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瞬间。
“千禧”带着一众诡物突然凭空出现在“平城”四周。
黑暗中。
一座巨大的阵法,铺在荒原地面上。
用鲜血所画出的猩红线条,形成了这座阵法的基础,一枚枚诡石镶崁在节点上,大量人类血液混杂着残骸被牵引流向阵法线条上。
站在阵法旁的千禧,从千秋手里接过一枚诡石,小心翼翼的放入最后一个空缺的节点内。
下一刻一
整个阵法所有线条全都交汇在一起。
偌大的阵法在黑暗里如呼吸般,不断闪铄着猩红光芒,象是在渴望什么一样。
而在阵法最中心处。
摆放着一座阵台。
阵台四周放满了各式诡材和天材地宝,阵法上空不断隐隐响起亡魂哀嚎的声音。
“血祭大阵已成。”
千禧望向顶部空无一物的阵台面色平静的轻声道:“只待王将山骸胎放在上面,便可阵成,助王突破诡王,从而成就一番千秋大业。”
“你好象并不是很兴奋?”身旁的千秋偏头望向千禧。
千禧沉默了许久后,才偏头远眺无名山的方向:“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感。”“因何而起。”
“我比你提前抵达江北荒原,这期间我几乎寻遍了整个江北荒野,并未找到主母的身影,我怀疑主母可能死了。”
闻言千秋也沉默了,片刻后才沙哑道:“你的意思是,主母可能将王的专武“弑神长矛”弄丢了?”“那是有点糟糕。”
没等千禧回话,千秋继续呢喃着:“王上次雨季离开江北荒原担心找不到主母,特意将专武留给主母用于定位,又担心被有心人类感知到为主母引来危机,特地用心血为其蒙尘。”
“没了主武。”
“王突破诡王后,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
“可是”
“主母怎么可能会死呢,王给她留下一批听她使唤的诡兵,只要不去攻打那两座人类城池,是不可能有人类冲进永夜中杀死主母的。”
千禧面色没有太多波澜平静道:“我找到了千喉战死的地方,是荒原上的一个人类营地,我怀疑主母可能就是死在了那里。”
千秋沉默着没再讲话,此时已经没空去追究主母是因何死在那座营地,又是因何弄丢王的主武了:“你和王说这件事了吗?”
“没敢讲,等王来了再说吧。”
“你要逃吗?”
“不逃,我甘愿为王的登顶献出生命。”
“我也如此。”
最后两人没再多说,而是没头没尾的结束了这段对话。
江北荒原,时间缓缓流逝。
又度过几日。
今日是雨季里的第28日,即将天黑。
阴雨连绵持续一月。
但今日明显雨变得稀疏起来。
明眼人都知晓。
过了今夜,雨夜便会结束。
整个江北城上空弥漫着一股劫后馀生但又强行压抑着的兴奋,所有百姓今夜都难以入眠,准备亲眼看见雨季的过去,想要庆祝但又不合时宜,担心过不了今夜这个坎。
雨季即将结束。
整个江北荒原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即将登场。
江南和江北交界处。
一队商会缓慢行驶在平原上,并赶在入夜前停靠在一座城池前,城门大开的瞬间,一双双眼睛也望向这支商会上空所飘荡着旗帜。
“一只眼框燃烧着烈火的公羊。”
所有人在看见这面旗帜时,都僵在原地。
这是公羊一族的族旗!
公羊一族的族旗有两种,另一种是活旗,旗帜上的公羊图案里眼框并未燃烧烈火,那是普通旗帜,代表着这支商队所属势力是公羊一族。
而这种族旗是,死旗!
意味着这支商会执行着公羊一族最重要的紧急任务,任何胆敢阻挠之人,都将迎接来自公羊一族的疯狂报复。
商队共三架由骷髅马牵引的马车,和骑着骷髅马跟在身后的数十个身穿甲胄的随从,裸露在头盔外的眼框,透露着冰冷和无情。
“到江南水城了。”
第一辆马车上戴着斗笠的青袍男人,从斗笠上落下的青纱遮挡着面容,慵懒靠在车厢上,嘴角含笑道:“这里是最靠近的江北的城池,估摸着明天江北雨季就结束了。”
“我们明日便可启程前去江北。”
“这也应该是你第一次踏入江北吧,江北风大沙大,不是什么好地方。”
声音顺着夜风飘进车厢内。
车帘揭开。
一个明显江南韵味的娇小女子,探出脑袋,同样戴着落下青纱的斗笠,扶好斗笠后才眼里满是期待的望向四周:“我还有些紧张,我还没杀过人。”
“杀人其实很简单的。”
青袍男人扫了眼四周行人那畏惧和震撼的眼神后,漫不经心道:“一剑挥出,人就死了。”“永夜降临后,人类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
“江北老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仇人啊,感觉你的仇人好象比我见过的人加起来都要多。”
“故事多了,仇人就多了。”
“为什么?”
“这世界所有故事,九成都是以悲剧而结尾的。”
“剩下一成呢?”
“还有一成没有结尾。”
“那我们之间的故事会是悲剧结尾吗?”
“我们之间没有故事。”
“那是什么?”
“是孽缘。”
“啊,你这话说的好伤人心啊,但孽缘也是缘,说明你也承认和我有缘了?”
坐在马车上的男人,随意牵动着缰绳笑了笑没就此多说。
“待会儿进城后更换下诡皮地图,找个店入住,明日启程前往江北。”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边聊天,一边驶入城池。
在这支商队驶远后。
后方才渐渐响起议论声。
“我没看错吧?那是不是公羊一族的死旗?”一个摊贩老板探身望向远去的商队,仔细盯着旗帜上那只仿佛活过来眼里闪铄着怒火的公羊。
“没看错。”
停靠在这个摊子前的一个少年感慨道:“十七年前,公羊一族八百里举旗救妻,我亲眼目睹,当时举的就是这面旗。”
“十七年过去。”
“公羊一族的死旗再次飘荡在江南上空。”
“只是不知,这次是为何。”
“天,要变咯”
“你屁大点的小孩,十七年前你才几岁,你能看明白个啥?”
“不过你最后一点倒是说对了,天确实是要变了。”蹲在街边的一个老者幽幽道:“江北雨季眼见就结束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江南雨季了。”
“江北这次的雨季提前,不少城池可能都已经城破人亡,这几日我已经看见很多势力准备进入江北荒原捡尸了。”
“大家伙还是担心下能否活过雨季吧。”
“怕什么。”摊贩撇了撇嘴:“江南的雨季是正常时间来的,又没提前降临,没那么凶险。”“嗬嗬。”
老者叼着旱烟砸吧着嘴,双手背负在身后朝街角走去:“年轻是真好啊,无知者无惧。”
“老不死的你装什么犊子啊!”
摊贩望向老者离去的背影没好气的低声咒骂了一句,才再次抬头艳羡着望向公羊一族远去的商队:“那一只骷髅马,市场售价足足3000枚诡石。”
“脚力远胜寻常千里马,还不会疲惫。”
“我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一匹这样的骷髅马啊,这要是骑回村里,那村里小姑娘看见我眼睛不都得红了?”
“可别。”
停留在旁边的少年打趣道:“村里人没啥见识,看见你骑着骷髅马回来了,说不定还以为你是被诡物附体了,看见你就都跑了。”
“而且靠摆摊你一辈子都买不起,我给你指条明路。”
“你说。”
“喏,天快黑了,你去买把刀,冲进永夜里,只要杀一头诡物就有一枚诡石,一晚上杀够三千只诡物,就够买一匹骷髅马了。”
摊贩撤回洗耳恭听的架势,象是看傻逼一样望向旁边这个一袭白衣的少年:“你说的真好,你怎么不去“去啊,怎么不去。”
少年耸了耸肩,转身大步朝城门走去,从怀里掏出一枚诡石弹至守卫怀里,城门升起。
而此时一
黑暗恰好笼罩整个平原,城外是伸手不见五指极其浓郁的黑暗。
白衣少年就这样淡定自若的朝黑暗走去。
后背扛着一柄比人低一点,刀面极宽的重剑,不见刀刃,宛如一扇木门。
与其说重剑。
不如说重尺。
“喂!”
摊贩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傻在原地,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满脸焦急的高吼道:“我他妈瞎说的,你疯了啊,天黑了你跑外面去了?!”
然而。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便已走进黑暗,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
江南水城,另一座茶楼里。
一个面似女相的男人,手里把玩着翡翠手串,眉头紧皱望向窗外下面街道上驶过的商会,那面迎风飘荡的死旗显得极其扎眼。
良久后轻声道。
“什么意思,公羊一族扛死旗去江北捡尸?”
“这样合规矩吗。”
“别人还怎么玩,以后年年大家都扛着死旗捡尸?”
“而且以公羊一族的势力,也看的上捡尸这点蝇头小利?”
坐在对面的老者抿了口茶缓缓道:“应该不是捡尸,另有他意。”
“奇了怪了。”
年轻男人收回视线将窗帘拉下,靠在椅背上眼睛眯起呢喃着:“扛死旗真是出风头啊,父亲什么时候也能让我扛一次死旗呢。”
“扛死旗可不是什么玩闹的事。”
“但看起来很炸,我喜欢炸一点。”
“还有一”
年轻男人眉头紧皱:“进城的时候,我看见江东“一剑宗”的当代嫡传弟子,那个疯子也在这城里,看起来也是要进江北。”
“今年江北是有什么大事要发什么吗?”
“怎么感觉这么热闹。”
“世间规律就是如此。”老者手蘸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天字:“这世界但凡能被叫的上号的人物,都不是一个接一个诞生的,而是某个时间段突然如韭菜般批量诞世。”
“彼此角逐。”
“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人,将会成为被刻在史书上统治一方时代的大人物。”
“再强的枭雄也需有人衬托。”
“嗯有理。”
年轻男人笑了起来:“所以父亲派我带着药王谷弟子进江北捡尸,也是为了让我来凑凑热闹?”“看来父亲应该是感党到了什么,我就说药王谷什么时候也需要靠捡尸维生了。”
“这次进入江北的势力,应该没人比我们药王谷更强了吧?”
老者偏头揭开窗帘,望向窗外远去的商队缓缓道:“公羊一族此次出行,连公羊一月都带出来了,我建议你行事尽量不要太出风头,这次江北之旅,不象是个踏春的活。”
“公羊一月”
年轻男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眼底划过一缕畏惧。
江南无人不知公羊一月。
那是公羊一族的“守夜人”。
看来
这次公羊一族的死旗,是真的打算扛到底了。
“哦,还有丹宗也来了。”
“那个畜生也来了?”
年轻男人眉间闪过一丝嫌弃,他生平最厌恶玩弄女人的渣滓,他一直保持处子之身,他要在遇到绝对真爱才愿意共享鱼水之欢,再加之丹宗和药王谷本就死对头,更加厌恶。
“嗯。”
“丹宗早就对外放出话来要在江南雨季结束后去公羊一族提亲,现在看起来情况有点微妙,公羊一族好象不太愿意,并且要拼死一战。”
“我记得公羊一族打不过丹宗的吧?”
“是打不过,但能咬一块肉下来,之后就该我们药王谷出手了,不过丹宗明显也不想开战,看情况是想让年轻一辈的事年轻一辈解决。”
“你的意思是公羊高的女儿也在商队上?”
“嗯,江南皆知,你出门前不关注这些吗?”
“没太在意。”
“也不用在意,有我在,你只管看戏,无人能动你。”
老者声音很平淡,但言语中透露出来意味却颇显自信。
江北荒原,无名山。
刚入夜。
今夜营地内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面色警剔的站在城墙上耐心等待着,雨渐渐稀疏。雨季马上停了。
今夜。
诡王大概率会寻上门来,能否够度过这个雨季,今夜是最后一个坎。
“来吧。”
陈凡站在城墙上,直视前方被黑暗笼罩的峡谷,双掌按在墙垛上感受着夜雨传来的湿寒,呢喃着。“我准备好了。”
“让我见识见识诡王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