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回到酒席,一眼就看见沈延庭还站在主桌那边。
他脸上带着酒意熏出的红,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正被人围着灌酒。
今天,难得他这么高兴,放纵。
宋南枝刚走近,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歪过头来。
眼神有点飘,但盯着她的那股专注劲儿还在。
“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着,他手臂伸过来,习惯性地想揽她。
宋南枝其实想告诉他,刚在走廊里谭世恒那番没头没脑的话。
可嘴唇刚动了动,旁边一个端着酒盅的人就挤了过来。
一只大手拍在沈延庭肩上,“沈团,跟媳妇儿嘀咕啥呢?”
“酒还没喝完呢,来来来!”
“对!干了!沈团长海量,可不能赖。”
沈延庭的注意力瞬间被扯走,他笑骂了一句,仰头就灌。
宋南枝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看着沈延庭被人簇拥着,一杯接着一杯,眼神越来越飘。
这次,他应该没装。
算了,这事没那么急,等他清醒了再说吧。
宋南枝坐回去,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西边靠墙那桌,人坐得稀疏。
雷乐初正独自坐在长条板凳的一端,目光呆滞,眼圈还泛着红。
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显然,她是不想跟她哥雷景川以及他那圈朋友凑在一起。
才躲到了这生人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工装的中年男人,端着酒盅晃到那桌。
他像是已经喝了不少,脚步虚浮,一屁股就重重坐在了雷乐初那条板凳上。
震的一晃。
“哟,这桌还有位女同志?面生啊!”男人嗓门粗,带着浓重的酒气。
“哪家的姑娘?来陪哥呃,陪叔叔喝一个!”
“沈团长大喜,不喝可是不给面子。”
说着,就把自己那盅浑浊的白酒,往雷乐初面前的空杯子里倒。
雷乐初猛地往后一缩,脸上露出厌恶,“我不喝!我不会!”
“不给面子是不是?”男人眉毛一拧,伸手就去抓雷乐初的手腕。
想强行把酒杯塞她手里,“就一杯!扭捏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工人老大哥?”
雷乐初挣扎着往后躲,凳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旁边零星坐着的两个老婶子只是看了一眼。
撇撇嘴没吭声,大概觉得醉汉闹酒常见。
宋南枝眉毛蹙起,放下水杯,正要抬脚过去。
这种场合,她出面劝开最合适。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身影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插进来,恰好挡在了那醉汉和雷乐初之间。
不是雷景川,雷景川酒量不行,现在已经不省人事。
是谭世恒。
他站在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淡笑。
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毫无笑意。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醉汉的手腕上,拇指不知按在了什么位置。
那醉汉顿时“呃”的一声,像被掐住了喉咙,“你”
但这还没完。
谭世恒精准地攥住醉汉刚才试图作恶的手指。
猛地反向一折,“咔。”
他做这些的时候,脸上平静无波。
醉汉瞬间瞪圆了眼睛,剧痛让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眼看一声惨嚎就要脱口而出。
谭世恒的脸却贴近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醉汉惊恐万分看着那张斯文的脸,脸色煞白,冷汗唰地就下来。
谭世恒这才松开了手,甚至还轻轻拍了拍醉汉的肩膀。
然后他侧身,完全挡在了醉汉和雷乐初之间。
醉汉抱着自己变形的手指,连滚带爬出了门。
自始至终,他一声没敢吭,酒席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谭世恒缓缓转过身,重新拿了个新杯子,倒了杯茶。
放到雷乐初面前,替换了刚刚被倒满酒的杯子。
“压惊。”他吐出两个字,放下茶杯时,指尖稳稳当当。
做完这一切,他从容转身。
宋南枝停在几步之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得清楚,谭世恒狠辣果决,动作干净利落。
有着非寻常的身手和心性,事后的平静,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他确实替雷乐初解了围。
雷乐初此时的表情,怕是对这个男人更迷恋了。
可这般维护,与他在杂物间的拒绝,又是几个意思?
如果他真对雷乐初无意,大可置之不理。
一个醉汉的骚扰,固然讨厌,但这是在沈家,未必会造成实质伤害。
可为什么呢?
这个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想到这,宋南枝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杯子。
酒席终于接近尾声。
沈延庭开始带着她一桌桌敬酒,她杯子里倒的是白开水。
饶是如此,一圈下来,她也觉得腿脚发酸。
她第一次知道,结婚办酒席,竟然是个体力活。
沈延庭正跟人寒暄,感觉到臂弯里突然加重的力道。
低头一看,宋南枝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他立刻侧身,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大半重量接过来。
“就不太舒服。”
沈延庭眉头瞬间拧紧,酒意醒了几分,揽紧她。
“是不是累到了?”
“我先去躺会,剩下的你自己招呼吧。”
这一幕,落进了沈悦希眼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放下手里的瓜子,“咦,酒还没敬完,我那漂亮嫂子怎么不见了?”
说着,起身就进了堂屋。
她这一动,几个好事的女眷也勾起了兴趣。
互相使着眼色,“走,去看看新娘子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跟在沈悦希的后头。
这动静不小,沈延庭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一把按住他肩膀,打了个酒嗝,“看啥呢?一堆老娘们瞎起哄。”
“你还怕嫂子丢了不成,来来来,喝酒。”说着,就把酒杯往他手里塞。
过了一会,周铁柱小跑着凑到沈延庭身边,贴着他耳边急声道。
“团长,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