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门堡高踞于鹰巢城下方的山隘之中,的灰色花岗岩墙体在冬日的阴霾下显得格外冷硬。
虽不及北境风雪酷烈,但谷地山间的寒风自有其刁钻之处。
它裹挟着山顶未化的积雪气息,呼啸着穿过城堡的箭孔和塔楼,钻进行人的衣领袖口。
谷地大道中来往的商旅、骑士和信使,无不裹紧了厚实的羊毛斗篷或大衣,步履匆匆,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
城堡主楼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部分寒风,但石砌走廊里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她的脚步很轻,棕色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维持着私生女应有的温顺与谨慎。
书房的门虚掩着,温暖的光线和低沉的谈话声从门缝里透出。阿莲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温和声音后,才推门而入。
书房内比走廊温暖许多。一个巨大的石砌壁炉占据了侧墙,炉火熊熊,驱散了寒意。
墙壁上悬挂着谷地的地图和几幅褪色的挂毯。贝里席正与一位客人对坐。桌面上散落着一些羊皮纸卷轴和一只盛着暗红色葡萄酒的银壶,旁边放着几只高脚杯。
“啊,我亲爱的女儿来了。”培提尔立刻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绕过书桌,动作优雅地迎上前,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了一下阿莲,嘴唇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干燥而短暂的吻。
阿莲顺从地接受了这个拥抱和亲吻,同时迅速起脚尖,嘴唇飞快地、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培提尔的鼻尖。
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回应,带着少女的羞涩和刻意的亲昵。她能感觉到培提尔的身体在她触碰鼻尖时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我的小甜心,”培提尔松开她,抬手用指节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嘴角的笑意加深,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冰的湖面,“看来我得找个安静的时刻,好好“回报”你这个调皮的问候。”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阿莲垂下眼睫,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一一个更长久,更逾矩的吻,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否则这位“父亲”的怒火会以更隐蔽也更麻烦的方式降临。
她的目光转向书桌旁的客人。拉夫森伯爵,海鸥镇的统治者,此刻也站了起来。
他身材敦实,手臂粗壮得如同铁匠,宽阔的肩膀几乎撑满了昂贵的深绿色锦缎外套,但个子确实不高。
一头未经仔细打理的金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象一团被风吹乱的稻草。不过他的态度倒是无可挑剔,洪亮的嗓音带着海港城市特有的豪爽。
“杰洛大人。”阿莲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屈膝礼。裙摆在她脚边铺开,姿态谦恭而端庄。
“阿莲小姐,”杰洛伯爵的声音在温暖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洪亮,他微微欠身回礼,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每次见到你,都让人眼前一亮。谷地的明珠愈发璀灿了,真不知哪家的小子能有这份福气,最终赢得你的垂青。”
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迅速爬上阿莲的脸颊。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你过誉了,杰洛大人。我的未来全凭我父亲的意愿安排。”
培提尔已经坐回自己的高背椅,闻言撇了撇嘴,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飞鹰护卫那群毛头小子?”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轻篾,“他们还得再磨砺几年,才勉强够资格我的女儿—虽然,”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阿莲一眼,“她是石东,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他们穿着闪亮的银色铠甲,头盔上装饰着像征艾林家族的银质新月和猎鹰翅膀,每当小公爵劳勃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们便如影随形,拱卫左右。那身耀眼的行头总能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欢呼。
然而,所有亲眼目睹了比武大会决赛的人都知道那场胜利背后的真相。
八位谷地最富盛名的骑土,对阵教会武装“金色黎明”派出的八名普通土兵。结果令人膛目一一飞鹰卫们一败涂地,甚至未能伤及对方分毫。那场面与其说是比武,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可惜他不是。那场比武大会的目的本就不在于选拔真正的强者,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一次用荣耀和虚名收买人心的交易。飞鹰卫们本身的武艺高低,在培提尔的棋盘上无足轻重,
毕竟,当这位谷地守护者真正需要动用武力去解决某些问题时,这些华而不实的飞鹰卫是靠不住的。
因此,培提尔对他们采取了近乎放任的态度,只要求他们保持光鲜的外表和对小公爵的忠诚。
这种“宽容”反而意外地赢得了这些年轻骑士们的好感,他们感激守护大人的“信任”与“理解”。
杰洛伯爵发出低沉的笑声,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哈!哈顿爵士和那位‘海鹰”兰诺德队长,最近为了博取阿莲小姐的青睐,可是争得相当起劲呢。”
““继承人’—”
培提尔轻声重复,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冰冷笑意的鼻音,“亲爱的杰洛,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继承的呢?”
他意有所指地反问了一句,随即转向阿莲,语气瞬间切换回温和,“好了,我的女儿,你来找父亲有什么事?”
阿莲立刻收敛心神,清淅地转达:“父亲,霍斯特主教让我向你请求,明天他希望带小罗宾去郊外的村庄游览,让他亲眼看看农夫们是如何在冬日里劳作的。主教大人认为,这有助于公爵了解他的子民。”
“看农夫种田?”培提尔眉毛微挑,手指无意识地摩着光滑的银杯杯沿,“这可不是一位公爵该优先关心的事务。不过”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既然是霍斯特主教提出的,想必有其深意。那就让他们去吧。只是务必要确保小公爵的安全,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兰诺德队长那边知道这个安排吗?”
在赢得那场戏剧性的比武大会后,兰诺德·特纳一一那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一一如同被施了魔法般,一跃成为飞鹰护卫的队长,掌管着八名护卫的轮值安排,真正实现了“山鸡变凤凰”。
“还没有,父亲。”阿莲回答得很快,“我认为应当先征得你的允许。”
培提尔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没有拥抱,而是手指轻柔地、带着某种占有意味地从阿莲鬓角一缕光滑的棕色发丝间穿过,感受着那丝绸般的触感。
“很好,我的女儿,你考虑得很周全。晚些时候你再去通知兰诺德队长我的决定吧。”他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柔顺感,“现在,劳烦你为我和杰洛大人斟上酒。”
阿莲依言上前,拿起沉重的银酒壶。壶身冰凉,映着跳跃的炉火。她动作娴熟地为培提尔和杰洛伯爵的高脚杯里注入深红色的液体。
酒液撞击杯壁发出悦耳的声响,浓郁的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注意到培提尔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而杰洛伯爵则豪爽地喝了一大口。
阿莲安静地退到壁炉旁一张铺着软垫的胡桃木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将自己化为一个沉默而温顺的背景。
“让我想想”培提尔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指尖相对,“我们刚才谈到哪里了?”
杰洛伯爵放下酒杯,用手背抹了下沾着酒渍的胡子,提醒道:“瓷器的价格,培提尔大人。神眼联盟运来的那些瓷器。”
“啊,对,瓷器的价格。”培提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从神眼联盟运来的瓷器,尤其是那些品相上乘的,我认为定价至少应该是我们进货成本的十倍。”
“十倍?”杰洛伯爵皱起眉头,宽阔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恐怕—太高了。我收到的消息,神眼联盟最近的出货量很大,河间地和王领的经销商们,价格都没有我们订得这么离谱。
定这么高,会吓跑顾客的。”
“亲爱的杰洛,别只看数量。”培提尔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我记得贝文从君临来信中提到,现在城里最流行的瓷器,是那些可以定制家徽和族纹的精品。普通的白瓷是给平民和商贩的,印有古老家族纹章的瓷器,才是贵族老爷们彰显身份的必须品。有族徽的,自然要卖得贵,而且要贵得多。”
“定制?”杰洛伯爵摩着自已粗糙的下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定制族徽,这需要直接和神眼联盟的高层,至少是负责商务的代表面谈才行。他们的工坊远在神眼湖畔,千里迢迢—”
“不必舍近求远。”培提尔打断他,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盐场镇就有他们的常驻商务代表。别忘了,我们可是他们的大主顾。大主顾,”他强调着这个词,“总该享受一些特别优待,
比如,让他们派个能做主的人来月门堡谈,或者我们派人去盐场镇时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过两天你去拜访一下霍斯特主教,请他写一封正式的介绍信给你。他会写的。”
霍斯特主教,这位光明教会在谷地的最高代表,原本只是金色黎明派驻月门堡圣堂的一名普通长老。
但在现任总主教在君临登位后,一切都变了。一纸来自教廷的任命状,由几名身着朴素灰袍但眼神锐利的“战土之子”成员护送,乘船抵达海鸥镇。
霍斯特一夜之间被擢升为主教,其地位足以与谷地任何一位贵族平起平坐。尤其是在应培提尔本人的要求,神眼联盟派遣的五百名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金色黎明”战士进驻谷地,名义上“协助维持秩序”之后,霍斯特主教的影响力更是水涨船高。
培提尔能在海鸥镇打开局面,除了当时莱莎·徒利在鹰巢城吹的枕边风,格拉夫森家族在港口城市的深厚根基和鼎力相助同样功不可没。这份基于利益和识人眼光的交情延续至今,两人早已是捆绑紧密的盟友。
窗外的寒风一阵紧过一阵,撞击着城堡古老的玻璃窗,发出鸣鸣的声响。书房内却暖意融融,
炉火噼啪,酒香微。
两个精明的男人在阿莲安静的陪伴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他们讨论着定制瓷器的细节,计算着不同家族纹章可能带来的溢价,评估着谷地其他贵族对新奇奢侈品的接受程度和购买力。
那些优雅的器血在他们口中,变成了收割其他贵族家族金龙的锋利镰刀。一项项计划在酒杯的碰撞声和低语中成型,目标明确一一榨取谷地贵族们口袋里的财富。
时间在密谈中悄然流逝。当城堡外彻底被浓重的夜色笼罩,壁炉里的木炭也只剩下暗红的馀时,杰洛伯爵才打着满足的酒隔站起身告辞。培提尔亲自将他送至书房门口,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方才道别。
杰洛伯爵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书房里只剩下阿莲和培提尔。炉火的馀光照在培提尔脸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也加深了他眼下的阴影。
阿莲站在壁炉边,垂手而立,等待着。她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那个比父亲之吻更长久、更令人不适的触碰。
然而,培提尔只是缓缓步回到书桌后,坐了下来。他没有看她,手指拿起一支鹅毛笔,无意识地在空白的羊皮纸上划动。房间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窗外风掠过塔楼的呼啸。
阿莲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这种反常的平静让她感到不安。
“珊莎。”培提尔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清淅,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没有用“阿莲”。
阿莲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她猛地抬眼看向他,碧蓝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他很少叫这个名字。
培提尔终于抬起头,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她。“兰诺德,
哈罗德,”他清淅地吐出这两个名字,语气平淡无波,象是在询问晚餐的选择,“你想好选哪一个了吗?”
选择?这个词象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阿莲的心湖,激起涟漪。贝里席何曾给过她真正的选择?她的一切,从名字到身份,再到未来的每一步,不都是他精心设计的棋路吗?一丝困惑和警剔在她眼底交织。
她微微感起秀气的眉毛,反问道:“父亲,你——-你不是已经计划好,让我与哈利·哈顿爵土订婚吗?”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阿莲”的语调。
培提尔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而坚决。他放下鹅毛笔,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小罗宾,”他换了个话题,却更让珊莎心惊,“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珊莎努力压下心中的波澜,回忆着劳勃·艾林的情况。“恩,”比以前好了不少。霍斯特主教的光明法术似乎非常有效。现在,即使我不在身边看着,他也能自己跑动玩耍一会儿了,癫痫发作的次数也少了。”
她注意到培提尔在听到“发作次数少了”时,嘴角似乎有极其微小的上扬。
培提尔点了点头,靠回椅背,椅子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是的,好多了。”他肯定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看来能活到成年了。或许,”他顿了顿,象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还能有机会留下一两个健康的后代。哈顿爵士,”他吐出这个名字时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继承艾林公爵爵位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可是罗宾年纪还那么小—”珊莎忍不住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深藏的紧张。
她很清楚自己在培提尔心中的位置一一一件稀有的、精美的、价值连城的商品,价值高到他本人都不舍得轻易“使用”。
那温文尔雅面具下极力压抑的、令人不安的欲望。
“不,”培提尔再次否定了她,声音斩钉截铁,“我也不打算把你嫁给劳勃。”
他似乎在欣赏珊莎脸上掠过的错,灰绿色的眼晴微微眯起,象在审视猎物下一步的动向。他话锋一转,抛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霍斯特主教所宣扬的‘光明之道”,如何?”
“光明之道?”珊莎彻底愣住了。她的思绪飞速转动。
霍斯特主教?那位献身于七神的老人?还有那些跟随他而来的“金色黎明”战士?
他们大多是平民出身,只有少数军官有骑士头衔,无论如何,身份地位都不可能匹配赫伦堡公爵(培提尔的头衔)的私生女。培提尔到底在暗示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选择最稳妥的措辞:“光明之道——自然是伟大而神圣的教义,父亲。霍斯特主教阐述得很清淅,它揭示了七神的真正神性,引导信徒走向内心的纯净与安宁。”
她重复看在圣堂听来的冠冕堂皇的说辞。
培提尔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毫不在意。他身体再次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蛊惑意味:“神眼联盟的势力,膨胀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们的领袖,那位被称作“光明使者”的人,”他观察着珊莎的反应,“听说不仅掌握着强大的、近乎神迹的光明之力,而且相貌英俊,品德高尚,更重要的是一一他至今未婚。”
珊莎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几乎让她室息。难道——?
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的布料。
“可是——可是,父亲,”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恳求,“哈罗德爵士—————不,小罗宾,他还离不开我的照顾——”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熟悉的稻草。
培提尔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而短促,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元,甚至刺耳。
“我亲爱的珊莎,”他带着一丝戏谑,缓缓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嫁给那位光明使者本人了?”
你刚才的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珊莎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委屈和愤怒,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让丝毫情绪泄露出来。
她只是用那双受惊小鹿般的蓝眼睛望着培提尔,等待他的下文。
培提尔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那位光明使者,”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按照霍斯特主教虔诚的说法,是诸神派遣下来拯救七国的天使。他声称自己完成使命后,便会回归天国。不管这是真是假,一个如此标榜自身神圣性的‘天使”,显然没有在凡间娶妻生子的打算。”他停顿了一下,让珊莎消化这个信息。
“不过,”他话锋一转,抛出了真正的意图,“我听说,这位光明使者身边,有三名亲传弟子。年纪都在十五岁上下,正是青春年少。”培提尔的目光紧紧锁住珊莎,一字一句地说,“霍斯特主教对他们极为推崇,视若神恩。有消息称,当有一天光明使者‘功成身退’,神眼联盟的下一任领袖,极有可能从这三个人中选出。”
珊莎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她明白了。一个冰冷而庞大的计划轮廓在她脑海中浮现。
培提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她的耳膜:“无论你选择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一一有了我,
谷地守护者、赫伦堡公爵的全力支持,再加之你身上流淌的史塔克血脉所代表的北境继承权,”他刻意强调了“史塔克”和“北境继承权”,这禁忌的身份此刻成了他手中的砝码,“你的丈夫,都必然成为神眼联盟未来的掌舵人。”
巨大的冲击让珊莎一时失语。她想到了那座被神眼联盟占据的城堡,脱口而出:“可是父亲!
神眼联盟—他们不是占领着赫伦堡吗?那本该是属于你的公爵领地!”
这是整个七国都知道的事实,
“赫伦堡?”培提尔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那不过是一堆巨大、冰冷、被诅咒的破石头!一个沉重而可笑的头衔挂饰罢了。”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我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有多少人躲在暗处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等着我兴冲冲地去接收那座废墟,等着我以赫伦堡公爵的名义向那些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家族发号施令-然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然后他们就能尽情嘲笑小指头的不自量力,看着他被那个虚名拖垮,最终摔得粉身碎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珊莎,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寒风拍打着窗。
“珊莎,记住,”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清淅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人施舍的,永远是别人的。只有自己亲手拿到、牢牢在手心里的东西,那才真正属于你。”
他在下一盘更大、更危险的棋。史塔克,连同她所代表的北境血脉,以及他培提尔·贝里席在谷地的权柄,一起押注在神眼联盟那充满未知的未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