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闲居之所。
天幕光华流转,将一首首或激昂、或沉郁、或清丽的词句撒向诸天万朝。
辛弃疾坐在自己的小院里,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神情有些恍惚。
这确实是他心中积郁、难以言说时才写下的感触。
紧接着,一些他尚未动笔,或仅有模糊灵感的词句也出现了。
“呵天幕玄妙,竟连我日后腹稿也摄了去。”
他低声自语,脸上并无困惑,反而有种被点破心思的微妙感。
这些词句的气韵格局,确是他一路数,仿佛另一个未来的自己,隔着时光在与他唱和。
这时,一条醒目的“弹幕”飘过:
“后世之人,活泼如斯。”
辛弃疾辨认了一下那古怪的“狗头”符号,不禁莞尔,轻笑着摇了摇头。
但更多的,是一种奇特的激励。
万朝共赏,知音无数,连那活泼的后生都在调侃着称赞。
他胸中那团似乎快要冷透的火,被这隔着千古的注视,重新烘得温热了些。
他忽然站起身,因为动作有些急,掩口低咳了几声。
然后快步走到书案边,从一堆书稿下翻出一本常用的册子。
不是用来誊抄定稿的,而是记录零星灵感、偶得之句的。
他研墨提笔,对照着天幕上那些属于“未来”的佳句,却并不照搬,而是笔锋流转,写下了自己的批注与心得。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此等气象,当以更简峭之笔出之。”
“我见青山多妩媚这般物我相悦之情,平日可多留意。”
他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仿佛在与天幕上的“自己”切磋。
“既有天意先示佳句,我下次下笔,心中有了这番气象打底,总不能比这‘未来’的我写得还差吧?”
大唐。
天幕上的辛词光影渐渐淡去。
李白与杜甫仍沉浸在方才的讨论中,酒杯半举,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天幕并未如常暗下,反而再次亮起。
一行新的标题缓缓浮现,笔迹似乎都透着股不羁的劲儿:
【千古风流,不过狂言几句】
酒肆内外,期待天幕已久的人们顿时精神一振。
“哟!又来了!”
“这次是什么?”
李白眯着眼,将那句标题反复看了两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敲,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混合了探究与好胜的兴味。
“千古风流,不过狂言几句”
他琢磨着,嘴角开始上扬,眼神越来越亮。
“子美,你瞧这题目说得这般豪横,专拣‘狂言’来讲。
“你猜猜,这盘点的‘狂言’里头会不会有我李太白的一两句?”
他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杜甫,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和藏不住的期待。
“太白兄,你倒是不客气。”
“不过论起‘狂言’,放眼古今,你若称第二,怕也真没几人敢稳坐第一。”
“只是这天幕玄妙,所览甚广”
杜甫正仔细看着标题,闻言失笑,看了李白一眼。
“哎,广才好!”
“我倒是好奇,除了我,还有谁能被这‘狂言’算上?”
“是那‘恨古人不见吾狂’的辛弃疾?还是另有狂士?总得有些真材实料、压得住场的句子,才配称这‘风流’二字吧?”
李白打断他,兴致更高了,干脆转过身,面朝天幕,像等着看戏一般。
他说着,自己先乐了,又灌了一口酒。
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观看天幕,而是一场跨越时空的“狂士”擂台。
杜甫看他这模样,笑着摇摇头,也重新将目光投向天幕。
北宋。
桌上残酒尚温,天幕上辛弃疾的词句余韵似乎还在梁间萦绕。
苏轼摸着胡子,还在回味“恨古人不见吾狂”那句,越想越觉得对胃口。
就在这时,天幕并未暗下,反而光华一转。
一行新的大字,带着某种张扬的意气,缓缓凝聚:
【千古风流,不过狂言几句】
“哟!又来了!”
“狂士?这题目有意思!专挑狂的来说!”
苏轼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刚才那点替辛弃疾不平的郁气早没了,脸上全是看热闹的兴奋。
“狂士二字,重于气骨性情以此为题,所录者恐怕皆非循规蹈矩之辈。”
黄庭坚也凝神看去,微微颔首。
“岂止非循规蹈矩?”
苏轼乐了。
“鲁直,你听听,这分明就是要找那些拍案而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儿!论这个”
他手指点着那标题,转头对黄庭坚道,眼里闪着光。
“论这个,我苏子瞻,是不是也该有一席之地啊?”
他故意顿了顿,清了清嗓子。
腰板都挺直了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甚至有点孩子气的得意笑容。
“别的不说,就我那‘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够不够狂?我那‘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算不算锋芒?”
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词句跃然幕上。
“坡公大才,冠绝当今,若论词章之豪迈不羁、性情之旷达洒脱,自然是够格的。”
“此榜若无坡公,恐失色不少。”
黄庭坚看着老师这毫不谦虚的模样,忍俊不禁,笑着拱手。
“对吧!”
苏轼得到肯定,更来劲了
“不过鲁直啊,你说这天幕会不会又把上次那茬拎出来说道?”
他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似的调侃。
“上次?”
黄庭坚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左牵黄,右擎苍’啊!”
“我本意是牵着黄犬,架着苍鹰。它倒好,非说我这‘黄’指的是你鲁直,说我‘左手牵着黄庭坚’出门打猎!”
“好嘛,害我被你念叨了好几次,赔进去多少顿酒!”
苏轼眨眨眼,做出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天幕顽笑,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若此番再上榜,不知又会如何解读坡公的‘狂言’了。”
提起这桩“公案”,黄庭坚也摇头笑了,那笑容里确实有几分被打趣的无奈。
“管它怎么解读!”
苏轼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它爱说牵着你就牵着吧,反正酒咱俩是实实在在喝进肚了。”
“我现在就想看看,除了我,除了刚才那位辛老弟,古往今来,还有哪些人物,够胆在笔下这般‘狂’法?”
他目光炯炯地重新投向天幕。
那眼神里除了期待,更多了几分想要“参评”的较劲和好奇。
黄庭坚也是重新看向天幕。
试问天下读书人,谁不渴望自己的文章思想能跨越时空,被万世传诵?
即便沉稳如他,此刻心中也难免生出一丝“若能与古今天才人物同列,方不负平生所学”的隐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