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站在窄小的窗洞前,通过厚厚的、布满灰尘的玻璃,望向外面被分割的赫伦堡景象。
扭曲高耸的五座巨塔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城墙黑色石块的石缝间凝结着岁月的污垢与可疑的暗色痕迹。
几只乌鸦在最高的号哭塔尖盘旋,发出粗砺的鸣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石头、远处马的气息和三叉戟河水特有的微腥。
她此行唯一的目的,是面见赫伦堡的新主人,培提尔·贝里席。
那个她曾经视为弟弟、如今贵为公爵的“小指头”。
冰冷的理智在她心中盘算:
如果他肯出兵,协助艾莉亚夺回北境的心脏临冬城,那么,让艾莉亚与鹰巢城公爵、体弱多病的劳勃·艾林缔结婚约,也并非不可接受。
联姻是维斯特洛政治的基石,即使代价是女儿的幸福。
艾德慕,她那个愚蠢又善良的弟弟,已被剥夺了奔流城公爵的头衔和封地,但徒利家族的名号,那统治河间地长达三百年的古老血脉,仍在这片土地上拥有无形的分量。
凯特琳相信,这份残馀的威望,足以成为培提尔稳固河间地统治的有力筹码。她可以为他背书,用徒利之名安抚那些怀念旧主或因佛雷家族暴虐而心怀不满的河间诸候。
然而,横亘在这条路径上的,是佛雷家族。河间地唯一一个完整保留了全部力量,并且在战后搜取了最多利益的家族,已经成为河间地最强大的势力。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吐出已经咽下的果实,尤其是瓦德·佛雷这贪婪的老家伙。
凯特琳曾寄希望于金色黎明,这个由刘易创建的拥有强大军事力量和经营能力的组织。
但是观察良久,她发现,他们也憎恨佛雷家族,却并非因为佛雷在红色婚礼上犯下了背叛封君、践踏神圣宾客权利的滔天罪行。
更让她心头沉重的是刘易的态度。这位罗柏曾经的部下,如今金色黎明的最高领袖“光明使者”,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要为罗柏、为史塔克家族复仇的意愿。
也许,在刘易和他内核部下们的眼中,史塔克与佛雷之间的深仇大恨,不过是两条野狗争夺肥肉的撕咬,是维斯特洛权力游戏中司空见惯的残酷插曲,不值得投入宝贵的兵力去纠正。
没关系。凯特琳在圣莫尔斯修道院里那间冰冷、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里,无数次对自已低语。
金色黎明的扩张不会停止,
他们的胃口如此之大,势力范围迟早会与盘踞在李河城、奔流城乃至戴瑞城的佛雷家族发生碰撞。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象一块沉默的石头,在七神最终召唤她这具残躯归于尘土之前,等待亲眼见证瓦德·佛雷和他那群豺狼子孙彻底复灭的那一天到来。
这是支撑她这具行尸走肉般身躯继续“存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然而,这条依靠金色黎明摧毁佛雷的路径,也意味着她的女儿艾莉亚,以及弟弟艾德慕,将彻底失去重掌权力的机会。
金色黎明不会为徒利或史塔克恢复旧日荣光。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一个苦涩而无奈的选择。
小指头的出现,给了凯特琳另一个选择的可能性。以鹰巢城公爵劳勃·
艾林监护人的身份,愿意调动谷地的力量支持艾莉亚夺回临冬城那么,她凯特琳·徒利,就可以用徒利家族残存的声望和影响力,帮助培提尔在河间地创建真正稳固的统治,名正言顺地成为河间地守护者。
艾德慕也许会失去河间地,但是至少他能得回奔流城公爵,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她确实感激刘易,感激金色黎明为她提供的庇护所,让她得以在赫伦堡的阴影中暂存(虽然这存在本身即是诅咒),观察局势。这份恩情是真实的,但与她心中燃烧的复仇之火和家族复兴的渴望相比,它太轻了。
当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在凯特琳沉寂的心湖中炸开一一她的长女珊莎,竟然也在这里,就在培提尔·贝里席的身边!而且,是以培提尔“私生女”东的身份。
惊喜瞬间冲垮了凯特琳冰冷的心防,几乎让她干涸的眼框涌出些什么。
珊莎!她还活着!这简直是七神垂怜的奇迹!但紧随惊喜而来的,是巨大的困惑和随之产生的麻烦。
塔斯的布蕾妮一一那个忠诚得近乎固执的女孩一一带回的最后消息是:珊莎卷入了小国王乔佛里在婚宴上的暴毙事件,随后神秘失踪,生死未卜。
她怎么会到了谷地?又怎么会成了小指头的“女儿”?培提尔在玩什么游戏?
珊莎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凯特琳精心盘算的计划。艾莉亚不再是临冬城唯一的继承人。
长幼有序,珊莎的继承权在艾莉亚之上。那么,谁该被送回北境,去领导夺回临冬城的斗争,
向世人宣告史塔克的回归?
谁又该留在谷地,作为联姻对象,维系与劳勃·艾林的联盟?理智在凯特琳脑中激烈交锋。
作为长女,珊莎理应返回北境继承临冬城。显然与劳勃·艾林关系亲近,由她来完成联姻,似乎能更牢固地绑定谷地的支持。
而且,珊莎接受过成为贵妇人的教育,她懂得宫廷礼仪、音乐诗歌,更适合鹰巢城女主人的位置。
那么艾莉亚呢?凯特琳看着小女儿倔强、野性难驯的面孔。
让她去联姻?和谁?刘易的学生?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凯特琳自己掐灭了。
她了解刘易的做派。他本人子然一身,身边围绕的是士兵和追随者,而非家族亲眷。
联姻这种古老的政治手段,对这位行事风格迥异、力量来源神秘的“光明使者”似乎毫无吸引力。他不需要通过婚姻来巩固什么。
考虑良久,石心夫人才用她那嘶哑、漏风的声音,对身边同样风尘仆仆、眼神锐利如狼的小女儿低语道:“让你的姐姐—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从谷地翻山越岭来到这里,路途漫长,并不轻松。”她的声音艰涩难明。
她下意识地又碰了碰自己的脸,指腹感受着那可怕的凹凸不平。
最重要,也是最难以启齿的原因,是她自己。
她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用这张属于“石心夫人”的、破碎而恐怖的脸孔,去面对珊莎一-她那个从小爱美如命、喜欢漂亮衣裙、会为丝绸的触感和发辫的样式而欢欣雀跃的女儿。
珊莎能承受住眼前这副景象带来的冲击吗?凯特琳不敢想象女儿眼中可能出现的惊恐、厌恶,
甚至怜悯。那比任何刀剑都更能刺穿她早已麻木的心。
这里曾见证黑心赫伦的末日,如今炉火虽未全燃,但点燃的几十座巨大壁炉已足够驱散深秋的寒气,将大厅烘烤得暖意融融。
此时,酒宴正酯,喧嚣声浪儿乎要掀翻屋顶。
士兵们一一有刘易魔下披着金日纹章斗篷的金色黎明战土,也有培提尔公爵带来的、佩戴着蓝底白色新月猎鹰纹章的谷地士兵一一混杂在一起,围坐在长条木桌旁痛饮,撕咬着烤得焦香的肋排、整只的禽鸟,咀嚼着撒了粗盐的面包。
吟游诗人的琴声和歌声在角落里响起,却常常被更响亮的哄笑、祝酒声和杯盏碰撞声淹没。
刘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没有抵抗酒精带来的眩晕感,任由那暖流在四肢扩散,将连日来处理公务的疲惫和谋划未来的沉重暂时冲刷开去。
他背靠着坚固的高背椅,目光扫过高台下方那三百多名纵情欢饮的战土,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甚至压过了花费巨资举办这场盛宴所带来的肉疼。
记忆飘回将近三年前。在遥远的北境,临冬城。的驾临,艾德·史塔克公爵同样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那时的刘易,还是个初来乍到、身份模糊的异乡人,甚至没有资格进入城堡。
他只能在城墙外的寒风里,嗅着从城堡大厅缝隙中飘散出来的食物香气和酒香,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音乐与欢笑。
而此时此刻,他坐在这里。作为神眼联盟的领袖,这场盛宴的举办者。
权力的滋味,如同杯中美酒,初尝辛辣,回味甘醇。他感到一种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壮阔。
这感觉确实不错。一股豪情在胸中激荡。
他忍不住想要填上桌子,大声吟唱“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古老诗句。
但这个微的遐想被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了。
刘易眨了眨眼睛,视线费力地对焦。眼前站着一个棕发年轻人,长着一张略显稚气的长脸,下巴的型状有些奇特,扁平的鼻子。
他努力挺直脊背,手里端着一杯盛满的葡萄酒。
“光光明使者,大,大人!”年轻人紧张地开口,“我是劳勃大人的飞鹰卫,威,威利斯·
韦伍德。橡树城的威利斯!”
“我和我的兄弟们,”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站着的另外六名同样穿着蓝白服饰的飞鹰卫,刘易注意到哈罗德·哈利爵士也在其中,正朝他微微点头,“很早就从霍斯特,特主教那里听说过您的事迹,心里十,十分敬佩。我们一起祝愿您长命百岁,身体健康!”说完,他和身后的飞鹰卫们齐刷刷地举起酒杯。
“谢谢你们!”刘易大笑起来,笑声洪亮,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他猛地站起身,高举起自已那只沉甸甸的银质酒杯,杯中的深红色酒液晃动着,几乎泼洒出来。
他环视整个大厅,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声音能清淅地传到每个角落:“今天!真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日子!赫伦堡公爵,”
“鹰巢城公爵,”刘易的目光扫过被阿莲抱在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劳勃·艾林的方向。
“与在座的诸位勇士共聚一堂!来!”他手臂挥动,指向大厅里所有的人,“无论身份如何,
是金色黎明的兄弟,还是谷地的英勇战士,甚至一一”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里几个端着半杯残酒抠抠搜搜舍不得喝的战土,“一一我们信奉光明的烈日行者们!让我们一起,为了两位公爵大人的健康!为了河间地和平繁荣的未来!干了这一杯!”
“干杯!”
“为了公爵大人!”
“为了河间地!”
等到欢呼声减弱,刘易的便与飞鹰卫们攀谈起来,当听到兰诺德自报家门的时候,刘易身体微微前倾,借着壁炉更明亮的光线,仔细端详着兰诺德的脸庞。刚毅的面部线条·一个熟悉的面孔在记忆中迅速浮现“你长得—”刘易不由自主地低语出声。
兰诺德被刘易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意外,但保持着作为一名队长的镇定:“大人?您是说?”
刘易摇摇头,收敛起脸上的讶异,换上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你长得很象我认识的一个人,我的一个学生。非常象。”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世界有时真的很小。”
兰诺德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克制的微笑:“当然,大人。能结识您的学生是我的荣幸。
刘易拍了拍兰诺德的肩膀,又对紧张的威利斯·韦伍德笑了笑,转身走向别处,但心中却已波澜微动。
刘易不知道特纳这个姓氏在谷地算不算罕见。而既是特纳,又是来自谷地的骑土,并且与他的学生凯文·特纳拥有如此惊人相似面容的人—这巧合的分量太重了。
凯文曾经提过他的身世,一个被家族驱逐的幼子。
刘易不打算戳破这层窗户纸。血缘的联系是复杂的。是否相认,如何相认,这决定权应该交给凯文自己。他只需在合适的时机,为两人提供一个相遇的可能。
此时,大厅内的喧嚣达到了顶峰,但也透露出了一丝疲态。酒坛空了大半,长桌上的食物被扫荡得七零八落。醉倒的士兵趴在桌上发出鼾声。宴席的尽头已然到来。
很快,培提尔公爵的“女儿”抱起睡得香甜、微微打鼾的劳勃·艾林公爵。
小男孩的头软软地靠在她的肩上。在几名飞鹰卫的簇拥下,她小心翼翼地穿过杯盘狼借的大厅,身影消失在通往焚土塔方向的厚重门帘后。
‘刘易大人,”培提尔的声音不高,带着酒后的沙哑,清淅地传入刘易耳中。他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如果明天您没有紧急的军务缠身,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同出城狩猎?赫伦堡周围的景色,我已许久未见。”
刘易刚从与一名战士的交谈中转过头,闻言微微挑了挑浓眉。他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直言道:“河间地人烟绸密,不比多山的谷地,除了那些饿红了眼、敢扑活人的野狼群,没什么值得猎手兴奋的好猎物。不过,”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既然培提尔大人有此雅兴,
想出去透透气,看看风景,我很乐意奉陪。明天一早,马见?”
“再好不过。”培提尔的笑意加深,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优雅地点点头,带着他始终如影随形的护卫队长拜兰和其他几名亲信,离开了喧闹渐息的大厅。
不多时,刘易也感到倦意上涌,头部的钝痛提醒着他酒精的过量。
深秋的夜风穿过空旷的庭院,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穿过巨大的、阴影幢幢的中庭,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最终回到了他在号哭塔的居所。
房间内燃着壁炉,驱散了塔楼石壁渗出的阴冷。在塔克熟练的帮助下,刘易卸下沉重的皮甲和外袍,用冰冷的水洗漱。当终于躺倒在铺着厚实毛皮的床上时,身体的疲惫和酒精的后劲一起涌了上来。
然而,精神却并未立刻沉睡。黑暗中,他睁着眼晴,默默回味着这一晚的喧嚣、权力、奉承和酒精混合的滋味。
满足感依然存在,但一种更深沉、更警醒的情绪正从心底滋生、蔓延。
权力的滋味,如同最醇厚也最危险的烈酒,令人沉醉,也令人麻痹。连他自己一一一个见识过更复杂权力形态、自翊清醒的人一一在那一刻都如此享受站在高台、万众呼应的感觉。
那么,那些追随他、来自维斯特洛本土、从未真正理解过权力腐蚀性的烈日行者们呢?
当他们手握力量,身处高位,面对无尽的财富、美酒、奉承和诱惑时,他们能守住内心的光明,抵挡住这种侵蚀吗?
他想起那个遥远国度的智慧言:要警剔敌人的糖衣炮弹。这炮弹,包裹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甜蜜外壳。
一个清淅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类似今晚这样纯粹彰显地位和权力的奢华宴请,必须尽量避免。同时,他需要一个能在这种场合代表他、处理这些应酬事务的合适人选。
一个既能维护金色黎明的体面,又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
他需要创建一个更完善的机制,为金色黎明的事业来抵御这无处不在的腐蚀。这个念头沉甸甸地落在他疲惫却异常清醒的思绪中。
次日,清晨的赫伦堡笼罩在一层稀薄的、灰白色的寒雾中。
巨大的塔楼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马粪的气息和冰冷的金属味。马既局域已经忙碌起来,马蹄不安地刨着铺石地面,喷出团团白气。
刘易穿戴整齐。他选择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棕色皮甲,外罩一件厚实的墨绿色羊毛斗篷,佩剑“碧空之歌”挂在腰间。
谷地公爵骑在一匹漂亮的银灰色高大战马上。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猎装,领口和袖口镶着银线刺绣。
一顶同样深蓝色的软帽斜戴在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他身边站着几位随从:面容冷峻、眼神警剔的护卫队长拜兰·法林爵士;飞鹰卫之一的夏德里奇爵士;另外几名谷地战士;以及忠诚的代理城主博尼佛·哈斯提爵土,他向刘易投来一个友善但略显疏离的点头致意。
“哦,光明使者大人,”培提尔看到刘易一行人,嘴角勾起那熟悉的、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笑容,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淅,“赫伦堡的美酒果然名不虚传,竟让您这样的英雄也酣睡到此刻?”
刘易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牵过侍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了自己的黑色战马。
“的确是好酒,”他坦率地承认,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我也许久未曾沾唇了。烈日行者的戒律,您知道的,我们本不该饮酒。昨日是为了迎接您的到来,破例为之,结果这身体倒是不适应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光明之力对宿醉也无能为力么?”培提尔饶有兴致地问,策马靠近了一些。
“哈!”刘易短促地笑了一声,“喝酒不就是为了体会那然的感觉么?将宝贵的光明之力浪费在驱散这点微不足道的不适上?”
他摇摇头,目光扫过培提尔身后那支精悍但人数不多的队伍,“你只带这点人?河间地虽然表面平静,但荒野里流窜的匪徒和那些饿狼可不少。”
培提尔的笑容不变:“当然。有您,维斯特洛闻名的‘光明使者”亲自陪同,我的安全难道还会有任何问题?您的存在,就是最坚固的盾牌。”
他优雅地抬手示意身边的随从。
刘易也示意自己的随员:“这是我的学生,詹德利,昨晚就坐在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卫队长,
一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金色黎明军官抚胸行礼。“其他几位,是我的贴身卫土。”几名身穿精良布甲、披着金日斗篷的战士肃立无声。
“阵容精干。”培提尔的目光在詹德利魁悟的身形多停留了一瞬,随即笑容更盛,“那么,我们这就出发?我已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河间地的风光,或许还能欣赏到您和您魔下勇士的猎场英姿。”
他轻轻一夹马腹,银灰色的战马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前走去。
刘易朝阿尔迪巴和塔克点点头,一行人纷纷上马。将近二十人的队伍,马蹄踏在赫伦堡古老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他们穿过巨大的、尚在沉睡中的外堡庭院,厚重的城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升起,露出外面笼罩在薄雾中的、广阔的河间地原野。
队伍离开了赫伦堡那森然嘉立的黑色巨影,朝着水汽更重、雾气也更浓的三叉戟河流域方向前进。
马蹄踏过沾满露水的枯草。狩猎,或者说这场在晨雾中展开的出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