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海城市立医院的路上。
沈延庭坐在驾驶座,目视前方,沉默地开着车。
宋南枝和沈悦希坐在后座,中间隔着的距离,足够再容一个人。
沈悦希紧挨着车门,侧脸朝向窗外,面无表情。
宋南枝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延庭的后脑勺上,在沉思。
除了引擎的轰鸣,只有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宋南枝忽然垂下眼,缓缓地拉开身侧的布包。
取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用指腹蘸取了一点,涂抹在手背上。
香气持续弥漫,丝丝缕缕。
沈悦希的鼻翼动了动,随即转过脸来,蹙着眉看她。
“涂的什么玩意?”语气不善。
“味道那么冲!”
宋南枝抬起眼,故意将瓷瓶递近了些,“七白膏。”
她说完,目光锁住沈悦希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波澜。
沈悦希又仔细看了看,眉心蹙得更紧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也见过?”宋南枝收回手,将盖子扣好,“在黑市买的。”
她的直觉,沈悦希一定知道七白膏。
“不过贵得很,还就这么一小瓶。”
“这要是知道里头是什么方子?自己能配出来就好了。”
她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沈悦希。
如果沈悦希是穿书者,那应该和她一样,知道原著里的配方。
沈悦希闻言,嘴角扯了扯,终于正眼看她。
带着烦躁,“你看我做什么?”
她声音拔高了些,像是被冒犯了一样,“我怎么会知道?”
“我要是知道方子,早就配了去卖了,还愁没有钱?”
宋南枝笑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将瓷瓶收回布包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延庭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目光深沉,却什么也没说。
吉普车缓缓驶入医院大门,停在楼前的空地上。
沈延庭单手扶着方向盘,没回头。
“你俩先下去,门口等我,我去停车。”
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
沈悦希脚一沾地,就下意识地往楼里走,像是急于脱离她。
“沈悦希。”宋南枝叫住她,往前走了两步。
直接开门见山道,“再过三个月,我就成寡妇了?”
“这话什么意思?”
沈悦希缓缓转过身,嘴角扯了扯,“你都听到了?”
“我瞎说的,是气话,嫂子又何必当真?”
宋南枝没说话,盯着沈悦希的背影。
看来她不肯说,在意料之中,得想想别的办法,让她开口。
宋南枝还杵在原地,腰上忽然一紧。
一只胳膊从后头揽过来,又沉又稳,热烘烘的。
“发什么愣呢?”沈延庭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他没松手,就这么半搂半架,带着她转了半圈,“走了。”
宋南枝顺着他胳膊的力道靠了靠,脚底上那股发软的劲儿,才缓过来。
她仰头看他,手指头勾了勾他挽到手肘的军装袖口,“延庭。”
“嗯?”沈延庭从鼻腔哼出一声,等着下文。
“既然都到医院了,要不顺道做个检查?”
沈延庭明显愣了一下,眉毛挑起来,扭过脸。
“检查?谁检查?你哪儿不舒服?”
他眼神唰地就扫到她的小腹上,语气紧了,“孩子咋了?”
“不是我。”宋南枝目光定定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字一句。
“是给你做。”
“我?”沈延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上下打量自己一眼。
嘴角一扯,那点儿混不吝的笑就挂上了。
“老子这身板,钢浇铁铸的,做哪门子检查?瞎折腾。”
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军装底下的肌肉轮廓绷得明显。
可宋南枝不放心。
她缠着他,声音带着磨人的调子。
“谁说身板好就不用查了?”
“你训练那么狠,饥一顿饱一顿,熬夜更是常事。”
“查一查总没坏处,就当让我安安心,行不行?”
最后那句“行不行”,尾音拖得轻轻的,眼神也软了下来。
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他。
沈延庭嘴角那点痞笑,慢慢僵住,然后一点点敛回去。
他面向她,两只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更近地迎着自己的视线。
“宋南枝。”他叫她的全名,“你认真的?”
他觉着这个要求荒谬极了。
宋南枝没躲,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目光落在他的眼底。
然后,毫无征兆的,眼眶红了。
不是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声音。
就是眼眶迅速地蓄满水汽,雾气蒙蒙的,长睫毛被打湿,粘成几小缕。
终于,两颗滚圆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划过他的拇指。
沈延庭像是被这两滴眼泪烫着了,碰着她脸的手一颤。
“你”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卡住了。
“我不是”他有点语无伦次,捧着她脸的手势变成了擦拭。
“你别哭啊我这不就是问问吗?又没说不去”
宋南枝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微微偏开头,避开他的手。
声音一字一句地挤出来,“沈延庭,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这句话,精准地敲在沈延庭心口最软的那块肉上。
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这女人,怎么还突然多愁善感上了?
“行了,行了。”他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媳妇你别哭了,你说查就查,查什么都行!”
“快别哭了,你看这大庭广众的”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细微地抽噎,但好歹眼泪是止住了。
他这辈子算是栽了,彻底栽在这个小女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