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好看的眉头紧锁起来,“潘托斯?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伊利里欧是我的朋友。潘托斯属于潘托斯人。而且伊利里欧总督就在潘托斯,他安排了我和卓戈卡奥的婚姻,送给我龙蛋。是他把巴利斯坦爵士送给我,还有贝沃斯、格罗莱。我亏欠他很多很多。我不会拿他的城市支付那个价码。绝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的扶手。
盖里斯向前倾了倾身子,“但是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从龙背上摔下来,粉身碎骨,在哀豪中死去。”
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我们没有预料到你会这样子美丽又健康地坐在我们面前。”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女王,再次确认着眼前的事实。
“如果我死了,你们就不遵守我的命令,”丹妮莉丝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像冬日清晨的寒霜,“那我怎么能指望你们像最坚定的盟友一样,坚守我的道路?”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多恩人。“如果你们只是想要推翻兰尼斯特家的统治,很好,当我在君临登陆时,你们会得到我的支持。但是婚姻一丝明显的厌恶掠过丹妮莉丝的脸庞,“我并没有看到婚姻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痛苦的过往,“我的上一个丈夫卓戈卡奥独自死去,丢下我在这个险恶的世界挣扎求存,”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伤痛,随即又因愤怒而提高,“而这一任丈夫甚至想要毒死我。那下一任丈夫呢?又会怎么背叛我?不,我不需要婚姻。”
她挺直脊背,语气斩钉截铁,“我嫁给了我的国家。你们所有人,只能是我的臣子或者朋友,
要么就是敌人。”
女王的话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在会客室里激起无声的巨浪。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宣言钉在原地。
她不打算承认与西茨达拉的婚姻,并且不再打算和任何人结婚。
这在维斯特洛和厄索斯的历史上都闻所未闻。不结婚,就意味着没有子嗣;没有子嗣,就意味着一旦女王身死,她一手创建的帝国就会分崩离析。
巴利斯坦爵士再也顾不上审讯多恩人。他猛地转身,单膝跪地,沉重的铠甲与石地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他的声音因急切而略显沙哑,“西茨达拉确实不是一名合适的丈夫,但是你还这么年轻,未来一定会遇到一个彼此相爱的男人”老骑士抬起头,眼中充满长辈的忧虑,“请你放弃这种奇怪的想法
“巴利斯坦爵士,”丹妮莉丝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虽然达里奥叫你‘祖父骑士”,但是你并不是我真正的祖父。”她的目光直视着跪地的骑土,“是否结婚,和谁结婚,将由我自己决定。你的任务是保护我,并且执行我的意志。”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难道你也要背叛我么?”
老骑士的头颅重重地垂了下去,花白的胡须几乎触到胸甲。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肩膀也随之垮下,“陛下,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运。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他仍忍不住补充道,声音低沉,“但是婚姻—人的一生孤独而漫长-尤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
斯卡拉茨在一旁皱紧了眉头,粗壮的手指摩着腰间匕首的柄。他一直希望女王能嫁给自己,
不过最后败给了西茨达拉。
看来这一次的遭遇令女王痛彻心扉。一辈子不结婚·-斯卡拉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女王终究是要西渡回到维斯特洛的,只要她在弥林没有合法的继承人自己说不定就能够以她最信赖的顾问的身份接掌这个城邦。
他粗声粗气地开口,矛头指向巴利斯坦:“老头儿,你臀越了。”他朝老骑士的方向醉了一口,“她是你的女王,不是你的孙女儿,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的允许。”
他带着一丝讥讽上下打量着巴利斯坦,“而且,据我所知,你不是也终身未婚么?由你提出异议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淅:“七国也有不经过血脉转移权力的办法。”他着粗短的手指开始枚举,“守夜人的总司令死亡后,通过全员选举来选择继任者。总主教死后,则是由大主教们从同挤中选出新的总主教。学城,由博士们选出的枢机会进行管理,而所谓的总管,由枢机会选出,一年换一次,以处理杂务。”
他摊摊手,看向丹妮莉丝,“贵族爵位没有血脉后裔的继承,应该也有先例,只是我见识狭窄,不知道罢了。”
他转向巴利斯坦的方向,巧妙地眨了眨眼,“等伊蒙学士醒了之后,可以问问他,我相信以他老人家渊博的学识,必然能从历史中找出合适的办法。”
他的眼神暗示着: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巴利斯坦爵士读懂了提利昂的暗示。是了,在这件事情上,还有谁比女王的长辈更有话语权呢?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女王对着来,徒劳惹她生气。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低下头:“遵命,陛下。”
丹妮莉丝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看老骑土,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多恩人,“斯卡拉茨希望把你们绞死。”她的语气平静,象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扭断了他四个手下的脖子,”伊伦伍德,“其中两个是从阿斯塔波就跟随我的自由民。”
“我们是保护昆汀,”郡克沃特急切地插话,“我们一一”
“她知道。”阿奇博尔德打断同伴,高个转向女王继续道,目光锐利地直视丹妮莉丝,“若是要绞死我们,你就没必要跟我说这些了,所以不是,对吗?”
“对。”丹妮莉丝承认,心中重新评估着这个高大笨拙的男人。这家伙不象他看上去那么不灵光。
“你们活着对我更有意义。服务我,”她开出条件,“不久之后我将还给你们的王子自由,并且给你们一条船,让你们回家。”
她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我们是客人。”盖里斯争辩道,试图抓住最后一丝体面。
“客人不会偷窃主人的财产,”丹妮莉丝的声音瞬间冰冷,“当你把手伸向我的龙时,你们就不是我的客人。”
阿奇博尔德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怎么又是船?愿意为你服务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君临城,为什么挑我们,陛下?”
“你们的宝剑。”丹妮莉丝直截了当。
“你手下有无数军队。”阿奇博尔德指出。
“我的自由民们血统各异。雇佣兵们不值得信赖。无垢者是勇敢的士兵一一”丹妮莉丝顿了一下,查找着准确的词,“但不是战士。不是骑士。”她停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尝试驯龙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多恩人交换了下眼神。郡克沃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说到,“昆汀告诉破烂王他能控制它们,那来自于他的血脉,他说,他有坦格利安的血脉。”
“龙之血脉。”丹妮莉丝低语。
“是的,”盖里斯点头,“佣兵团本该帮我们把龙锁好,以便我们偷运上船。”
“拉格斯安排好了艘船,”郡克沃特补充着,“一艘大的,以便我们抓住多只。而昆汀将骑上一只。然而我们一进去就发现,这一切都不管用。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巨龙太狂野了。链子——-链子的碎片到处都是,巨大的锁链,和你头般大小混在各种头骨和碎骨中。”
“而昆汀,七神怜悯他,”盖里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悲痛和庆幸,“看样子就要尿在他的马裤里了。卡戈和梅里斯可不瞎,他们也看见它们了。于是一个十字弩手掉头就跑。或许他们一直只想着屠龙,并一直利用我们找到它们。你永远了解不了塔特斯的想法。无论如何向龙射箭都不是聪明的做法。挑畔只会令巨龙愤怒,而它们却从未如此感兴致的。接下来接下来一切都变得糟糕。”他的声音颤斗着,仿佛又看到了那场烈焰风暴。
“于是风吹团如风般溃散了,”盖里斯接着说到,语气充满了对佣兵的鄙夷和不甘,“昆汀在尖叫,全身是火,而他们都走了,卡戈,美人梅里斯,所有活着的。”
他摊开双手,仿佛在陈述一个不言自明的真理。
巴利斯坦爵士接口道,声音严肃,“我们仍扣着些风吹团在地牢里。那些假装的逃兵。”
“我记得,”阿奇博尔德说,努力回忆着名字,“亨格福德,斯达鲁,还有些。以佣兵标准而言他们中的一些不算太坏。”他看向女王,“其它的,他们都快死了吧,不是么?”
丹妮莉丝点点头,“当然,我的人不能白死。四个好人,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是考虑到你们对我有用,而且只是三个被人利用的傻蛋,”她的目光扫过阿奇博尔德和盖里斯,“我会把这个罪责归结到剩下的人身上。”
看到阿奇博尔德脸上瞬间闪过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女王继续说道,“但是其他的人,我会让他们活下来,并把他们驱逐出弥林城。让他们回到槛衣王身边。”她的计划开始浮现,“而你们将跟随他们。你俩将淹没在人群中,所以你们在渊凯军营地的出现将无人注意。”
她下达了关键指令,“我要你们送条消息给破烂王。告诉他,是我指派的你们,以女王的名义。告诉他如果他把人质安全送来,我们愿开好价,当然是完整无伤的。”她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阿奇博尔德那张粗犷的脸立刻又苦了下来,“拉格斯和塔特斯可能更愿意把我俩送给美人梅里斯,”他摇着头,“他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任务很简单。”相对于偷龙,巴利斯坦爵士补充道,试图给多恩人一些信心,“我曾将疯王从暮谷城救出。”
“那是维斯特洛,”郡克沃特立刻反驳,声音带着绝望,“而这是弥林。”他指了指阿奇博尔德那双缠着脏污布条、隐隐散发焦糊气味的手,“阿奇以那双手甚至都没法拿剑。”
阿奇博尔德的手在试图扑灭王子身上火焰的过程中被严重烧伤,直到现在还没有做过任何处理,肿胀溃烂。
提利昂插话劝说道,“只要你们愿意,他手上的伤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雪诺的方向努了努嘴,“琼恩大人的法术你们也看见了,”他故意夸张地说,“就算你的呢—重要部位被切了,他也能给你接上。”
他的目光转向丹妮莉丝。
“不!”丹妮莉丝断然拒绝,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那我们干了”,阿奇博尔德立刻接口,仿佛生怕女王改变主意。他转向女王,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只要没有见鬼的船就好。”他警了一眼还在发懵的同伴,“沃特也会干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会干的。”
之前为了和谈,在和西茨达拉结婚之后,弥林派出了七个人质:乔戈、格罗莱(没有船的海军司令)、达里奥、英雄(无垢者的一个指挥官)以及弥林新任国王西茨达拉·佐·洛拉克的三位亲属。
他们被送到渊凯大军之中,以确保七位进入弥林的渊凯将领的安全。
现如今,西茨达拉与女王的婚姻名存实亡,不能再指望渊凯人会自愿释放这些人质。让多恩人悄悄将他们救出来,成了最合适也最危险的策略。
琼恩走上前,在女王的首肯下,开始处理阿奇博尔德那双惨不忍睹的手。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污浊的布条,露出底下红肿、起泡、部分焦黑流脓的创面。
多恩人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冷汗,但硬是没哼一声。琼恩的手掌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如同旭日东升的颜色,轻轻复盖在伤口上。肉眼可见地,炎症在消退,肿胀在减轻,焦黑的死皮边缘开始收缩,新的粉嫩皮肉缓慢地生长出来。整个过程安静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治好了阿奇博尔德的双手之后,这场漫长而突然的会议终于宣告解散。
此时,黎明的阳光已彻底驱散了黑暗,金色的光芒通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会客室,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新一天繁杂的政务正等待着女王的顾问们。
就在众人告辞,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离开会客室时,丹妮莉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琼恩,
请你留一下。”
其他人的脚步只是略微一顿,便继续向外走去。兰尼斯特的脚步微妙地停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向琼恩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点捉狭暖味的笑容,眉毛极其轻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弧度,然后才跟着其他人消失在门口厚重的帷幅之后。
等到会客室里只剩下女王和琼恩的时候,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丹妮莉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身缓步走到巨大的拱窗前。窗外,整个弥林城正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之下。
金色的光芒如同融化的黄金,泼洒在层层叠叠的金字塔、豌的街道和远处的海湾上,蒸腾起薄薄的水汽。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这片属于她的土地。
“真是美丽又壮观,不是么?”丹妮莉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她没有回头。
它当然美丽。”
丹妮莉丝轻轻点了点头,银色的发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是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略微有一丝沉重,“可是如果我死了,这个种子将不再有人浇水灌溉———"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琼恩,“不论是巴利斯坦还是斯卡拉茨,他们并不是因为认同我的理想而追随我。”她看得透彻,“他们追随的是拥有三条龙,可以为他们带来胜利的女王。”
仿佛呼应着她的话,在遥远天际,一道巨大的绿色身影和一道稍小的白色身影如同自由的精灵,在泛着玫瑰金光泽的天际线肆意翔,发出穿透云宵的长吟。
“雷戈,韦赛利昂。”丹妮莉丝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们挣脱了锁链夺回了自由。”她看着远处,“我想,就算我亲自动手,他们也不会愿意再被关起来。”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而我也不愿意再把他们关起来。他们不仅是我的武器,”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母亲般的温情,“他们更是我的孩子,我将他们亲手从火焰中孵化出来。”
丹妮莉丝双手撑住冰冷的石质栏杆,身体微微前倾。朝阳将她纤细的身影清淅地映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优美而孤高的剪影。会客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苏醒的声音和龙啸。
琼恩安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他能感受到女王内心翻涌的思绪,那是一种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重担。
终于,丹妮莉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她的目光依然投向远方,语气似乎漫不经心,
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紧绷:“我爱达里奥,”她停顿了一下,象是在确认这个事实,“但是他不能为我带来子嗣—”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接投射在琼恩的脸上,问出了一个问题:“琼恩,告诉我,你的治疔——能治不育么?”
琼恩的眉头瞬间皱紧了。纳哈里斯,他没有见过,但是听提利昂多次提起,那是一个英俊、狂放、强壮的战土,并且深得女王的青睐。
他不能生育?这个信息让他措手不及。
“我没有试过”他谨慎地回答,大脑飞速思考着,“但是如果达里奥大人愿意尝试的话,
我可以想想办法。”
他想起刘易那些颠复常理的“科学”和“法术”,补充道:“不过,就算我不行,我的老师肯定可以。”
“恩,”丹妮莉丝应了一声,似乎在消化这个回答。她移开目光,重新望向窗外,仿佛在欣赏风景,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那女人呢?女人不能怀孕的毛病,他能治么?”
琼恩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问题指向性太明确了。他仔细回想在河间地的经历。“这”他斟酌着词句,“在河间地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救活过因为难产而差点死掉的妇人,”他实事求是地说,“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专门医治不能怀孕的妇人。”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起刘易展现过的种种神奇,“不过我的老师经常展示出我们不曾见识过的能力,”他抬起头,眼神认真,“所以我认为对他来说,这应该不会是什么问题。”
“真希望能早点见到你的老师”丹妮莉丝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未言明的渴望、疑虑和沉重的希望。阳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她眼中深沉的思虑。
“我也是。”琼恩低声附和道,他的目光也投向了窗外,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会客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阳光在地板上无声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