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战斗的最后一刻倒向我。”女王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次落在槛衣亲王和本·普棱低垂的头顶上,审视着他们。
“原本,我无意给予任何额外的回报。因为在我看来,保全你们的性命,已是对于那份迟来忠诚最恰当的回报。”
王座下的两人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槛衣亲王灰白相间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表情;
“但是,”她看向金字塔的上层,语气也比方才温缓些许,“我的曾叔祖父,瑞智的伊蒙学士,他教导我,这世间从无理所当然的忠诚。当胜利的天平仍在摇摆,当我的王座尚未稳固如磐石,你们的观望——或许有其情非得已之处。”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两位佣兵首领身上,眼神恢复了清明的决断。
“是的,我理解你们当时的处境。我也愿意开怀抱,接纳你们重新回到我的魔下,让你们分享我最终胜利的荣光。”
她话锋一转,语气虽不严厉,却不容置疑,“然而,并非现在。”
槛衣亲王深吸一口气,仗着自己年长便率先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挤出躬敬的询问:“陛下,”他的声音有常年指挥佣兵的沙哑,“那么,你需要我们·如何证明这份迟来的忠诚?”
丹妮莉丝的目光落在这位姿态依旧保持着某种旧日优雅的老者身上。
“阿斯塔波,已成灰烬与瘟疫的废墟,徒留死亡盘踞。”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如紫晶,“但渊凯仍在。它依旧繁荣,依旧富庶,金砖铺就的街道下,流淌着奴隶贸易积累的、浸着血泪的财富。”
她停顿片刻,让“渊凯”这个词的重量沉入每个人的心底。“我将亲率大军一一我的无垢者,
我的自由民,我的孩子们一一去征服它。若你们一一”她的目光扫过两人,“愿为此次征服的先锋,那么,城破之日,渊凯便是你们应得的酬劳。”
她的视线最后锁定衣亲王:“亲王阁下,我知道你的夙愿,便是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邦。
潘托斯?”
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路途迢迢。况且,那里还有我“故友”。若你应允此约,渊凯,便是赐予你们战功的冠冕。”
‘渊凯?!”失声低呼,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槛衣亲王虽极力维持着镇定,但喉结也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奴隶湾仅存的三座港口明珠之一!
渊凯的历史厚重而血腥。它曾是古老而强大的吉斯帝国的殖民地。
当吉斯帝国被瓦雷利亚自由堡垒那毁天灭地的龙焰彻底摧毁后,渊凯奇迹般地幸存下来,但旋即被征服者纳入囊中。
讽刺的是,正是从被他们征服的吉斯人那里,瓦雷利亚人学会了奴隶制的精髓,并利用无数奴隶的骸骨铺就了帝国扩张的道路。
瓦雷利亚末日浩劫后,自由堡垒化为灰与烟尘,奴隶湾的吉斯卡利人后裔重新夺回了奴隶贸易的控制权。
在随后漫长的几个世纪里,渊凯与它的姊妹城市弥林、阿斯塔波,牢牢扼守着奴隶贸易的咽喉,财富如同海湾的海水般源源不断涌入。
丹妮莉丝女王曾短暂地征服过渊凯,解放了那里的奴隶。然而,她当时未能彻底清洗那座城市的权力根基一一贤主们只是暂时蛰伏。
等到她的大军离开,这些盘踞渊凯数百年的毒蛇立刻昂起头,重新纠集力量,磨砺爪牙,准备反扑。
一个疑问在女王心头盘旋:他们明明已经品尝过失败和龙焰的滋味,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卷土重来的勇气?是瓦兰提斯的承诺?魁尔斯的黄金?还是新吉斯的援兵?还是单纯的愚蠢?
“陛下,”槛衣亲王的声音打断了女王的思绪,他斟酌着词句,“渊凯—-诚然是颗诱人的果实,代表着无上的财富与权力。然而,”他抬起布满老人斑的手,做了个警示的手势,“它亦是一颗浸透剧毒的果实。魁尔斯,瓦兰提斯,以及那些以奴隶贸易为命脉的城邦,岂会坐视渊凯易主,
成为你解放事业的新基石?那无异于断绝了他们的血脉。”
丹妮莉丝向后靠回冰冷的王座,指尖在石质扶手上轻轻一点,道出自己的计划:“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夺取渊凯之后,除却彻底废除并永久禁止奴隶贸易,城市的一切运作、原有的商路,
皆可维持。商贾、行会,自会学着在新的秩序下生存。
她冷笑一下,“其封锁弥林港口的舰队,早已化为海底残骸。他们可还有馀力,或说勇气,派遣一支庞大的陆军,跨越千山万水来劳师远征?至于你们,掌控渊凯之后,可与弥林缔结盟约。斯卡拉茨大人与他的圆颅党,将助你们打造一支足以抵御魁尔斯威胁的海上力量。
她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宣告了这两座海港城市的命运,“在我最终启程,归返维斯特洛七国之时,自会“顺路’造访。届时,我将率领我的龙,我的无垢者,我的多斯拉克咆哮武士,与那些奴隶主们,进行一场深刻的对话。”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槛衣亲王紧抿着嘴唇,沟壑纵横的脸上表情复杂地变幻着。
最终,他深深地低下头:“陛下,你的谋划——-深远而宏大。然此事关涉我与数千兄弟的身家性命,恳请允我归营,与众人细细商议。”
“陛下,”连忙附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我也需要一些时间,与兄弟们商讨。”
丹妮莉丝微微侧首,“商议是你们的权利。”
她的声音平静,却有无形的重量,“但请谨记,时光不等人。若在我的大军开拔之前,你们仍无定论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斯卡拉茨·莫·坎塔克,“那么,忠诚的圆颅党与其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勇士们,想必不会拒绝为弥林的自由事业,再增添一座富庶港口的荣光。斯卡拉茨大人,是也不是?”
圆颅党领袖斯卡拉茨适时地踏前一步,他光头上的刺青在光线下显得更加鲜明。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忠诚与野心的笑容:“诚如你所言,伟大的女王陛下!我们的年轻血脉中,正燃烧着用敌人的鲜血与财富,为家族铸就传世荣光的渴望!”
他话语中暗示的“荣光”,显然指向了渊凯城本身。
最后,丹妮莉丝的目光落在了那位来自遥远铁群岛的舰队统帅身上。他聂立在那里,周身环绕着浓烈的海盐、焦油和铁锈的气息。
她微微颌首,姿态优雅而疏离,“说吧,铁舰队的统帅,你期望怎样的回报?是足以压沉船舱的黄金,还是用仇敌之血染红你的船?”
维克塔里昂挺直了腰背,如同他战舰的主。
可是他刚见识了女王如何恩威并施地拿捏那些滑头的佣兵,眼光毒,下手狠。更让他心里发沉的是她手下那些沉默如石的兵,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
还有那两条龙!它们趴在废墟上打盹的样子,都让他手下的水手们腿肚子发软。喷火的怪物!
他带来的六十条船,挤满划桨奴也就凑出三千能打的汉子。
在女王的龙和上万大军面前,他这点家当就象个屁!还想娶她?他妈的,真是被海浪冲昏了头。
但铁种从不轻易认输,就算要沉船也得撞个响!他必须亲耳听到那拒绝。
“风暴降生的丹妮莉丝!”他吼出声,声音象撞锤敲打船板,“我驾着最好的船,跨过风暴和咸水来找你!不是为了金子,也不是为了血祭淹神!”
他向前一步,胸膛几乎要顶到无形的界限,“我要你做我的盐妻!让葛雷乔伊的海怪与坦格利安的巨龙合流!我们并肩,什么狗屁城邦挡得住?维斯特洛的王座唾手可得!”
“够了!”丹妮莉丝猛地打断他,精致的眉头紧紧起,紫色的眼眸中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
她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成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每一个带着刀剑与野心的男人来到我面前,”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都妄图用联姻的锁链束缚我!垂垂老朽也罢,黄口小儿也罢,其心如一!他们所的,究竟是我本人,还是我的龙?是我的王冠,还是我治下的土地?”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维克塔里昂,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我是龙之母!我是弥林女王!是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我,不是你们铁民习俗中可以劫掠的盐妾!更非可供交易的商品!”
她强压下被冒犯的愤怒,奋力保持着王者的威仪,“未来我的婚盟,只凭我心意决择,非关刀剑,亦非利益交换!葛雷乔伊!”
她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铁群岛的‘正妻”与‘盐妾”?坦格利安,绝不会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员!若求回报,献上你的忠诚与舰船!为我效力!黄金、荣耀,乃至新的领地,我皆可赐予。但联姻之议?”
她冷冷地、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作为女王最终的裁决:“不要再提!”
维克塔里昂的脸涨成了深紫色,巨大的羞辱感像毒藤缠住了他,梗着脖子吼道:“风暴女王!
没有战舰,你那些兵就是困在陆地的野狗!你拿什么跨过狭海?我的船!只有铁舰队能把你和你的龙、你的兵送过去!”
“那我便沿着海岸线,一路解放过去!”丹妮莉丝的声音如同号角吹响,眼中燃烧着年轻征服者的烈焰,“荡平每一座奴隶港口!焚毁每一个压迫者的巢穴!将自由的旗帜插遍每一寸土地!直至夺取所有可供舶船的港湾和停靠在里面的船!终有一日,我的船队将如繁星般布满海面!”
她凝视着维克塔里昂,眼神如同淬火的利刃,“若到那时,你与你引以为傲的铁舰队,胆敢阻我去路—”她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施舍道,“念在你今日助战的微劳,我准你带着你的人,
安然离去,返回你的铁群岛。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狂热地附和道:“若你开启这伟大的西征,请允兽面军永随你的左右!你的意志所指,便是我们的刀锋所向!兽面军对你的忠诚,至死方休!”
他光头上挣的刺青随着激动的表情而扭动。
开什么玩笑?仅仅做一个弥林城邦议会的议长,怎么满足得了他日益膨胀的野心?
若能追随龙之母一路向西,横扫厄索斯大陆沿岸斯卡拉茨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看到了无尽的财富与无上的荣耀在向他招手,甚至最终获得一座完全属于自己家族的城邦!
斯卡拉茨的带头如同点燃了引线。无论是渴望战利品和土地的佣兵首领一一虽然他们还在尤豫渊凯,还是将女王视为解放者的自由民领袖,或是崇尚力量、渴望证明自己的前角斗士们,此刻都被女王那沿着海岸线一路解放的豪迈宣言所点燃。
他们纷纷单膝跪地,右手抚胸,立下坚定的誓言:
“追随龙之母!”
“解放者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方向!”
“为你而战,女王陛下!”
大厅内瞬间跪倒一片,忠诚的呼喊声汇聚成一股力量。
出乎意料地,他心中涌起的并非焦虑或嫉妒,反而是一种奇异的、近乎敬畏的情绪。
他了解自己,就象他那狡诈如魔鬼的兄长攸伦了解他一样。
科伦大王有五个儿子,老大巴隆是天生的铁群岛大王,冷酷而威严;老二攸伦,充满邪恶的魅力,心思深沉如海;而他维克塔里昂,作为第三个儿子,虽然勇武过人,能驾驭最狂暴的海浪,指挥最强大的舰队,但内心深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一个真正的统治者。
他更象一个追随者,一个强大的执行者。所以他才会被攸伦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被派来执行这看似荣耀实则缈茫的任务一一因为攸伦知道,维克塔里昂总会本能地为自己的脖子查找一根缰绳,渴望一个能牵着他前进的强者。
而眼前的小女王,就是这样一个强者。
可是丹妮莉丝已经明确地、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现在该怎么办?带着抢来的金银财宝,象个丧家之犬一样滚回派克岛,跪在浮木王座上那个嘲弄人的疯子面前,告诉他:老子跑了半个世界,砍翻了不少人,捞了不少油水,可那骑龙的小娘们压根不鸟我?
还是掉转船头,在海上干回老本行,甚至·真去试试龙焰能不能烧穿铁种的战舰?
不。维克塔里昂的直觉告诉他,还有机会。一个更能打动这位风暴女王的机会。攸伦塞给他的那个烫手玩意儿,或许比联姻的屁话管用得多。
“龙之母!”维克塔里昂的声音象风暴前的闷雷,压过了厅内的喧嚣,“联姻不成,老子认栽!但老子漂洋过海,不光是来砍人的!还给你带了份‘大礼’!攸关你那两条宝贝龙!”
他猛地转头,对莫阔罗下令道:“红袍僧!把那玩意儿亮出来!告诉女王它是什么货色!”
红袍僧莫阔罗无声地踏前一步,他从维克塔里昂身后那名强壮的随从手中接过巨大的号角。
那号角通体漆黑,闪铄着金属般的幽光,上面缠绕着古老的黄金饰带,刻满了无法辨识的瓦雷利亚符文。
莫阔罗枯瘦的手指抚摸着号角表面,最终停留在一行镶崁着暗红色宝石的符文上,用他那带着浓重东方口音的通用语清淅地念诵并翻译道:“‘血换取火,火换取血。’”
他抬起深陷的眼窝,望向王座上的女王,“谁吹响这支地狱号角,无关紧要。龙,会嗅着号角的味儿飞来,飞到号角主人的身边。你必须住它,陛下。用血。”
丹妮莉丝的身体瞬间绷紧,她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紫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那支黑色号角,年轻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紧张:“它能——唤回我的龙?无论天涯海角?”
“是,女王陛下。”莫阔罗肯定地回答,“它能跨越重洋与险峰,将龙唤至身畔。”
“它能驾驭它们?”丹妮莉丝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迫使它们听从吹号者的意志?”
“不能”莫阔罗缓缓摇头,解释道,“在海上战斗时,我们曾试过一次。号角响彻云霄,
龙影果真自天际浮现。”
他的语气有一丝后怕,“然而,它们降落下来,那金色的竖瞳冷冷地审视着我们,喉间滚动着威胁的低吼,其姿态分明是将我们视作了猎物!号角能召它们前来,却无法束缚它们的野性,
更无法令其臣服。”
丹妮莉丝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不易察觉地吁了一口气。看来,即便拥有这支号角,也无法强行控制她的孩子们,这让她心中的巨石暂时落下。
但随即,新的忧虑又浮上心头:若敌人在她的巨龙鹰战正酣、扭转乾坤之际吹响号角,将它们弓离战场呢?那将是灭顶之灾。
而且韦赛利昂和雷戈虽亲近,她确实缺乏一种稳定召唤它们的手段。
尤其是卓耿—-她最强大、最桀骜的长子,至今不知在广的天地中何处翔。如果这支号角真能将卓耿唤回她的身边—为此付出一定代价,似乎也并非全无价值。
“证明给我看。”丹妮莉丝的声音恢复了女王的平静,“就在此地,此刻,让我见证这号角是否真有你所言之能。”
“此地狭窄,陛下。”维克塔里昂环顾了一下相对封闭的大厅,粗声粗气地说,“寻个宽散处!免得你的龙崽子落下来压垮了这石头房子!”
片刻之后,女王、她的内核廷臣、将领们以及维克塔里昂一行人,来到了梅瑞林金字塔底层一个开阔的庭院。
这里曾经或许是奴隶主的花园,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焦黑的土地,但空间足够巨大。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
维克塔里昂点点头,转向身后那个身材异常魁悟、肌肉结的壮汉。那壮汉脸上有近乎麻木的决绝。
“小子,”维克塔里昂压低了声音,“该你了。吹响它,你的女人和孩子,老子保他们这辈子躺在金子上睡觉,再不用闻海腥味!”
壮汉沉默地点点头,伸出粗壮的手臂,从莫阔罗手中接过了那支巨大的黑色号角。他将沉重的号角口端放到嘴边,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斗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眼神里是直面死亡的恐惧。
“等一下!”丹妮莉丝敏锐地捕捉到了壮汉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他为什么如此恐惧?吹响这只号角,会发生什么?”她转向维克塔里昂,声音有质问的冷意。
维克塔里昂的脸色阴沉下来,指着号角上缠绕过第二轮黄金饰带的一行更加细小、扭曲的符文。“这上头刻着,”他的声音又干又硬,“‘凡吹号者,必死!’‘活人吹不动龙号角,吹动者活不成。’”
“吹响一次,便要献祭一条生命?”丹妮莉丝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瞬间瞪圆了,震惊而又抗拒地说道,“在我的治下,在我的军队之中,绝不容许这种以活人献祭的邪恶行径!绝对不可能!”
“女王!”维克塔里昂粗声辩解,“他自己点头的!用一条烂命换全家富贵!老子说话算话
“不!”丹妮莉丝的声音斩钉截铁,有龙之母的威严与对生命的尊重,“战士为信念与生存搏杀,血染沙场,是谓荣耀!但是象这样作为祭品,被冰冷的符文吞噬生命?这是谋杀!亵读生命之举!我绝不容忍!”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维克塔里昂,“将号角给我。”
维克塔里昂愣住了:“你?”
“给我。”丹妮莉丝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真龙血脉,无惧凡火。我亲自一试。”
维克塔里昂尤豫了一下,看向莫阔罗,红袍僧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最终,维克塔里昂还是示意壮汉将号角递过来。他双手捧着这支带来毁灭与力量的器物,略显粗鲁地递给了女王。
“陛下!不可以!”巴利斯坦爵士急切地想要阻止,但丹妮莉丝用一个坚定的眼神制止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捧起那对她而言显得过于巨大的黑色号角,将号嘴凑近唇边,鼓起胸膛用力吹气。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那沉重的号角只是发出几声微弱而沉闷的鸣咽,根本无法发出洪亮的声响。
她身材娇小,肺活量不足以撼动这支为献祭而生的古老魔法器物。
一丝挫败的红晕掠过她年轻的脸庞。
就在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时刻,一个沉稳的身影从女王身后的随从队伍中走了出来。雪诺。他走到女王面前,微微躬身,声音平静而坚定:“陛下,若你允许,请让我一试。”
丹妮莉丝猛地回头看向琼恩,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一惊讶、尤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在之前的惨烈战斗中,她亲眼目睹雷戈灼热的龙血如同熔岩般喷涌而出,洒落在试图救治它的琼恩身上。
然而,琼恩非但没有被那足以烫熟皮肉的龙血灼伤,反而在危急关头,双手爆发出温暖而纯净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笼罩住雷戈巨大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喷涌的龙血,甚至开始愈合那可怕的创伤。
后来,她私下询问过学识渊博的伊蒙爷爷。
老学士回忆道,史塔克家族的血脉里,不仅流淌着古老先民英雄的血液,也与坦格利安有过通婚。
此刻,正是验证这个猜想,同时解决眼前困境的机会。
丹妮莉丝凝视着琼恩那坚毅而诚恳的脸庞,片刻的权衡后,她将手中沉重的黑色号角递了过去:“琼恩,小心。若有任何不适一一灼热、痛苦、眩晕,哪怕一丝异样,立刻停下。不要勉强自己。”
“谨遵谕令,陛下。”琼恩郑重地点头,双手接过了那支仿佛蕴含着不祥力量的号角。
入手冰凉沉重,上面的符文似乎隐隐传来微弱的脉动。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在所有人摒息凝神的注视下,将号角那雕刻着古老纹路的号嘴稳稳地送到自己唇边。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调动起全身的力量,用力吹出!
“鸣!!!
一声低沉、洪亮、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庭院的寂静!
那声音并非普通号角的亮,而是有奇异的、震撼灵魂的穿透力,如同巨龙的咆哮混合着大地的震颤。
声波肉眼可见地扭曲了空气,以琼恩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猛烈扩散开来!庭院石缝中的灰尘被激起,形成一圈微小的涟漪。距离较近的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这声音穿透了金字塔厚重的石壁,响彻了整个弥林城的上空!
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同时,正趴在另外两座金字塔巨大废墟上休憩的雷戈和韦赛利昂猛地抬起了它们覆盖着鳞片的巨大头颅。
它们金色的竖瞳瞬间收缩,仿佛听到了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
没有丝毫尤豫,两条巨龙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嘶鸣,巨大的膜翼猛然展开,卷起漫天烟尘,
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朝着号角声的来源一一金字塔底层的庭院,疾速俯冲而下!
数息之后,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和碎石飞溅,两条巨龙稳稳地降落在庭院中,雷戈甚至温顺地匍匐在琼恩的身旁,巨大的头颅亲昵地蹭了蹭他,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
庭院中的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号角真的召唤来了巨龙!
欢呼声、惊叹声、难以置信的低语瞬间爆发出来。佣兵们眼中闪铄着敬畏与贪婪,自由民们激动地跪拜,斯卡拉茨等将领则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然而,在所有人都被巨龙降临的景象吸引时,只有两个人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吹号者琼恩·雪诺身上一一红袍僧莫阔罗和丹妮莉丝女王。
他们清淅地看到:在琼恩吹响那支本应吞噬吹号者生命的龙之号角时,预料中的火焰焚身并未出现!相反,一层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芒,如同一个倒扣的钟罩,将琼恩的整个身体严密地笼罩其中!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胸口位置,那件朴素的黑衣之下,正持续不断地透射出强烈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此耀眼,如此纯净,即使在明亮的清晨阳光下,也如同一支巨大的人形火炬在熊熊燃烧!
号角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在金光笼罩下,仿佛被激活般闪铄着微弱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弥林城北方,广无垠的多斯拉克海上。
一支人数众多、彪悍异常的多斯拉克骑兵正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他们下的骏马不安地打着响鼻,手持弯刀和亚拉克巨弯刀,警剔而紧张地注视着圆圈中心。
那里,一条体型比雷戈和韦赛利昂加起来还要庞大、通体覆盖着如深夜般漆黑鳞甲的巨龙一卓耿,正旁若无人地撕咬、啃食着一匹被它杀死的强壮骏马。
马主人的尸体倒在一旁,鲜红的马血染红了它嘴边的鳞片和下方的沙地。
就在卓耿刚刚撕扯下一条巨大的马腿,准备大快朵颐之时,它那巨大的、覆盖着骨刺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它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侧着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遥远的声音。那声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达它古老而狂暴的灵魂深处。
下一秒,卓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野性与力量的咆哮!它丢下嘴边的食物,巨大的膜翼猛然展开,掀起一阵遮天蔽日的沙暴!
在周围多斯拉克骑兵们惊骇的目光中,这条黑色的毁灭巨兽腾空而起,没有丝毫留恋,向着南方一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疾速飞去!
包围圈中的多斯拉克勇士们面面相,首领们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没有任何尤豫,他们齐声发出战斗的呼喝,用力一夹马腹!
数千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扬起漫天沙尘,紧随着空中那道越来越小的黑色身影,向着南方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