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家宴(1 / 1)

暮色如浑浊的墨汁,缓慢浸染着圣莫尔斯修道院石砌的窗。刘易的办公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焦香和陈年羊皮纸的尘土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橡木桌面上划动,目光聚焦在摊开的海图上一一那张描绘着龙石岛崎岖海岸线的羊皮纸边缘已经磨损起毛。

“放弃吧,凯登。”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武力控制龙石岛,行不通。”

“根基太浅,”刘易遗撼地摇摇头,“神眼联盟,我们才刚刚站稳脚跟。盐场镇还在建设,没有足够停泊战船的码头,最致命的是一一”他停顿了一下,手指重重地点在海图边缘那片像征狭海的蓝色局域,“我们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海军。没有船,再精悍的战士也跨不过这片海,更别提在龙石岛那种遍布悬崖礁石的地方站稳脚跟。

而创建一支海军,需要建造战船,训练水手,调查水文—这些都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成的事情。”

凯登的肩膀塌陷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像泄了气的皮囊。他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布满风霜痕迹的脸颊。

“那——黑曜石怎么办?如你所说,异鬼在长城以北虎视耽收集它们需要时间,大人,

大量的时间。”

刘易站起身,他走到窗前,推开沉重的木窗板。潮湿、带着泥土气息的冷风立刻灌入室内,吹得桌上的油灯火苗剧烈摇摆。

“凯登,”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淅,“死者,是生者永恒的敌人。贵族和奴隶主?他们也是敌人,他们压迫、剥削,制造苦难。但无论如何,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活着,就有利益,就有妥协的空间,哪怕是扭曲的、残酷的共存。但亡者不同。”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深沉的夜色,面庞重新被炉火照亮,眼神异常凝重:“它们与我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没有妥协,没有共存,只有彻底的毁灭或被毁灭。当异鬼的寒潮最终冲破长城的阻隔,席卷南下时,凯登,金色黎明必须站在最前线。这不是选择,这是追随光明者无法逃避的使命。为此,黑曜石是必须的武器,龙石岛是必须的矿源。所以就算没有海军,我们也要想办法至少控制一处矿点,通过贸易的方式收集龙晶。”

凯登的脸色随着刘易的话语一点点变得肃穆,他挺直了背脊:“如果这是光明赋予我们的重担,大人,请把它交给我。我愿意去龙石岛,看守矿源,确保黑曜石的供应。”

刘易走回桌边,伸出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凯登肌肉结的肩膀上,“好,凯登。”

他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弧度,但很快又收敛了。“不过不必急于一时。创建据点需要周密计划,更要掩人耳目。”

他重新坐下,手指在海图上盐场镇的位置点了点。

“过些日子,我会亲自去一趟盐场镇,你跟我一起。等到了那里,我会让你带上足够可靠的人手,然后通过爱丽丝的关系租用一艘合适的货船。从盐场镇直接出发,把你们和第一批物资安全地送到龙石岛。在那里设立一个隐蔽的矿山货栈,定期将开采出的黑曜石原矿运回盐场镇囤积起来。

这是目前最经济、也最不易引人注目的方案。”

凯登仔细听着,紧绷的眉头略微舒展。

他开始提出一些细节问题:货栈的伪装、人手的筛选、运输的周期—两人在摇曳的灯火和壁炉啪的燃烧声中,低声讨论着如何在强敌环伺下,无声无息地在龙石岛这颗“龙蛋”上钉下一颗属于金色黎明的楔子。

而就在修道院这间简朴、弥漫着忧虑气息的办公室不远处,大约半日马程的距离,科斯塔家族的庄园却沉浸在截然不同的氛围里。

这里灯火通明,主堡侧厅里牛油蜡烛燃烧着,将悬挂的织锦挂毯和打磨光亮的橡木长桌映照得金碧辉煌。

一场仅限家族内核成员参与的晚宴正在进行,

长桌的主位上,端坐着科斯塔家族的家主,查尔·科斯塔爵士。他的妻子贝琪夫人坐在他右手边,仪态端庄。

坐在查尔爵士左手边的,是他失联多年、昨天才从东陆归来的弟弟,赫尔曼·科斯塔。

赫尔曼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三十七岁要苍老许多,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皮肤粗糙黔黑。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外套,与周围奢华的陈设格格不入。

站在赫尔曼身后的,是他的小侍从,一个名叫多利安的少年,身材瘦小,有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头发,低垂着眼帘,显得异常安静。

仆人们鱼贯而入,端上菜肴。菜品本身并不算特别珍稀一一烤鹿肉、炖菜、刚出炉的白面包、

时令水果一一但盛放它们的餐具却令人侧目。

那是光洁如玉、薄如蛋壳、通体纯白点缀着靛青藤蔓花纹的瓷器。

每一件都精致得仿佛艺术品。

当仆人将一个盛满浓汤的瓷碗轻轻放在赫尔曼面前时,他忍不住伸出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碰触了一下碗沿。

冰凉、光滑、坚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这种触感他从未在东陆任何地方感受过。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查尔爵土,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惊讶和疑问:兄长,你是把庄园卖了么,否则怎么用得起这样的奢侈品?

查尔爵士将弟弟的反应尽收眼底,一股久违的优越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放慢、饱含眩耀意味的语调说道:“赫尔曼,我的兄弟,觉得这些餐具怎么样?这是神眼联盟自己烧制的顶级瓷器。”

他拿起自己手边的一个小瓷碟,像展示珍宝一样对着烛光转动了一下,釉面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在外面,这样一套完美无瑕的餐具,没有两个金龙币,你连看都别想多看几眼。不过嘛,”他放下碟子,身体向后靠进高背椅,露出一个矜持而自得的笑容,“谁让我们科斯塔家族是最早、也是最坚定添加联盟的领主呢?作为内核成员,我自然能以更———合理的价格获得它们。”

他特意在“内核成员”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赫尔曼脸上那种混杂着惊叹、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的复杂表情一一那表情在查尔爵士看来,就象一场戏剧一样精彩。

他拿起银质的餐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鹿肉,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那么,赫米,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在故乡定居了吗?浪迹天涯的日子,也该到头了吧?”

赫尔曼对“赫米”这个称呼感到一阵强烈的腻味,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

然而,十多年来在厄斯索斯大陆刀口舔血、看人眼色的佣兵生涯,早已将他的情绪磨砺得如同包裹着厚厚老茧。

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疏离的微笑,眼神低垂,看着碗里氮氩热气的浓汤。

“还没想好,查尔。”

他避开了幼时的昵称,声音平静无波,“在布拉佛斯听说了河间地战火重燃的消息,放心不下,就回来看看你。既然父亲留下的庄园安然无恙,你也平安无事,我最大的心事也就放下了。”

他留起一勺汤,吹了吹,没有立刻喝下,“也许—-我还是会回东陆去吧。那里虽然混乱,但也更自由。”

尽管无法判断赫尔曼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那句“放心不下”颗小石子,

轻轻投入了查尔爵士内心那潭被权力和算计占据已久的死水,激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亲情的涟漪。

他今年四十二岁了,父母早已长眠于家族墓穴,唯一的妹妹远嫁河湾地,音频渐稀。

眼前这个风尘仆仆、饱经沧桑的男人,是他仅存的、血脉相连的兄弟。

查尔爵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赫尔曼身上:那件磨损严重的外套,领口露出的洗得发灰的内衬,腰间悬挂的普通长剑剑鞘上斑驳的划痕·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生活的窘迫和职业的艰辛。

查尔清楚地记得,赫尔曼比自己小五岁,今年也三十七了。对于一个没有封地、没有稳定雇佣关系的流浪骑士来说,这个年纪已近职业生涯的黄昏。

如果不能在某个大型佣兵团爬到队长甚至更高层的位置,那么很快,残酷的战场就会吞噬掉他,或者更糟一一让他变成一个缺骼膊少腿、只能在贫民窟等死的废人。

“你之前在布拉佛斯是添加佣兵团了吗?”查尔爵士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关切一些,但他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口吻,听起来依然有些生硬,“不过我记得布拉佛斯以海军称雄,他们的‘海王’似乎不怎么养陆军。”

“没有固定归属。”赫尔曼摇摇头,咽下口中的食物。他切肉的动作带着佣兵特有的利落和力量感。“之前跟着次子团混饭吃。但前段时间,那帮蠢货团长不知道被哪个奴隶主灌了迷魂汤,竟然异想天开地要横跨半个世界去奴隶湾,找那位“龙之母”坦格利安的麻烦。”

赫尔曼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对决策者愚蠢的不屑,“骑着龙的‘麻烦”?那是去送死!我可不打算把自己的骨头埋在弥林的黄沙里喂秃鹫,所以,”他做了个离开的手势,“没等合约期满,我就离团了。虽然损失了一点钱,但是保住了性命。”

“那你打算回到布拉佛斯,再添加其他佣兵团?”查尔追问。

赫尔曼耸耸肩,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茫然。“东陆那么大,我混了这么多年,总还有些认识的人,总能找到口饭吃。”

从弟弟模棱两可的回答里,查尔爵士听明白了:这个弟弟在东陆的前景并不明朗,甚至可以说是走投无路。

他放下手中的银叉,叉尖不小心在精美的瓷盘边缘磕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叮”声查尔爵士的心猛地一抽,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紧张地扫过瓷盘被磕碰的地方,直到确认那光洁的釉面上没有一丝裂痕,才长长地、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

他定了定神,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沿,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赫米,我的兄弟,”他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何必还要舍近求远,跑回那混乱不堪的东陆去搏命?光明就在眼前啊!”

他抬手指了指圣莫尔斯修道院的大致方向,“伟大的光明使者大人正招贤纳土,广募英才。象你这样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骑士,正是金色黎明急需的力量!只要你愿意,在金色黎明,你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位置,获得应有的尊重和报酬。”

查尔爵士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似乎在责备弟弟的固执。

“我的笨弟弟哟!”查尔爵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餐具轻轻一跳(他又立刻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瓷器),声音提高了八度,夸张地责备道,“你哥哥我难道不是人吗?难道不是你在七国最亲的人吗?”

他挺起胸膛,脸上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光彩,“作为第一个与金色黎明结盟的领主,查尔·

科斯塔的名字在联盟内部还是有几分重量的!就算是光明使者大人本人,也要卖我几分薄面!只要我开口举荐,为你安排一个体面又合适的职位,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顿了顿,盘算了一下,笑道:“到时候,我会请光明使者大人把你安排到威尔的手下。威尔是我的长子,你的亲侄子。有他在,自然会好好关照你,让你尽快熟悉环境,站稳脚跟。放心,家族的血脉,永远是最坚实的依靠!”

“威尔”赫尔曼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对这个侄子的记忆,却只有多年前一个模糊的孩童形象。科斯塔?他也在那位光明使者的魔下效力?”

“当然!”查尔爵士的脸上流露出作为父亲的骄傲和一丝对儿子将要走上战场的担忧,但更多是攀附上强权新贵的得意。

“威尔,还有我的次子托林,都在金色黎明里效力。哎,”他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半真半假,“岁月不饶人啊,我这把老骨头,是经不起战场的颠簸和厮杀了。未来的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就让他们跟着光明使者大人这样的明主去闯荡吧,搏一个光明的前程,总比困守在这日渐没落的庄园里强。”

他的目光扫过装饰华丽却隐约透着一丝陈旧气息的大厅。

“光明使者”赫尔曼低声重复着这个尊号,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事实上,在搭乘那艘名为“深渊女王号”的商船时,他就与同船的另一位乘客一一来自风暴地的骑士凯登·风暴一一相处得颇为投机。

两人一个在东陆当佣兵,一个在七国做流浪骑土,相似的境遇和话题让他们迅速熟络起来。

当得知凯登的目的地同样是河间地的圣莫尔斯修道院,并且正是去投奔那位“光明使者”时,

赫尔曼便顺水推舟地以“顺路返乡探亲”为由,主动提出与凯登结伴同行。

六天不算漫长的旅程,从暮谷城到科斯塔庄园,一路的交谈中,凯登无数次以充满敬畏和热忱的语气提起“光明使者,莱特布灵勒大人”以及他所缔造的“金色黎明”。

凯登的话语,如同不断滴落的水珠,在赫尔曼原本只是抱着观望和利用心态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涟漪。

无论最终是选择留下还是再次远走,赫尔曼都明白,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位“光明使者”的信息。这位即将可能成为他新雇主的人,将决定他未来的命运走向。

“在来这里的路上,”赫尔曼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的询问显得自然,“我和一位叫凯登·

风暴的风暴地骑士同行。他多次提起这位莱特布灵勒领主,言语间充满了崇敬。

他微微皱起眉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莱特布灵勒”(lightbrger)这个姓氏,我从未在七国的贵族谱系中听闻过。兰尼斯特公爵从西境带来的心腹贵族吗?”

赫尔曼知道泰温公爵曾率军进入河间地作战,故有此一问。

而就在赫尔曼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一直如同影子般安静侍立在他身后、低垂着眼帘的小侍从多利安,那双隐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灰色眼眸,极其细微地闪铄了一下。

她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微微转向了查尔爵士的方向,全身的感官都如同最敏锐的猎犬般悄然绷紧。

多利安或许没兴趣了解自己主人的未来雇主是谁,但是艾莉亚·史塔克却很恰恰相反。

从暮谷城到科斯塔庄园这一路,她确实如同一个真正的侍从那样沉默地履行着伺奉主人的职责,同时也象一个幽灵般观察着沿途的一切。

她看到了被战火躁过的焦黑田野正在被重新开垦,看到了残破的村庄旁搭起了新的木屋,看到了衣衫槛楼的流民在金色黎明士兵的维持下有序地耕种土地·

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似乎在这个“光明使者”的统治下,正艰难地萌发出一丝秩序和希望的新芽。

然而,这些浮光掠影的表象,远不足以让她看清目标的本质。她需要更深入、更内核的情报需要了解这个“莱特布灵勒”的来历、性格、力量来源以及弱点。

如果能从眼前这位看起来颇受重用的科斯塔爵士口中,套出更多关于目标的信息,无疑能为她省去大量独自探查的危险和功夫。

她屏住了呼吸,将自己彻底融入背景,等待着查尔爵士的回答。

提到“光明使者”科斯塔爵士脸上的轻松和自得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严肃。

他甚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放下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银酒杯。酒杯底座与瓷碟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赫尔曼,”查尔的语气变得郑重其事,甚至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当你下次提到光明使者时,务必、务必使用敬称一一‘大人”。这不仅是对他权威的尊重,更是融入神眼联盟秩序、获得他人认同的最基本准则。”

赫尔曼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大人’?”

他用一种混合着玩味和不屑的语调低声重复,“查尔,我砍死的‘大人”可不少,他们的血和普通士兵的一样是红色。”

查尔爵士缓缓地摇了摇头,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加凝重。“这位‘大人”,不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相信我,赫尔曼,你砍不死他。不止是你,我认为整个维斯特洛,都找不出能砍死他的人。他不是凡人,至少不完全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回忆某些震撼的画面。“他并非来自西境兰尼斯特的魔下。他来自北境。”

那时,金色黎明的军队规模远不如现在,那些从北境时期就追随刘易南征北战、历经血火考验的内核老兵们,尚未像后来那样被分散派驻到河间地各个要塞和据点担任骨干。

因此,在艰苦的训练间隙,在篝火旁短暂的休息时刻,查尔爵士得以和这些来自北方的战士攀谈。

他象一个勤恳的拼图者,从这些忠诚战士零碎、质朴、有时甚至带着狂热崇拜的叙述中,一点一滴地拼凑出了刘易·莱特布灵勒一一这位“光明使者”一一令人难以置信的人生轨迹。

“光明使者大人,”查尔爵士的声音带着一种讲述传奇的庄重,“原名刘易·塞里斯。据说,

他的血脉可以追朔到厄斯索斯大陆极东之地,一个古老、神秘、强大得难以想象的国度一一塞里斯。他是那个国度传说中的至高统治者,‘神王’维尔康·太阳的直系后裔!他身上流淌的,是神张的血液!”

接着,查尔爵士开始以一种尽可能详实(尽管不可避免地夹杂了大量个人主观臆测和自夸)的口吻,向赫尔曼(以及隐形的艾莉亚)讲述他所知道的刘易的故事:

如何神秘地出现在临冬城,如何在艾德·史塔克公爵的默许下创建了最初的武装力量“白银之手”少狼主罗柏·史塔克挥师南下参与五王之战,在战场上展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智慧。

如何在战局变幻、北境军高歌猛进之际,于牛津镇毅然决然地率领他的“白银之手”脱离北境大军主力,孤军深入混乱的河间地,最终在七神信仰的莫尔斯修道院,与七神修士们达成神圣的盟约,共同创建了以信仰和秩序为旗帜的“金色黎明”。

再之后,就是查尔爵士自认为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的部分一一他如何“独具慧眼”,在金色黎明力量尚弱时就看到了其巨大的潜力,如何“深明大义”,说服了另外几位同样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前途未下的河间地领主,与刘易共同缔结了以神眼湖为内核局域的“神眼联盟”,并最终在刘易的领导下,一步步在战后的废墟上重建秩序,发展生产(比如那些精美的瓷器),壮大军队———

尽管查尔爵士的叙述中不可避免地充斥着诸如“在我的大力支持下”、“经过我审时度势的提议”、“没有科斯塔家族的鼎力相助就——”之类的自我标榜,赫尔曼凭借多年在尔虞我诈的佣兵团里练就的“挤水分”功夫,还是从兄长的滔滔不绝中,艰难地剥离出了一个内核形象:

一个身负神秘高贵血脉、拥有超越凡俗的智慧(能制造新奇物品如瓷器、肥皂、白糖等)、具备强大个人力量(据说能操控光明和治愈重伤)、品格高尚如同圣徒(严明军纪、善待平民、公正无私)、并且受到新旧诸神共同眷顾的伟大领袖。

这个形象是如此的光辉耀眼,几乎不象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反而更象歌谣里传唱的传奇英雄。

最后,查尔爵士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麦酒,润了润因长时间说话而有些干涩的喉咙,抛出了一个对赫尔曼而言最具诱惑力的码。

“虽然光明使者大人严禁魔下士兵劫掠村庄、欺凌平民,违者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一一这点和所有佣兵团都不同,你务必记住一一但是!”

他重重地强调,“他发放的军,是出了名的丰厚、准时!只要你肯卖力,忠诚可靠,很快就能攒够钱,换上一身堪比大领主亲卫的精良装备!铠甲、长剑、盾牌,都是最好的钢铁打造。”

查尔爵士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更重要的是,赫尔曼,跟着光明使者大人打仗,只要你足够机灵,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你不仅死不了,甚至一一”他顿了顿,确保弟弟听清了接下来的话,“一一连受伤的可能性都很小!我亲眼见过,他和他魔下的烈日行者们拥有神赐的治愈之力!再可怕的伤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能从死神手中把人拉回来!”

“不会受伤”

这四个字,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瞬间洞穿了赫尔曼·科斯塔内心深处最脆弱、最恐惧的盔甲。

在东陆当雇佣兵的漫长岁月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换过多少批战友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死得干脆利落一一在冲锋中被长矛刺穿,在混战中被战斧劈开头颅,在乱箭中如同刺猬般倒下。

但更多的人,是带着并不致命的伤口,在航脏的营地里、在缺医少药的痛苦煎熬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伤口一点点发黑、流脓、散发出腐肉的恶臭,然后在持续数日甚至数周的剧烈疼痛和绝望袁喙中,极其缓慢、极其痛苦地死去。

然而,比这更让赫尔曼感到彻骨寒意的,是那些在战场上被砍断了手臂或腿脚,却又“幸运”地活了下来、伤口愈合了的人。

他们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也就失去了在佣兵团里存在的价值。团里会象征性地给一点微薄的抚恤金,然后就象丢弃一件破旧的武器一样将他们无情抛弃。

这些除了杀戮什么也不会的男人,带着残缺的身体和一点点钱币,流落到某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酒馆和赌场很快会吞噬掉他们最后的积蓄。

最终,他们要么饿死在某个阴暗潮湿的巷角,要么在病痛的折磨下无声无息地咽气,户体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城外,丢进乱葬岗。

赫尔曼亲眼目睹过太多这样的结局,每一次都象冰冷的刀锋划过他的心脏,

正是因为对这种结局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才象一只受惊的兔子,拼命逃避任何有巨大风险的战争合约,宁可辗转于各个中小佣兵团,靠接一些相对安全的护卫、剿匪任务混日子,最终在东陆佣兵圈里混成了一个不上不下、没有固定归属、前途黯淡的“老油子”。

如果—如果查尔说的是真的?如果跟着这位“光明使者”,真的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战死沙场,甚至能规避掉那可怕的、生不如死的伤残结局这不正是他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的、最理想的生存方式吗?

一个能让他这身战斗技艺发挥价值,又不必时刻担忧自己会象野狗一样烂死在异乡街头的归宿c

赫尔曼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起来,喉咙有些发干。

他下意识地端起面前的麦酒杯,猛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那股突然涌起的、混合着巨大希望和不确定性的热流。他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沉默了许久。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的桀骜不驯和满不在乎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甚至有些别扭的尤豫和挣扎。

“过什么两天!”查尔爵士立刻打断了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就明天!正好,我的长子威尔,他之前跟随光明使者大人去君临城办差,前几天刚刚回到军营休整。”

他盘算着,“我让贝琪准备几块她亲手做的、威尔最喜欢的山羊奶酪,明天一早就带着你去圣莫尔斯,顺便拜见光明使者大人!有我的引荐,再加之威尔的照应,这事准成!就这么定了!”

赫尔曼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但最终,所有的推托之词都在查尔爵士热切的目光和那个“不会受伤”的巨大诱惑面前溃散了。

他又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用一种极其勉强、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好吧谢谢你,哥哥。”

她的心脏因兴奋而微微加速跳动。谢谢你,查尔爵士。她在心中无声地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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