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不愧是词中之龙(1 / 1)

东晋。

会稽山阴,兰亭附近。

竹林间,七贤之会的余韵尚在。

嵇康正倚着青石自顾自弹着一曲散淡的《广陵散》,阮籍在一旁提着酒壶仰头看云。

山涛、向秀等人散坐四周。

天光忽如水银泻地,那面连接万古的光幕,第一次在这片东晋的山林间展开。

众人惊疑望去,只见其上并无图画。

只有一行行墨迹飞动,伴着一种他们从未听闻、却奇异地能领悟其意的吟诵声传来。

那些词句,挟带着完全不同于当下玄言清谈的雄浑气魄与沉郁顿挫,扑面而来。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正弹琴的嵇康,手指在琴弦上猛地一划,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他倏然抬头。

原本散淡不羁的眼神,如鹰隼般盯住了“无人会”三字,胸膛微微起伏。

知音难觅,壮志难申,此中孤愤,他太懂了。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提着酒壶的阮籍,缓缓放下了手臂。

他惯常用以藏身的醉眼朦胧,此刻清澈了一瞬。

“心如铁补天裂好大口气,好大志向。”

他喃喃道。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山涛看着,不禁长长喟叹一声。

他历仕数朝,于宦海沉浮中深知“了却”二字之难。

这白发之叹,穿透了时空,击中了所有心怀抱负却见时光流逝的人。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看到这一句,嵇康先是一怔。

随即,那总是微带讥诮的嘴角,慢慢、慢慢向上扬起。

最终化作一阵清越而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妙!妙极!”

他拍打着身旁的石头。

“恨古人不见吾狂!此言深得我心!后世竟有如此狂士,快哉!”

这狂傲不羁、睥睨古今的姿态,简直像是从他嵇叔夜灵魂里分出去的另一半。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物我两忘,相看两不厌。”

“此等情怀,非真名士不能有。虽言辞直白,其境不下于《庄子》。”

向秀则对另一句沉吟不已。

光幕缓缓隐去,留下满林寂静与袅袅余音。

“后世文章,竟有此等风骨气象。”

“金戈铁马入文章,慷慨悲凉见妩媚此‘词中之龙’,真奇士也。”

阮籍率先打破沉默,晃了晃又变得空空的酒壶,叹道。

嵇康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拂过,眼神仍望着光幕消失的方向。

“其言烈,其情真,其志狂,其心苦。

“有此人在,后世文坛,不寂寞矣。”

他脸上狂放的笑意还未散尽,却多了几分深沉的激赏与遇到同类般的兴奋。

“只是抱负难伸,郁郁半生。”

“如此大才,竟不能用于当世,惜乎?”

山涛抚须,从更现实的角度感叹。

一场原本散淡逍遥的竹林之会,因这几缕来自未来的、带着铁血与豪情的词魂闯入。

而在众人心中,激起了迥异于《广陵散》的、久久不平的波澜。

北宋初年,汴京,幽禁李煜的宅院。

小院里静悄悄的,李煜独自坐在石凳上,对着几片落叶发怔。

亡国之痛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让他提不起劲做任何事。

天幕此时正在播放辛弃疾诗词。

李煜慢慢抬起头。

作为“违命侯”,这天幕他看过几次,大多是别的朝代热闹,更衬得他这里冷清。

光幕上开始浮现字句,是词。

他黯淡的眼眸动了动。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李煜轻轻念出声,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石头桌面上敲了敲。

无人会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了他一下。

“这后生写得好生憋屈,心里有火,发不出来。”

伺候的老内侍悄悄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小声叹道。

李煜没接话,继续看着。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看到“可怜白发生”,他嘴角掠过一丝极苦的笑。

君王天下事他的唐,是再也了却不了了。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唉这悠悠兴亡,滚滚江水,说得人心里头空落落的。”

老内侍又叹了一声。

“不止空落。是疼。看这‘神州’,望这‘长江’,心里是疼的。”

李煜终于低声开口。

这话,像在说辛弃疾,也像在说自己。

接着,“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一句跳出来。

“你瞧这句。”

李煜怔了怔,随即竟轻轻“呵”了一声。

他一直郁结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转向老内侍。

“这位辛辛大人?脾气可真不小,狂得有趣!”

老内侍琢磨了一下,也笑了。

“是狂得可爱。”

李煜纠正道,眼里难得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

“这般境地,还能有这般狂气,不易。”

他仿佛从这狂态里,汲取到一点点对抗颓唐的力量。

光幕继续,“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院里真的起了阵凉风。

李煜拢了拢单薄的衣衫,沉默了很长时间。

“主子?”

老内侍有些担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说得对。”

“有些愁,到了尽头,反而没话可说了。只能说天凉了。”

李煜摇摇头,声音很轻。

老内侍似懂非懂。

只是觉得主子此刻的背影,和光幕上那些词句,莫名地合在了一起,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凉。

过后。

小院重归寂静,比之前更静。

“主子,这辛大人的词写得真好是吧?就是太沉了。”

老内侍犹豫着问。

“是好。”

“金戈铁马能入词,平生块垒也能入词,连那一点狂态、一丝秋凉都能入词写得透,写得真。”

“他不只是个将军,是个真懂词的人。”

李煜望着光幕消失的地方,缓缓点头。

“你这‘北伐’,成了在纸上,打赢了。”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那个时空的辛弃疾说。

风又起,卷起地上的落叶。

李煜依然坐着,但眼底那潭死水,似乎被方才那场文字的雷霆与秋风,搅动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石头,也许也能试着用别的东西,比如笔墨,来敲打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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