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亲自去吗?”
话音未落,慕容雪便缓声问道。
“是的。”
管家对她点了点头,脸不红心不跳道:
“大小姐现在在军区赶不回来,药物將被寄存到戴家,预计明天就能送达。”
“管家婆婆—我再问一次,一定要我亲自去,对吗?”
白髮少女眨了眨浅蓝色的大眼睛,沉声道。
“对。”
管家继续道:
“您要做的,只是到戴家说明来意。仅此而已。”
这还不简单吗?
林暮心下一喜,转而看嚮慕容雪。
仅仅只是跑腿的功夫,应该很简单吧?
然而,白髮少女却只是保持著沉默,半边的脸被头髮盖住,神情晦暗不明。
糟了!
那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暮神情猛地一变。
差点忘了,这可是那个慕容雪啊!
是那个整整十八年间都只出过一次门的顶级社恐家里蹲!
管家,在说出来之前,应该也考虑过类似的问题吧?
“小姐,您觉得这很难吗?”
站在二人对面的管家,依旧带著温和的微笑,轻声道。
虽然现在已经是家族候选人之一了,但是小姐的行为大部分时间还是充满了稚气,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如果想让二小姐成长,起码要先迈出第一步。
比方说,让她先试著出一次门。
试著走出—三年前的那次阴影。
“——好,我知道了。
在静默几秒之后,慕容雪抬起白皙的小下巴,弧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走吧,十五號。”
她站起来,转身,向臥室走去,雪白的长髮在身后飘扬。
林暮警了一眼少女的身影,又看了一眼管家,最后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主人,您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他走到她旁边,轻声道。
“嗯。”
慕容雪微微頜首。
“十五號,你要对你的主人有自信一点。”
白髮少女神情自若,带著初次见面时的冷傲和矜持,认真道:
“如果仅仅只是出一次门的话,就算是我,也是可以做到的。”
“以后,我还要成为家主,要去更加宽广,更加辽阔的地方。”
说著,她嘴角微扬,淡然道:
“十五號,到时候,你可要记得跟上我的步伐。”
在说这话的时候,慕容雪的神色完全不似作偽,看得林暮一愣一愣的。
她真的下定决心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小瞧她了?
也是,毕竟只是出门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即便是慕容雪的话,也一定可以—
下一秒,他跟在白髮少女的身后,和她一同迈入了臥室之中。
“啪”
少女轻轻地將门合上了。
“鸣鸣鸣!怎么办啊!必死的啊!这真的是必死的啊!我不要出门!我不要出门!我不要出门啊!”
瞬间,一阵悲伤的呻吟响起。
她直接跳到床上,抱著枕头缩进被子里,在被子里疯狂蛹起来,举手投足之间,是满满的抗拒和痛苦。
“啊出门什么的,一想到要和完全不认识的人接触什么的,就已经开始觉得头晕噁心想吐了。”
从那团被子中,发出了慕容雪充满著绝望和难过的压抑叫声,恨不得直接原地去世,光速飞升。
林暮:“—“
善。
是自己高估她了。
“可是不出门的话,就只能活三天了,这真的可以吗?”
他拽著慕容雪的衣服后领,直接硬生生地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你的家主梦呢?你的决心呢?都不要了吗?”
被迫与被窝分离的少女一阵挣扎,最后乾脆直接抱住了他的腰,白嫩的脚趾则是紧紧收缩著,
死死抓住床单,誓死不与床分离。
“我—当然没有放弃啊。”
她震声道:
“可是足不出户也不是不能当家主啊!真的是,我一点都理解不了那些喜欢出门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比家里更舒服的存在呢?”
更关键的是,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外面的那些人啊。
如果又有人当著她的面硬衝上来献媚,而自己又一次拒绝错误的话,会不会又会造成有人在自己面前屠杀和自杀的悲剧啊·
要是真的再被自己搞砸的话
十五岁那年唯一的一次出门,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处理好,没有提前发现那名刺客的不对,所以才导致那么多人死掉了。
不想再,看到有谁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死掉了—
“至於这最后的三天—”
慕容雪抱紧林暮的腰,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我只需要窝在我阴暗潮湿的大床房里,抱著我最忠诚的ai先生,毫无成就地死掉就好了。”
林暮:“”
这么没有追求?
你和那些只想抱著手办静静死掉的私宅有什么区別?
有一说一,自己现在的ai形態,在外人眼里,可能还真和大型的手办差不多。
“对对对,可是你最忠诚的ai先生不想看到你去死,该怎么办?”
林暮强行把她扒拉在自己腰间的手给扯下来,认真道。
“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白髮少女默默移开视线,又重新扒拉了上去。
“回来之后,再顺便救救主人我就好了。”
他就知道,这傢伙百分百会这么说—
林暮嘴角一阵抽搐,已然对慕容雪的行事逻辑深语於心。
好啊哈吉雪,又想逃避了是吧?
他刚想狠狠拷打自己这个不爭气的主人一番,脑海中却突然闪出当年医生告诉他的,慕容雪的往事。
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就仅仅只是拒绝了他人赠送的武器,就亲眼目睹了对方在自己眼前自杀的全过程。
那个人在自杀之前,还造就了一系列恐怖的暴力流血事件。
而慕容雪的风评,也因此在上城区的圈子里,逐渐变得妖魔化起来。
“—没事。”
林暮长嘆一声,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少女雪白的长髮。
“那我们就不出去。”
“—软?”
慕容雪眨了眨眼睛,有些愣愣的。
“可是、可是—“
“没关係的,主人,如果真的很害怕的话,那就不要强迫自己去面对,我会陪著你的。”
林暮用手轻轻拍著她的后背,轻声道。
究其分析来看,一切的错误,终究並不在慕容雪身上。
只是亲眼目睹那场悲剧的发生,无论如何,到底还是会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为此,她甚至已经把自己关在了这间屋子里整整三年。
想改变这一切,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只不过,慕容雪不想出去,並不代表著,六號也不想出去吧?”
说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手环,就这样戴在了少女纤细的手腕上。
他態度虔诚,动作轻柔得就好像是在给她佩戴戒指一样。
“如果是慕容雪出门的话,那想必一定是备受瞩目的;但如果是不起眼的六號的话,想必一定不会吸引到太多不必要的自光了吧?”
雪白的兽耳和尾巴重新长了出来,配合著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刚被捡回家的流浪猫。
她抬起双手,愣愣地看了自己一阵,声音在微微颤抖。
“当然可以了。”
林暮对她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
“要重新合作吗?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