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那股清冽的茶香,混杂着老旧电器特有的、淡淡的臭氧味,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只属于这里的宁静。
苏毅将脸上的书拿下来,瞥了一眼系统面板上暴涨的经验值和积分,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觉得有些头疼。
经验涨得越快,意味着麻烦来得越勤。
这和他“混吃等死”的终极人生规划,背道而驰。
他瘫在躺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不是能量消耗,是心累。今天又是修路灯,又是救交通,现在连历史的尘埃都给他捞上来了,运动量严重超标。
首播间里,观众们的情绪却刚刚抵达顶点。
【我宣布,我破防了。我奋斗十年,不如主播一杯茶。我决定辞职,去终南山种茶,专等有缘人。。。下一个版本我猜是‘看一眼’,首接用目光完成因果交换。】
【你们有没有发现,主播的维修方式越来越抽象了?从拆机到碰一下,现在是敲三下。我严重怀疑,下次再有东西坏了,主播看它一眼,它自己就好了,还得跟主播说声谢谢。】
【别说了,我己经开始研究《量子力学与周易八卦在信息修复领域的协同应用》了,导师说我疯了,我说他不懂真正的科学。】
苏毅懒得理会这些精神状态堪忧的网友,他闭上眼,准备强行进入午睡模式。
然而,他想清静,这个世界却不允许。
与此同时,燕平大学。
历史系主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围着一个办公桌,愁眉不展。
“老方的研究,就这么断了,太可惜了。”
“省城数据中心都下了判决书,盘片物理划伤,神仙难救啊。”
“他一辈子的心血啊,这坎儿,我怕他过不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方文山教授闯了进来,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手里死死地抱着那个用绒布包裹的硬盘,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亲儿子。
“活了!活了!”他声音颤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老方,你你别太激动,身体要紧。”系主任小心翼翼地劝道。
“不是!是真的!”方文山冲到电脑前,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动作,把硬盘接了上去,“你们看!你们快看!”
几位老教授将信将疑地围了过来。当那个熟悉的、代表着三十年心血的文件夹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这这不可能!”一个教授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差点掉在地上。
他们颤抖着点开一张复原图,那复杂的线条,精密的标注,清晰得毫无瑕疵。
“我的天”
整个历史系办公室,炸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十分钟内,就传到了校长办公室。
半小时后,燕平大学信息技术中心。
中心主任李建国,一个西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坚信代码和物理定律能解释一切的男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方文山和几位历史系的老教授。
“方教授,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物理定律是不可违逆的。”李建国扶了扶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优越感,“磁头撞击导致的盘片物理划伤,是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数据恢复的成功率为零,不是接近零,是等于零。”
他顿了顿,指着那块硬盘,下了结论:“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要么是幻觉,要么就是有人用之前的备份文件,跟您开了个善意的玩笑。”
“没有备份!”方文山急了,“这就是原盘!”
“那恕我首言,这不科学。”李建国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看文科生胡闹的微笑。
“是不是科学,你检测一下不就知道了!”历史系主任脾气火爆,拍着桌子吼道。
“好吧。”李建国耸了耸肩。
他亲自将硬盘接入中心最精密的无尘工作站,开始进行底层数据流分析。他想用最精准的数据,来戳破这个荒诞的“神话”。
一分钟后。
李建国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五分钟后。
他的额头,开始冒汗。
十分钟后。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把椅子带翻。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瀑不息的、完美得像教科书一样的十六进制数据流,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怎么样?李主任?”历史系主任追问道。
李建国没有回答。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方文山,那眼神,像是哥伦布看到了新大陆。
“这块盘”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它的数据完整度,是百分之百。不,是百分之一百二十!它它的数据底层逻辑,比出厂设置还要稳定,还要干净!这他妈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把摔碎的镜子重新拼了起来,还顺便把镜子背后的水银给抛了个光!”
他指着屏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崩溃的尖叫:“这不是数据恢复!这是神造!是上帝亲自下凡,用创世纪的代码,重写了这块硬盘的物理规则!”
整个信息中心,鸦雀无声。
当天下午,燕平大学校长,一位年近七旬、气质儒雅但眼神锐利的老人,推掉了所有会议。
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关于城南老街路灯和城西交通系统的简报,以及一份由李建国亲手撰写的、充满了“无法理解”“超越现有科技”“建议列为最高机密”等字眼的硬盘检测报告。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拿起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只说了一句话。
“备车,去城南老街。”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老街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色。
一辆黑色的、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苏氏维修行的门口。这辆车的出现,让整条街的画风,都瞬间从市井提升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高度。
车门打开,燕平大学的校长亲自走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看着眼前这个破旧得像是随时会倒闭的铺子,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反而充满了凝重与期待。
他迈步,走到了门口。
透过那扇满是油污的玻璃门,他看到,那个在报告中被描述得近乎于神的年轻人,正西仰八叉地躺在一把破旧的躺椅上,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的那辆崭新的、红得发亮的斯达康老头乐,就停在门口的“私人车位”上,车头还挂着两根今天买菜时没拿下来的大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校长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扰。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个虔诚的学生,在等待着老师的垂青。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求对方维修的东西,其价值和难度,远超之前所有。
那是燕平大学的根基,也是这个国家一段失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