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时,朱稚正抱着枕头轻轻摇晃。
护士的声音还在耳边飘,可她只看见窗外那棵梧桐树的叶子,一片片往下掉。
掉得“舅舅”眼睛发酸。
友善?于家舅舅的手搭上她肩膀时,她像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
枕头从怀里滑出去,露出空荡荡的臂弯,她忽然笑了,伸手在空中虚虚地接:宝宝乖,妈妈抱。
舅舅的眼圈红了,声音发颤:医生说说你太虚弱了,先把身体养好
后悔,早知道女儿被刺激得发疯,就不该说漏嘴的。
只要他守口如瓶,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嘘——朱稚正竖起手指贴在唇上,眼睛亮得吓人,宝宝睡着了,别吵。
她小心翼翼地把空气拢进怀里,轻轻拍着,哼起不成调的摇篮曲。
尾音发着抖,像蛛丝一样飘在冷白的灯光里。
舅舅想去拉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指节攥得发白。
他看着女儿正把脸埋进空荡荡的臂弯,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只有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像受伤的小兽在黑夜里舔舐伤口。
宝宝冷她忽然喃喃自语,把怀里的空气搂得更紧,妈妈给你唱《小星星》好不好?一闪一闪亮晶晶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舅舅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抬手捂住了嘴。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滴往下落,在寂静的病房里敲出冰冷的节奏,像是在给那首跑调的摇篮曲,打着送葬的拍子。
完蛋了!
男人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下可真是糟糕透顶!
男人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里恨自己多嘴,怎么会如此口不择言呢?
竟然将那些胡言乱语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结果把可爱善良的女儿友善气得发疯了!
天哪,这叫我以后如何面对她啊!
而且,如果让姐姐和姐夫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说不定会狠狠地,甚至可能会动手扒掉我身上的一层皮呢!
要是友善以后好不了了……
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端端的就这么一个亲生骨肉啊!
竟然就这样因为自己而变得精神失常、神志不清了……
这种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是难以承受得了的吧?
毕竟那可是与自己有着血脉之缘的孩子呀!
如今她却落得如此下场,叫人情何以堪呢?
男人纠结万分,内心痛苦愧疚万分,一时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边出于心虚,又不敢打电话回家让姐姐姐夫知道。
朱稚就是装的,现在她的人设就是随时随地发疯的疯婆子了。
好吧,就是哪天再打死人都不用付刑事责任的那种。
而于老舅还是锲而不舍的在旁边说着话,试图唤醒女儿:“友善,舅舅真是对不起你,你快点好起来,这些日子你跟着舅舅在外面躲着,你爸爸妈妈肯定都担心坏了,你快好起来吧……”
“友善,其实舅舅就是随口胡说的,安安就是你的孩子,你看看他,多可爱?”
“安安的事就是舅舅放屁,逗你玩儿的,你快看看他,这个鼻子眉毛,乍一看看不像你,就跟那个钟浩天一模一样!”
“友善……”
“友善……”
“友善……”
朱稚:……
话真多,唐僧都没他能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