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凯与弥林相距并不远。若轻车简从,一小队骑手纵马疾驰,只需花费六日便可经由古老的商路返回弥林。
而若取道水路,乘船沿奴隶湾海岸线北上,则更快,咸涩的海风鼓满船帆,仅需两天时间便能望见弥林那阶梯金字塔群的轮廓然而,对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而言,这短短数日的路程却显得格外漫长。
渊凯的尘埃已然落定,鹰身女妖的雕像被推倒,城墙上升起了她的旗帜。
她将这座城市的日常治理交给了“槛衣亲王”,那位佣兵头目精明而冷酷,足以维持表面上的秩序。
安顿好一切之后,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在她胸中涌动,驱使着她想要立刻扬帆起航,率领她日益壮大的军队,横跨狭海,前往维斯特洛,回到坦格利安家族失落已久的应许之地。
但在梦想成真之前,她必须返回弥林。
那里还有她必须带走的人,不仅仅是留守在大金字塔顶层她那空旷寝宫里的仆从与无垢者卫兵,更重要的,是那位因年迈体衰而无法随军远征渊凯的伊蒙学士。
他是她的血亲,是她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唯一一个族裔纽带,是连接她与那个遥远王国、那段辉煌而血腥历史的活桥梁。
当她终于踏上弥林码头,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气味一一灰尘、香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气息一一扑面而来。
大金字塔聂立在城市中心,在烈日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丹妮莉丝没有多做停留,她甚至来不及擦拭旅途中留下的尘土,便带着琼恩·雪诺和弥桑黛等人,径直穿过金字塔内部宽阔而阴凉的信道,走向伊蒙学士居住的偏室。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墙角摇曳,投下长长的、不安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与衰老混合的沉闷气味。伊蒙学士躺在靠墙的床榻上,身形在厚重的毛毯下显得异常瘦小,几乎看不出生命的迹象。
他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而急促,布满深深皱纹的脸庞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毫无血色,如同一张被岁月揉搓过度的羊皮纸。
丹妮莉丝的心沉了下去。她快步走到床边,那双被誉为如象牙般白淅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轻轻拂过老人干涸起皮的额头。
触手之处,是一片不祥的冰凉。
“告诉我,”丹妮莉丝的声音压抑着情绪,显得比平日更加低沉,“我爷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山姆威尔瑟缩了一下,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女王紫色的眼眸。
“陛下,”他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结巴,“自从-自从琼恩跟随您前往渊凯之后,伊蒙学士他就一直很担心。他睡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然后然后就会摸索着走到窗边,朝着南方的方向‘望”去,一站就是很久。前些日子夜里风大,他———他着了凉,一直咳嗽,发热——我们用了药,但—但一直没能彻底恢复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愧疚,“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陛下。”
“他的眼晴早已失明—”丹妮莉丝喃喃道,更象是在对自己说。雪诺,“琼恩,你的力量·能治好他么?”
他沉声说道,“光明法术-似乎触及不到他生命本源衰竭的内核。效果很微弱,而且正在消退。”
来自生命之源的力量可以治愈致命的创伤,但在无可抗拒的衰老与自然的生命终结面前,也同样束手无策。
他们的谈话声似乎惊动了床榻上的老人。
伊蒙学士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侬,眼脸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瑞智的眼眸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膜,茫然地对着昏暗的天花板。
“丹妮”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风吹过枯叶,“是你来了么?你—胜利凯旋了?”
“是的,伊蒙爷爷,”丹妮莉丝立刻俯身,用自己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老人枯瘦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给他,“我回来了。我们赢得了战争,渊凯已经臣服,现在由“衣亲王”代我管辖。”
伊蒙学士的头在枕头上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都耗尽了他不少气力。
“很好,丹妮。”他喘息着说,“征服——是溶于坦格利安家族血脉里的天性,你—完美地继承了它。”
他停顿了片刻,积蓄着力量,白浊的双眼仿佛能穿透阻碍,看到更深远处,“但是——-孩子,征服—只是一个开始。更重要的,在于——在于公平的统治,在于责任。”
他的手指在丹妮莉丝的掌心微微蜷缩,“想要成为一个国王,并非因为你生来就是国王——而是因为你做了—国王该做的事。你—明白么?”
“我明白,伊蒙爷爷。”丹妮莉丝毫不尤豫地回答,语气坚定。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从多斯拉克草原到魁尔斯,从阿斯塔波到渊凯,她一路走来,带领着最初那支由卓戈卡奥留下的老弱妇孺组成的卡拉萨,成长为如今奴隶湾的主人,靠的不仅仅是龙与血统,更是她所做的每一个决择,是她试图创建的秩序,是她给予自由民的希望。
她能感受到老人话语中的重量,那不仅仅是祖父对孙辈的嘱托,更是一位历经沧桑的智者对一位年轻统治者的警示。
伊蒙学士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干燥的嘴唇翁动着。
“还不够,孩子———还不够。”
他枕在枕头上的头微微偏向东北方向,那是维斯特洛,是长城,是永冬之地的方向。
“你不仅仅要重新统一整个大陆你还要将七国的力量集结在一起面对真正的威胁”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瘦削的身体剧烈颤斗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咳咳咳在北境在长城之外咳咳咳——那些异鬼时时凯着生者的土地
它们它们才是七国真正的祸患”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象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谁能领导七国战胜它们—谁才是七国真正的国王无论是你—还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还是伊耿·坦格利安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无法止息,老人痛苦地蜷缩起来。
丹妮莉丝心中一紧,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帮助他调整姿势,让他能更顺畅地呼吸。
“别说了,爷爷,先休息,您需要休息。”她示意弥桑黛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几口。
在光明法术无效之后,丹妮莉丝不得不召来一位弥林本地的医生,一位她解放的奴隶,如今在城内行医的医士,希望他能用更世俗的方法调养老人的身体。
那位医士仔细检查了伊蒙学士的眼脸、舌苔,又俯身倾听他微弱而杂乱的呼吸。
良久,他直起身,面向丹妮莉丝,脸上带着遗撼和躬敬混杂的神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他太老了岁月本身已是沉重的负担,而此前不适应的环境,长途的奔波,更是在不断摧毁他体内残存的生机。药物只能稍微缓解痛苦,无法逆转这个过程。
丹妮莉丝沉默了片刻,紫色的眼眸凝视着床榻上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却更显脆弱的老人。
“还有多久?”她问,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医士低下头,“大概——就这几天了。陛下,请您——可以开始为他准备后事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丹妮莉丝挥了挥手。医士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当房间里只剩下她、昏迷的伊蒙以及沉默的守卫时,丹妮莉丝又在老人的床边坐了一会儿。
她看着他胸膛微弱的起伏,感受着他生命之火的逐渐黯淡。
又一个真心爱着我的人,要离开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她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随即化为一种弥漫开来的、
深入骨髓的寒意。
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线条显得比平时更加硬朗。
她是女王,是龙之母,是解放者。女王不应该奢求爱,她告诉自己,她只需要敬畏和服从。
情感是奢侈品,也是弱点。
她最终站起身来,动作略显僵硬。在那里的山姆威尔·塔利吩咐道,声音清淅而冷静:“照顾好伊蒙学土。有任何-新的情况,立刻来向我报告,无论我在做什么,无论是什么时间。”
“好的,陛下。”山姆连忙应道。
丹妮莉丝没有再回头,她带着弥桑黛和姬琪,离开了这间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房间。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渐行渐远。
弥林的外部危机已经解除,吉斯人的联军在渊凯城下溃败,内部的威胁,也随着围城战后对顽固奴隶主们进行的那场彻底而残酷的清洗而暂时平息。
然而,统治这座古老城邦的挑战,从未真正消失。
大金字塔顶层的议事厅内,空气凝重而沉闷。高大的窗户开着,但吹进来的风也驱不散弥漫在廷臣之间的争执与焦虑。
丹妮莉丝端坐在高大的石背椅上,身着一袭简单的紫色亚麻长裙,肩头披着轻薄的纱巾,龙母的威严无需繁复的装饰。
她沉默地听着下方众人的争论。她的顾问们一一自由民的代表、前奴隶主中幸存下来的“合作者”、来自不同城邦的佣兵队长、以及她内核的追随者们一一正在为弥林未来的治理、税收的分配、谷物仓库的管理权,乃至市集上陶器价格的波动而争吵不休。
声音时高时低,夹杂着吉斯语、瓦雷利亚语和各种方言,形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喻喻声。
丹妮莉丝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质扶手,目光掠过一张张或激动、或算计、或徨恐的面孔。
弥林,这座曾经奴役百万的城市,曾经是她学习统治的活教材,每一日的政务都是一堂新课。
她在这里学会了妥协的必要,也见识了背叛的代价。她推行了改革,废除了奴隶制,但也目睹了经济停滞带来的困苦。
此刻,听着这些锁碎而无尽的争论,一个清淅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这本教材,她已经读完了最后一页。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前往维斯特洛,那么不如放得彻底一些。
过多的干涉只会让继任者一一无论是斯卡拉茨·莫·坎塔克还是她留下的其他代理人一一束手束脚,也让这座城市的居民无法真正学会依靠自己。
她的使命不在这里,而在狭海的另一端。
就在这场沉闷的朝会即将在一种疲惫的僵持中结束时,议事厅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陛下!陛下!”他顾不上礼节,声音因奔跑和急切而尖锐,“伊蒙学士—他醒了!
他想要见您!现在!”
他几乎是喊出了最后几个字,胸膛剧烈起伏。
刹那间,所有的争吵都停止了。廷臣们然地看着这个失态的事务官,随即又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座上的女王。
丹妮莉丝没有任何尤豫。她猛地从高背椅上站起,甚至没有理会身后巴利斯坦爵士低声的提醒。
她伸手撩起长裙的裙摆,动作失却了平日的优雅,几乎是跟着山姆小跑着冲出了议事厅,将一厅的惊与寂静甩在身后。
弥桑黛和姬琪立刻紧随其后,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汇成急促的回响。
当她再次踏入那间昏暗的偏室时,看到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伊蒙学士似乎正陷入某种最后的躁动之中。他那布满深褐色老人斑的枯瘦手臂不再安分地放在身侧,而是在虚空中无力地、漫无目标地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又象是在驱散眼前的迷雾。
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语。
丹妮莉丝快步冲到床边,没有丝毫迟疑,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老人那冰凉而颤斗的手臂。
“伊蒙爷爷,”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在,我在这里。丹妮在这里。”
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和力量,老人的动作奇迹般地缓和下来。
他那双被白膜复盖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丹妮莉丝的方向,呼吸急促而浅薄。
“伊戈”他喃喃道,声音缥缈得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上了她曾祖父伊耿五世的乳名,“伊戈我知道我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好国王要要成为一个好国王记住漂冬——
“我会的,爷爷,”丹妮莉丝用力握紧他的手,忽略了老人认错人的语,只回应那最内核的期望,“我向你保证,我会成为一个好国王。一个配得上铁王座的国王。”
听到她的回应,伊蒙学士嘴角那些深刻的皱纹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形成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那被丹妮莉丝握住的手臂,最后一丝力量仿佛也随之消散,彻底松弛下来,变得柔软而顺从。
他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悠长,甚至显得有些安详,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沉入了一个宁静的梦境。
丹妮莉丝不敢再离开。她轻轻将老人的手臂放回毛毯下,仔细地掖好被角。
然后,她在房间角落里找了一张简单的木凳坐下,示意弥桑黛和姬琪也安静地等侯。
她拒绝了旁人送来的食物与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榻上那道瘦小的轮廓。
油灯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象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时间在凝滞的空气里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深夜,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宁静。
伊蒙学士那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在某一刻,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然后,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
再也没有下一次吸气。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油灯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淅可闻。
丹妮莉丝静静地坐着,没有立刻动弹。
她看着那片不再起伏的阴影,过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久坐而有些麻木。她走到床边,最后一次,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老人已然冰凉的额头。
“他走了。”
她说道,声音平静得象是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然而,站在她身后的弥桑黛,却看到女王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当伊蒙学士离世的消息传开之后,一种自发的哀悼之情开始在自由民中蔓延。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人,随后是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盲眼老人在来到弥林之前有着怎样显赫的姓氏和传奇的经历,也不知道他为这个世界、为守夜人军团做过何等伟大的事业。
但他们知道,这位老人是他们敬爱的女王一—那位打破他们的“弥莎”一一最后的血亲。
在奴隶湾的传统中,亲人的离世,需要有人陪伴,需要烛火与歌声指引灵魂通往安宁。
于是,在夜幕完全降临后,无数自由民手持简单的蜡烛或是浸了油脂的布条制成的火把,默默地聚集到大金字塔外的广场上。
他们没有喧嚣,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汇聚成一片摇曳的星海,温暖而肃穆。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一首低沉而古老的、用于送别逝者的吉斯语歌谣缓缓响起,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添加,歌声如同低沉的潮汐,在大金字塔的基座周围回荡,抚慰着生者,也送别着逝者。
按照伊蒙学士所信仰的七神教会的习俗,他的遗体被停灵七日。
在这七天里,丹妮莉丝每日都会抽时间来到灵枢旁静坐片刻。她没有流泪,只是沉默。
第七日,葬礼举行。一座由干燥木材、香料和油料搭建而成的巨大火堆立在广场中央。
伊蒙学士的遗骸连同那具简单的木制棺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火堆顶端。
随着丹妮莉丝一声令下,一支火把被投入柴堆。
火焰起初只是轻柔地舔着木材的边缘,随即遇上了助燃的油料,轰然一声闷响,炽烈的火舌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将棺与其中的躯体卷入熊熊烈焰之中。
浓烟混合着香料的气息直冲云宵,火光映红了周围每一张肃穆的脸庞。
“他是个好人,”他开始说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这远远不够。
“不。”他提高了声音,纠正道,“他是一个伟人。他是学城的学士,在青年时代便凭借智慧戴上颈链,立下誓言服务众生,后来又响应召唤,添加守夜人军团,并一如既往,恪尽职守,直至生命的终点。”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他的名字取自于英年早逝的古代英雄,然而尽管他活过如此长久岁月,其一生之波澜壮阔,其品格之光辉,亦同样伟大,甚至超越。他的瑞智、高尚与仁慈,无人可及。”
山姆的自光扫过跳动的火焰,望向更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道冰雪长城,“于绝境长城效力期间,他辅佐过十馀任总司令,自始至终给予忠诚而明智的谏言。他也曾为国王们提供谏言,而且本身拥有成为国王的资格与机会,可当人们将王冠献给他时,他却因责任与誓言而让给了弟弟。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
说到这里,山姆感觉到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他是真龙血脉,但他的火焰已经熄灭。坦格利安,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结束!”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结束。”诺站在他身旁,低沉而清淅地跟着念诵,完成了这最后的守夜人誓言。
他黑色的眼眸倒映着熊熊火光,手中紧紧着“艾莉”的剑柄。
他在宣誓成为守夜人的第二天,便遵循莫尔蒙司令的命令成为了刘易的学生和护卫,不曾有一天以守夜人的身份在长城上真正履行过站岗巡逻的职责。
现如今,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保护伊蒙学士穿越汪洋,找到了他的侄孙女儿,这位最后的坦格利安。
后续,只要完成女王与自己老师的牵线,他就该返回长城,回到兄弟们中间,去履行自己真正的、对抗寒冷与黑暗的职责了。
而在另一侧的丹妮莉丝,静静地凝视着眼前吞噬一切的火焰,她的思绪却已经飘回了两年多以前,在红色荒原边缘为另一个亲人一一她的日和星,卓戈卡奥一一举办的盛大葬礼。
那一晚,她同样是站在冲天的火焰前,怀抱着三枚龙石蛋,走进了烈焰。
当晨光降临,她毫发无伤地从灰烬中站起,肩头凄息着三条新生的幼龙。
那一刻,她获得了征服的力量,也离开了多斯拉克海,开始了这场席卷奴隶湾的远征,而这一晚,火焰带走了一位智慧的长者,一位最后的亲人。
她知道,当这火焰熄灭,她也即将告别奴隶湾,开启另一段更为波澜壮阔、也必然更加血腥的远征一一目标,维斯特洛。
等到火焰彻底熄灭,只馀下灰与零星的火星,琼恩和山姆亲自走入尚有馀温的灰中,小心翼翼地为伊蒙学士捡拾骨殖。
他们将那些洁白、脆弱的骨骼碎片收集起来,装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用黑檀木雕刻着守夜人乌鸦标志的精美盒子里。
按照老人的遗愿,它们将被带回维斯特洛,埋葬在绝境长城之下,那片属于守夜人的永恒公墓里,与他服务了一生的军团永远相伴。
丹妮莉丝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环绕在她身边的将军和顾问们。
他们将是她夺回铁王座的倚仗,她深吸一口带着灰烬和海水气息的空气,用清淅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出发,目标,维斯特洛。”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号角声在弥林城头和海港上空次第响起。
丹妮莉丝在随从们的簇拥下,离开了仍在飘散着馀烬的广场,穿过城市,登上了部下们为她精心准备的旗舰一一“龙之女王”号。
这是一艘巨大的、拥有多层桨帆的战舰,船头雕刻着咆哮的龙首,金色的船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停泊在弥林城外广阔海湾中的一百三十二条舰船,早已整装待发。
它们满载着无垢者士兵、多斯拉克骑兵、自由民和佣兵团以及大量的补给物资。
随着“龙之女王”号升起代表启航的信号旗,这支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海怪,开始缓缓移动,调整风帆,划动船浆,跟随着她们的旗舰,驶向碧波万顷的狭海。
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三声穿透云宵的龙吟。雷哥、韦赛利昂和卓耿,三条已然成长为庞然巨物的巨龙,展开足以屏蔽日月的双翼,掠过舰队上空,强劲的气流在海面上划出白色的痕迹。
它们时而低空盘旋,掠过桅杆,时而冲入云端,发出宣告力量与征服的咆哮。
丹妮莉丝站在“龙之女王”号的船头,任由海风吹拂着她的银金色长发,紫色的眼眸望向西方,那片她从未踏足,却注定要为之奋战的土地。
龙石岛在她脑海中浮现,然后是君临,是铁王座,是整个维斯特洛大陆。
火焰与血,是坦格利安家族的箴言。
而这一次,她将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将这箴言重新书写在故乡的天空与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