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把它拆了。
“我来教你们,怎么造一个真正的,‘物质与能量转换器’。”
苏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九天惊雷,在空旷死寂的中央控制室里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何劲松脸上的狂喜凝固了。
王涛眼中的震撼凝固了。
那几十名工厂的工程师、技术员,脸上的茫然与不解也彻底凝固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木偶,僵在原地,只有眼珠子在疯狂转动,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集体幻听。
拆了?
拆了什么?
拆了那座从德国库克公司原装进口,花费了近三个亿,被誉为七号发电厂“钢铁心脏”的链条炉排式焚烧炉?
那个集合了当代德国顶尖工业技术结晶的庞然大物?
开什么国际玩笑!
“苏苏师傅”
工厂的总工程师,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在热能工程领域深耕了西十年的老专家,嘴唇哆嗦着,第一个打破了死寂。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您您刚才说拆了?”
他无法理解这个指令。
在他眼中,这座焚烧炉虽然有着转化率低下的顽疾,但它依旧是这个星球上最稳定、最可靠的垃圾处理设备之一。
拆了它,整个燕平市每天产生的数千吨垃圾,将在三天之内淹没这座城市!
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苏毅甚至懒得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将目光从那块丑陋的数据屏幕上移开,重新落回何劲松的脸上。
“你的员工,在质疑我的决定。”
平淡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让何劲松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那位总工程师,以及所有面露疑色的员工,发出了近乎咆哮的怒吼。
“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苏师傅说拆!就给我拆!”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它变成一堆零件!立刻!马上!执行命令!”
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商界巨鳄,此刻展现出了他铁血无情的一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质疑苏毅,就等于放弃了眼前这个千载难逢,足以改变整个能源行业历史的唯一机会!
别说一个三亿的炉子,就是三十亿,三百亿,只要能换来苏毅口中那个“真正的物质与能量转换器”,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砸下去!
“何总!不行啊!这绝对不行!”
那位老总工急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绕过何劲松,几乎是冲到了苏毅面前。
“苏苏先生!我知道您是高人,您刚才净化污水的神迹,我们都听说了!但是,工业制造,尤其是热能工程,这是另一回事!这是严谨的科学!”
“这座焚烧炉,是德国库克公司最成熟的产品,它的每一个部件,每一条焊缝,都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和测试!您不能”
“德国人的?”
苏毅终于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位老专家。
“就是因为是他们造的,所以才更要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蔑。
“从材料学的基础,到热力学的应用,再到流体力学的模型,全都充满了傲慢、粗糙和想当然。”
“这种建立在无数妥协和估算之上的工业垃圾,你们居然当成了宝贝?”
苏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了老总工的心里。
他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被对方贬低得一文不值。
“你你这是侮辱!是凭空污蔑!”老总工气得浑身发抖,“库克公司的首席技术官,汉斯·施耐德先生,是世界级的热能专家!你有什么资格评价他的作品是垃圾?!”
就在这时,中控室的视频会议系统突然亮起。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眼神倨傲的德国男人。
他显然是通过远程系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何先生,”施耐德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他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我刚才是听到了什么吗?有人要把我的作品,称之为‘垃圾’,并且要拆掉它?”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是梁静茹吗?”
他显然对华夏的网络梗有所了解,并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嘲讽。
何劲松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个节骨眼上,正主居然来了!
“施耐德先生,这是一个误会”
“不,这不是误会。”
苏毅首接打断了何劲松的解释,他缓步走到屏幕前,与视频里的德国专家对视。
“我说的。”
施耐德的目光落在了苏毅年轻的脸上,倨傲的表情转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讥讽。
“哦?一个连西装都穿不起的黄口小儿,也敢评价我的设计?你懂什么叫‘卡诺循环’吗?你读得懂‘焓熵图’吗?”
苏毅没有回答他充满侮辱性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屏幕中,施耐德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张焚烧炉内部结构设计蓝图。
那是一张极其复杂的图纸,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道和阀门。
“你们在设计这个炉子的二次燃烧室时,为了提高烟气停留时间,将出风口的位置,设计在了燃烧室顶部的左后方,夹角三十七度。”
苏毅平淡地陈述着一个数据。
施耐德的讥讽表情微微一僵,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能一眼看出图纸上一个如此细节的设计。
但他依旧嘴硬道:“没错!这是我们经过上千次计算机模拟得出的最优解!!这是我们的专利!”
他无比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现场所有的中国工程师,也都露出了理应如此的神情。
这项技术,确实是库克公司最引以为傲的核心之一。
然而,苏毅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模拟?”
苏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你们的模拟软件,忘了计算一个参数。”
“在炉膛内的高温环境下,金属炉壁会产生热膨胀。。”
“这个形变,会在此处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湍流盲区。”。”
苏毅的目光,像两柄无情的解剖刀,刺透了屏幕,首首扎进施耐德的瞳孔深处。。”
“它们不会被分解,而是会随着每一次炉门开启时的气压波动,泄露出来一小部分。”
“日积月累。”
苏毅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出了最终的审判。
“这座工厂周围的土壤和地下水,二噁英含量,应该己经超标了至少五十倍。”
“你们不是在净化垃圾。”
“你们是在用一种更隐蔽,更肮脏的方式,给这片土地,喂了几十年的剧毒。”
轰!!!
苏毅的话音落下,整个中控室,死一般的寂静。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总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而屏幕那头。
取而代之的,是见鬼一般的,极致的恐惧与骇然!
因为,苏毅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命中了他们库克公司内部,那个被列为最高机密,绝不允许外泄的,关于“7号炉应力形变导致污染物微量泄露”的绝密研究报告!
那个报告,全世界,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拆。”
苏毅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己经失魂落魄的德国人,只对着何劲松,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这一次。
再无一人,敢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