不得不感慨上城区技术的发达，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刚才还溅满血污的房间便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不仅鼻间毫无异味可言，甚至连一点点血跡都找不到，完全让人想像不到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已经睡熟，橘红色的头髮垂下来，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相当可爱。
林暮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动作很轻。
门外的声音已经逐渐平復下去，方才的闹剧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寂静。
“很紧张吗？”
突然的，坐在他对面的戴云舒，轻声道。
他笑眯眯的，头髮白，说话的时候就像是邻家的老爷爷一样。
林暮不由得摇了摇头。
“紧张倒不至於。”
他轻声道：
“只不过系统难以预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略显不知所措罢了。”
“很有ai风格的回答。
戴云舒发出一阵轻笑。
“只不过，方才你和那遮挡住面容的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表现得倒是很像人呢。”
“综合各种因素来说，那样表现会比较好。”
林暮泰然自若道。
“在我面前就不用？”
“和之前的回答一样。”
“聪明的ai。”
“我就当您是在夸奖我好了。”
“哈哈——”
戴云舒摇了摇头，往后一靠。
他的身上丝毫没有因为此地刚刚死过人而带来的凝滯和紧张，举手投足之间，儘是放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给人的感觉和纪明川很像，但是又有微妙的不一样。
他们的气质都是一样的儒雅隨和，同样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但如果要林暮来回答的话，真诚来说，他觉得纪明川比不上戴云舒。
没有贬义的意思，仅仅是从给人的感官上来说。
那位纪家家主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打磨得很好的剑，气质含蓄却也有锋芒毕露的一面。
而眼前这位老人给他的感觉，却是一把完全收归鞘中的长刀。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更加成熟一些。
估计是阅歷的原因吧。
单看长相的话，纪明川正值壮年，是为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而戴云舒的头髮已经近乎全白了，说是七八十也不为过。
“能有你这种智能的ai武器作陪，想必那个少女的身份，也並不一般吧？”
他突然道。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还请换个话题聊聊吧。”
在脑中回忆了一遍穿越之前调戏普通ai软体时它应付自己的常见套路，林暮从善如流道。
虽然按照这位老人的见识来说，他估计早就將慕容雪的身份给猜个七七八八了，但是作为少女ai伴侣的自己，还是不能直接地挑破这一事实。
毕竟，她不想暴露。
“那就换个话题吧。”
戴云舒的態度倒是很乾脆，显然比那些因为ai无法回答问题，就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地使用各种修辞手法，来给自己的语言润色的某些用户好的多。
“或许我们之间，存在著什么误会。”
“误会？”
林暮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很轻，
之前在监控室的时候，戴云舒似乎就有什么相关的话题想要说明。
只是可惜，被本家刺客的出现突然打断了。
“对。”
那位老人点了点头，可能是顾及到睡著的的原因，只是在用一种絮絮谈心的声音，低语著。
“在上城区大多数人的眼中，戴家都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惹的家族。”
“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些標籤是真的，也是假的。”
林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分歧点在於，对象的不同。”
“如果是针对本家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完全是真的。”
老人伸出手来，將肩膀上滑落的衣服拉了上去。
“这孩子的家人，是本家屠杀殆尽的，分家並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错误。”
林暮依旧是静静地听著，没有发表言论。
对於这种家族之间的爭论，他没有参与过，具体的理解並不比谁要深刻。
真要说的话，很难找出，哪一方是彻底无辜的。
下一秒，戴云舒的声音再次传来，让林暮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我们各个分家的家人，也同样被本家屠杀殆尽。”
““？
他抬起眼帘，默默地看了这位老人一眼。
可能是因为他的年纪確实大了，面上又满是皱纹的原因，即使是笑著的，给人的感觉也很疲惫戴家的內战，居然已经发展到直接同族相弒的程度了吗“我的三个孩子，以及两个孙女——·统统死於本家的屠杀之中。”
戴云舒那双细小的眸子里，闪著细微的光。
“各个分家所倖存下来的人堪称稀少，而且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残，真正的主力早已死在本家的铁骑下。”
“原本，我们已经想要放弃了，但还是出现了一个转机。”
“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將我们召集了起来，希望可以和我们一起，復兴分家。”
说著，他將视线定格在了的身上，
“那个时候，她和这孩子，甚至还差不多大—”
“是戴小鹿吗？”
林暮突然出声道。
“对。”
戴云舒缓缓地点了点头，不自觉陷入回忆之中。
在父母被杀，家族近灭的情况下，融合[琥珀眼]，是她能活下来的唯一途径，也是她得以带著分家重新振兴起来的唯一方法。
至今，老人还记得多年之前发生的一幕。
那个幼小的孩子，一家一家地找上门去，睁著一双仿佛在燃烧的金色眼晴，语气诚恳地请求所有分家剩下的残部，助她一臂之力，重拾希望，重新崛起。
而戴小鹿找上戴云舒的那一天，正好是一个雨天。
在他开门之后，那个孩子將一只手放在胸前，认真地背诵起了戴家的家训。
雨水冲刷著她面上的血跡，在朦朧的雨丝中，只有那双金琥珀一样的眼睛，依旧闪耀。
“总之，大小姐並不是一个很坏的孩子哦。”
最后，戴云舒摸了一下的头，总结道。
“我们也並没有想对这个孩子施暴的想法，在得到我们想知道的情报之后，就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说著，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林暮一眼：
“这位ai先生，我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指定你留下，但我已经老了，面对年轻人的事情，也不好参与。只能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帮助她。”
“—放心。”
静默了两三秒之后，林暮隨之回答道：
“ai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服务人类。”
“好。”
老人点了点头，笑容依然和善。
“云舒爷爷—！”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说曹操曹操到，某位扎著黑色双马尾的少女推开门，直接大步迈了进来。
这短短的时间內，她又去换了一套衣服，原本的便服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她平时在军队里穿的一套普通制服。
在看到睡著的女孩之后，戴小鹿的声音骤然小了下去，她盯著她看了一会，还是取下別在自己衣服上的金色鳶尾徽章，將它递给了老人。
“先帮我保管一下，云舒爷爷。”
说著，她俯身，摸了一下的头髮，又轻声道：
“还有这个孩子，也交给你了。”
林暮静静地看著她，基本上已经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了。
“而你，就跟著我来吧，ai先生。”
戴小鹿拉住林暮的手，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