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师虽如此期盼,但你偏偏是个性情恶劣,玩世不恭之人。”师妃暄幽幽地开口:“这些年来,令师应该没少为你唉声叹息吧。”
温良脸上笑意渐淡,语气稍显低沉:“是啊,不过今后老和尚不用再为操心,而我亦是再也听不到他念经的声音。”
师妃暄闻言,象是听出什么,就见这少年和尚继续道:“寒水寺虽小,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但却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同样是我的家,老和尚走了,家也没了。”
“我出寺入江湖之前就在想,既然家没了,所留下的寺庙那便只是寺庙,还会一日一日破败,不妨付之一炬,将自己视为家的寺庙,永远的放在心里。”
师妃暄哪里还听出面前少年和尚的师父已经圆寂,面带一些内疚的说道:“无心,方才是我失言,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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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良随性摆手打断,走到亭外,淋着雨道:“妃暄觉得我为何喜欢观雨,又为何喜欢在雨中漫步?”
师妃暄迈步跟上:“愿闻其详。”
温良眸光略深,象是回忆过往,轻道:“老和尚曾跟我说过,伞,遮得了天上的雨,却遮不住心里的雨,不如索性淋雨,将自己的心洗一洗,那么总会雨过天晴,云淡风轻。”
师妃暄听后,不禁猜测这少年和尚多半有一段自己内心深处不堪回首的回忆。
于是,她声音轻缓:“令师当真是一位得道高僧,如此才会教出你这么个有时顽劣的不象正派人物的妖僧,有时却也象看破世间沧桑的圣僧。”
“呵呵,无论你再怎么夸我,也是要大声喊一句,我师妃暄再也不想尿床了。”
温良似是很善解人意:“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其实也可以用头凌空写我是大笨蛋这几个字。”
师妃暄心中的愧疚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银牙暗咬:“有时我真想知道,你的性子到底有多多变。”
“方才我也算是对你有半师之恩,而你却连如此简单之事都不愿做。”温良一挥袖袍,迈开步子:“罢了,念在妃暄陪我淋雨的份上,我就不计较这么多。”
师妃暄满脸无言的跟了上去,再道:“提点大恩,我会记在心里,他日你若有一些正经的事相求,我必定竭尽全力相帮。”
“小小妃暄,可笑可笑。”
温良充满鄙夷的声音在竹林回荡:“本圣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何需你这个连死关都没志气突破的小女子相帮。”
“无心,你
“本圣僧很好,你莫要聒噪!”
三日后。
帝踏峰峰顶,一道白影骑金雕远去,只见师妃暄久久望着一人一雕逐渐远去的身影。
这时,梵清惠缓步走到师妃暄身旁。
“妃暄,你觉得无心是个怎样的人?”
“此前第一面,便觉是个好邪的和尚。”师妃暄清眸浮现一抹笑意:“但相处越久,就发现他只是一个不怎么要脸,又不太正经,喜欢跟人逗乐的小和尚。”
梵清惠追问:“就这些吗?”
“姑且还算是内心善良、坚定果决,有情有义吧。”师妃暄眸中笑意愈发浓郁。
“妃暄,别忘了你身上肩负的师门重任。”梵清惠语重心长的道:“还有你和无心都为佛门中人。”
“师父,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与无心乃至交同道。”
“你自小就娴雅沉静,可无心来帝踏峰后,你的变化是愈发的明显。”梵清惠神色平淡:“还用为师多说吗?”
“师父,您是根本不知道无心有多气人,本门的仙化对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师妃暄含笑道:“您也说了,他是佛门中人。”
“希望你能一直牢记。”梵清惠意有所指。
五日后。
锦官城外,群山之上飞翔着一只巨大金雕,它飞过一片又一片古树参天的密林,高低瀑布飞泻之景。
接着在几座环合的山峦作结之地的上空盘旋,雕背上似有个人,他仔细查看了下方地形地貌后,便飘落而下,再横空一掠,纵入一片茂林。
少顷,在一处空间开阔之地看见一间小石屋,屋旁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然后略过小石屋,走到蜿蜒小道尽头,进入一座不被外人所知的幽谷之中。
只见谷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旁边,稀疏的树林之中,还有几间小石屋。
温良依旧是少年和尚的扮相,以十分自来熟的架势,朝小木屋走去。
临近小木屋时,屋内的人象是听到外边的动静,走出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衣裙,虽未彻底长成,但已有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玉容娇颜。
“你是何人?竟找到我幽林小筑?”少女面露警剔之色。
“青璇,为父虽一直未能陪伴在你左右,但也不至于如此生疏吧。”温良低叹一声。
石青璇一愣,上下打量这看似只有十七八岁,面容妖异的少年和尚,声音冷冽:“首先,青璇只有娘,没有爹,其次小和尚你的年纪,怕是很难有我这么大的一个女儿,除非两三岁时,就天赋异禀的能成婚生子。”
“言辞着实够大胆,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还是你自独居以来,除了习武和研习音律之外,就喜欢看一些不入流的话本子和密册。”温良淡声开口:“这幽林小筑隐秘至极,本是我跟你娘隐居之所,至今都无人发现,你觉得会有外人寻到此地吗?”
石青璇脸色不变:“的确不会有外人寻到这里,但你要是那人的弟子,那就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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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温良负手而立:“如此说来,我就算是为你演练出《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你也不会相信我是你的爹爹?”
“我再说一句,我只有娘,没有爹。”
“看来你自始至终都不愿认我。”温良长叹一声:“为父曾化名大德圣僧藏身于佛门,这些年来,时常会再用灯下黑之法,化作一个小和尚隐匿在寺庙内,以我现今的身形体貌,你认不出我也是实属正常。”
石青璇忽地一笑:“你想让我相信你是那人也行,不妨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温良淡定自若:“为父苦修多年,功参造化,不仅复返青春,还改容换貌,变的愈发俊美,何来什么人皮面具。”
“真不知道哪里冒出你这么一个臭不要脸的邪门小和尚。”石青璇嘴角一撇:“魔门两派六道,除了那人喜欢装和尚外,就没有别人了。”
“青璇,我真是你的爹爹呐!”温良从怀中拿出一卷帛卷,道:“为父知你喜欢音律,那稽康自称他死后广陵散从此绝矣,我便亲自掘人坟墓,查找广陵散的曲谱。”
“最后,虽只得了残卷,但我以此为基,创出一段琴箫合奏的曲乐。”
石青璇一听《广陵散》,作为精擅音律的一代大家,心中很难不心动,但一想此人多半跟那人的关系不一般,便道:“谁稀罕你的曲谱,我的幽林小筑不欢迎你,还不赶快走!”
“行吧,反正我也复返青春,相当于重活一世,那前世的一切恩怨情仇,都跟我今生的我无任何干系。”温良笑吟吟的道:“自此法名无心,这下青璇总不会嫌弃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