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昭昭满脸惊愕，甚至是有点傻眼。
既是因为祁长生的那句‘你想看看我吗’，更是因为她刚才听到的声音。
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眼前的老人这几天虽然话不多，但印象里的确是粗哑的老人嗓音。
可刚才，刚才的动静
反应过来的米昭昭一脸狐疑的死死盯着眼前的墨镜，这遮蔽真相许久的墨镜。
此时的她很明确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是个中年男人的嗓音没错，温润好听，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见米昭昭盯着自己没有说话，祁长生的心里不由得万分失落。
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再次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你，想看看我吗？”
依旧是温润带着颤抖的中年嗓音，没有丝毫遮掩。
此时店里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但都在胡静的暗示下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因为胡静已经看到宁九出现在了窗外的路边。
米昭昭这次没有丝毫迟疑，盯着祁长生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不是老年人。”
“我是想看看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
祁长生心里一颤，默默点头承认自己不是老人，然后抬手朝自己的墨镜摸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此时的祁长生与米昭昭两人心里的活动都是一致的。
摒弃了任何想法，都在等着墨镜的摘下。
终于，祁长生的手捏在了墨镜腿上。
这一刻，祁长生和米昭昭都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店里的其他人也都尽量屏住了呼吸。
墨镜摘下，一张神色极为复杂的脸完全的露了出来。
真不是个老年人，是个中年人的脸庞。
帅，很帅，能让绝大部分女人心动的帅。
温润如水的眼睛里蕴含着万千情感，让人看了居然会有些心疼。
祁长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米昭昭。
但其实在看不到的地方，他紧握的拳头青白颤抖，心近乎停止了跳动。
仿佛是在等待接受审判一般。
米昭昭直接愣住了。
她想过很多次这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但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长相。
眼前的这张脸，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她的确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人，她很肯定。
熟悉的是，这张脸上的某些细节，她能在每天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上找到。
这年纪，这长相，还有这些天的怪异感觉
没人说话的店里很安静，安静的甚至有点诡异。
在所有人偷偷观察的视线尽头，米昭昭和祁长生两人相顾无言
一站一坐，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一个眼神复杂，另一个亦是如此。
两张相似的脸彼此用相似的眼神对视许久，也让周围有些人看出了些眉目。
胡静轻叹一声，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宁九依旧在，但却是背对着窗户站着。
显然，宁九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良久之后，米昭昭轻轻退出去半步。
祁长生眼神一紧，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米昭昭的轻声言语。
“我该叫您爷爷？叔叔？还是。”
语气极为复杂，让祁长生心里一阵剧痛。
“我，我。”
还没等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祁长生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哽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米昭昭如何还不明白，她轻轻的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眼里的复杂都藏起来了，剩下的只有客气平淡。
“您走吧。”
“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说罢米昭昭就要转身离开。
祁长生心里一急，猛然站起身看向了转身的米昭昭。
“昭昭，昭昭。”
“我是，我是爸爸。”
“对不起，对不起啊。”
“爸爸对不起你。”
祁长生声泪俱下，米昭昭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手心也被自己的指甲抠的发红。
整个店里鸦雀无声，就剩下了祁长生的呢喃啜泣。
最终米昭昭还是咬了咬牙之后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缓缓转过身，却不知自己看向祁长生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爸爸？”
虽然嘴里是轻声说出了爸爸两个字，但却并不是对某人的呼唤。
“我快要二十岁了。”
“我能确定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不仅仅是记忆里，我甚至可以肯定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这个人。”
米昭昭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
但每一个说出来的字都极为清晰。
周围好多人都默默的把头转到了一边，胡静则是满脸担忧。
而祁长生
米昭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刺在他心头的尖刀，刀刀见血！
他知道女儿说的没有错。
不管那些年他有什么苦衷，可女儿却是不知道的。
每一个字都是女儿的亲身感受，听在他心里是那么的疼。
“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祁长生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甚至就连本来有些不忿的胡静都有点心酸。
看着眼前哭到悲凉的男人，米昭昭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再怎么说，这人也是妈妈深爱到死的男人，也是她血缘上割不断的父亲。
她嘴上虽然说过父亲是无关紧要的，但在吃苦受欺负的时候又何尝不想自己也能有个护着自己的父亲？
也能有个像大山一样让自己安心躲避风雨的父亲
眼前这人本来应该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岁，但却已经满头花白如同暮年老人。
或许他是有苦衷的吧？
可我要怎么原谅他？
怎么替可怜的妈妈原谅他？
米昭昭从来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
眼前泪流满面不停认错的男人让她心里很是复杂，但她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坚定了眼神。
“爸爸？不存在的。”
“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爸爸。”
“祁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或许你是有孩子的，但应该不是我。”
“你，你去别处找找吧。”
米昭昭转身就走，生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心软了。
祁长生赶紧上前拉住了米昭昭的衣角，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女儿。
“我不求让你原谅，只求你能知道我的存在。”
“我一直爱着你妈妈，也爱着你，从来没有变过。”
米昭昭没有转身回头，只是轻轻拨开了祁长生的手。
“可是，她死去的那一刻和我出生的那一刻，都没有见过你。”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