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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女王之血(1 / 1)

汗水沿着他灰白的鬓角滑下,浸湿了衣领。他的坐骑喷着粗重的鼻息,显然刚刚经历了一番疾驰。乔拉爵士没有寒喧,只是用那双锐利、焦灼的眼睛盯着琼恩。

琼恩的心沉了一下。这种阵仗,这种表情,绝非常态。

山姆正费力地试图将一桶清水搬到棚屋的阴凉处,他圆润的脸庞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宽大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外袍的肩头蹭上了灰尘。

“山姆,”琼恩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穿透了营区的嘈杂,“这里交给你了。”

山姆放下水桶,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困惑地眨了眨眼:“琼恩?怎么了?

一琼恩没时间解释太多。“戴利恩从酒馆回来之后,”他语速加快,“让他不要出门,一步也不许离开营地。你亲自看着他。”

戴利恩,此刻大概正在某间弥漫着劣质麦酒和汗臭味的下等酒馆里,用他那还算动听的嗓子唱着歌谣,向醉的顾客们讨要铜板,或者试图从他们模糊不清的醉话里捕捉一丝有价值的情报。

这是琼恩给他安排的任务个没有象样武艺,也不懂得照顾人的家伙,留在营地里除了添乱别无他用,不如让他发挥点信息收集的作用,顺便挣几个钱糊口。

但此刻,乔拉爵士的出现象是一记警钟。如果城里真出了什么足以惊动女王护卫的大事,戴利恩独自在外就成了一个明显的弱点,一个可能被利用或伤害的活靶子。

“琼恩,我,我不知道—”山姆的声音开始发颤,胖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上衣的衣角,“要不交给维恩或者乌列他们吧?他们他们更有经验处理—”

“不行。”琼恩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低矮的帐篷和里面躺着的、盖着薄毯的病人,几个纠察队成员正沉默地在营区边缘巡逻,他们手里的短棍在沙地上投下笔直的影子。

“现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这些病人,执行好隔离政策。一步也不能错。任何疏忽都可能让血痢疾像野火一样蔓延开。在这一点上,维恩和乌列不如你细心,也不如你懂得这些病人的需要。这里需要的是你的头脑和你的心,不是他们的剑。”他加重了语气,“所有行动,都必须围绕这个目标进行。”

说完,琼恩没有丝毫尤豫,迅速解下腰间那把朴素但保养良好的长剑,果断将它抛向山姆。

“艾莉”的剑鞘在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山姆手忙脚乱地接住,长剑入手冰凉而沉甸,象是一块烙铁烫在山姆心头。

“以此为证,”琼恩的目光紧锁着山姆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淅,“在我离开的这几天,

这里你主事。你的话就是我的命令。任何人,包括维恩、乌列,包括戴利恩,都必须听从。如果有紧急情况用这把剑决定。”

山姆抱着“艾莉”,像抱着一块滚烫的石头,又象抱着一座山。他的脸色更白了,嘴唇翁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推拒或辩解的话,圆圆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

琼恩没有给他机会。时间紧迫,乔拉爵士那紧绷的姿态和无声的催促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最后扫了一眼医疗营区一一那些简陋的棚屋,那些在痛苦中呻吟或沉默的病人,那些沉默而忠诚的纠察队一一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乔拉·莫尔蒙。

乔拉爵士看到琼恩走来,只是微微一点头,随即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他那匹更强壮的战马立刻小跑起来。

琼恩也快步走向拴在一旁的那匹属于他的坐骑一一那是丹妮莉丝女王赐给他的代步工具,一匹栗色的、骨架分明但显得有些瘦削的母马。

几个乔拉爵士带来的骑兵护卫立刻策马跟上,马蹄踏在竞技场外围的硬地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扬起一小片尘土。

他们迅速将大竞技场那庞大而压抑的圆形轮廓甩在身后,朝着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宏伟、像征女王权威的建筑一一大金字塔的方向疾驰而去。

两匹马并而行,在弥林狭窄而曲折的街道上穿行。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用黄色砖石砌成的房屋,高高低低,门窗狭小。

阴影在巷弄间拉得很长,空气闷热凝滞。偶尔有裹着长袍的当地人匆匆警见这队疾驰的骑士,

尤其是认出乔拉爵士那标志性的面容后,便迅速低头躲进阴影或门洞,眼神中混杂着敬畏与不易察觉的恐惧。

车轮碾过坑洼路面的哎呀声、小贩遥远的叫卖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孩童哭闹声,都模糊地融入了马蹄声的背景里。

琼恩紧握着缰绳,目光扫过那些紧闭的门窗和偶尔出现的、刻着鹰身女妖图案的残破雕像。

这座城市,即使在被女王“解放”之后,依然象一张紧绷的弓弦,潜藏着无数暗流。

‘乔拉爵士,”琼恩打破了沉默,声音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显得格外清淅,“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的自光紧紧锁住身旁骑土的侧脸。

乔拉爵士没有看他,鹰隼般的眼睛直视前方,操控着马匹灵巧地绕过一堆散落的陶罐碎片。

“安静地跟我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一会儿你自然会知道。”

琼恩没有退缩。从乔拉爵士全副武装的急迫,以及直奔女王居所的方向,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最坏的猜测。

“乔拉爵士,”他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质问的冷静,“你这么着急把我从隔离营召来,是女王陛下受伤了吧?你现在不告诉我实情,难道还要等我见到女王之后,由她自己挣扎着亲口告诉我吗?”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分量沉下去,“你不怕耽搁了救治的时机?”

沉默。

只有马蹄叩击石板路的声响在狭窄的街道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乔拉爵士猛地转过头,那双因疲惫和焦虑而布满血丝的眼晴狠狠瞪了琼恩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终于,他象是被抽干了力气,又象是下定了决心,猛地转回头,声音干涩地开了口,语速极快,仿佛要将这可怕的消息尽快倾倒出来:

乔拉爵士的呼吸变得粗重,似乎再次目睹了那恐怖的场景,“它象一块燃烧的巨石砸进场中,

一口就咬死了正在搏斗的那头巨大野猪!然后———然后—————”他哽了一下,脸上肌肉扭曲,“它看到了旁边一个刚被野猪顶死的女战士的户体,竟然—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户体当成了食物!撕扯,吞咽————血和内脏—人群瞬间就疯了,哭喊,推揉,像被捅了窝的蚂蚁—"

琼恩的眉头深深皱起,他能想象那炼狱般的景象。

“更愚蠢的是西茨达拉!”乔拉爵士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斗,“那个白痴,他竟然在这种时候,

下令让他的护卫射杀射杀女王的孩子!卓耿!结果呢?结果他的人刚举起长矛,就被卓耿的龙焰—瞬间就烧成了焦炭,撕成了碎片!连个全尸都没剩下!”他猛地吸了口气,似乎在平复剧烈的情绪波动,“女王-丹妮莉丝,诸神在上啊,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抓过驯龙鞭,冲进了场子中央!那么多人,那么混乱她跑到卓耿面前,用鞭子狠狠抽打它!,就象打在岩石上·最后,她竟然——竟然爬到了那暴怒的龙背上!”

琼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感受到那一刻的惊心动魄和丹妮莉丝近乎绝望的勇气。

“就在卓耿张开那对巨大的翅膀,带着女王腾空而起,眼看就要飞走的时候”乔拉爵士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女王-她突然从龙背上摔了下来!从那么高的地方!象断了线的木偶—直接砸进了角斗场的沙地里琼恩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所以女王是摔伤了?伤势如何?”

“不止如此”乔拉爵士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深切的恐惧,“我们冲进去,在人群彻底踩踏之前,把她抢了出来送回大金字塔伊蒙学士检查后”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不仅摔断了手臂,还有一条腿——骨头可能碎了———更可怕的是,她中了剧毒!有人有人在她今天的食物里下了毒!也许也许这就是她抓不住卓耿鳞片,从龙背上掉下来的真正原因!能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琼恩沉默了片刻,大脑飞速地消化着这爆炸性的信息一一巨龙失控、血腥杀戮、女王坠龙、贵族阴谋、剧毒加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恩——”他沉吟道,“这———也许是好事?”

“好事?!”乔拉爵士猛地转头,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你管这叫好事?!

“冷静点,爵士!”琼恩立刻打断他,声音沉稳有力,“听我说完。如果这剧毒是在她被卓耿带走之后,在高空之上才发作·-你觉得结果会怎样?卓耿会带着一个死去的骑手飞向远方,而你们,”他直视着乔拉爵土燃烧的眼睛,“你们就永远、永远也见不到她的尸骸了。连确认她生死的机会都没有。至少现在,她还在金字塔里,还有救治的可能。”

乔拉爵士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找不到任何话语。琼恩的话象一盆冰水,浇灭了他部分的怒火,却让他感到了更刺骨的寒意一一那个失去女王、连户首都无处寻觅的恐怖未来。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你是说—她会死?连你也—救不了她?”那话语里充满了绝望的希冀。

“不,”琼恩果断地摇头,驱散了乔拉爵士眼中的阴霾,“我没有那么说。但一切的前提是,

我要先看到她,诊断她的伤势和毒情。”

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大金字塔那庞大的、阶梯状的轮廓已经清淅可见,在众多低矮的建筑中如同拔地而起的巨山。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爵士。在路上每多耽搁一分钟,”他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乔拉,“你的丹妮莉丝女王,就多面临一分无法挽回的危险。”

“驾!”

强健的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立刻加速冲刺。乔拉爵士一马当先。他带来的几个精锐骑兵护卫也毫不迟疑,立刻催动战马紧跟而上。

沉重的马蹄声骤然变得密集如鼓点,将原本跟随在他们后方、保持着整齐队形的无垢者步兵方阵远远甩开。尘土在马蹄后飞扬,一行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看那巍峨耸立、像征看权力与危机中心的大金字塔疾驰而去。

巨大的黄色石块层层堆栈,每一级阶梯都高逾常人,直插云宵,在炽烈的阳光下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和古老权力的威严。此刻,金字塔宽阔的基座外围,气氛却异常紧张肃杀。

整整三排无垢者士兵组成了密不透风的警戒线,他们身着统一的青铜鳞甲,戴着标志性的尖顶头盔,手持长矛和盾牌,如同由青铜和石头雕刻而成的冷酷雕像。

长矛的矛尖在阳光下闪铄着冰冷的寒光,整齐地指向外侧,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金属荆棘。他们面无表情,沉默如渊,只有偶尔调整姿势时,皮甲的甲片摩擦发出细微而整齐的铿锵声,

更添肃杀。

警戒线之外,是另一番景象。数十名衣着光鲜的弥林贵族聚集在一起,他们穿着色彩艳丽的托卡长袍,佩戴着沉重的金饰,头发梳理成各种奇特的、像征家族或地位的型状一一高耸的发髻、油亮的辫子、甚至染成奇怪颜色、做成角状的发型。

但此刻,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面孔,却写满了惊惶、焦虑和一种极力掩饰的恐惧。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无垢者的矛尖前徘徊、聚集、低声议论,华丽的衣袍被尘土沾染也浑然不觉。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味、汗味和一种名为“恐慌”的刺鼻气息。他们试图靠近入口,但每一次尝试都被无垢者那纹丝不动的盾墙和冰冷的矛尖无情地逼退。

有人在高声质问,声音尖利却底气不足;有人在喃喃祈祷,手指神经质地捻着项炼;更多的人则用充满算计和恐惧的目光,死死盯着金字塔那巨大的、被严密把守的入口。

守门的无垢者队长,绰号“铁甲”,如同一尊铁塔聂立在信道中央。他那张被烈日和风沙磨砺得如同皮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警剔地扫视着骚动的人群。

他看到了乔拉爵士带着一小队骑兵,护卫着一个穿着朴素黑色亚麻短衣、外罩皮甲的青年疾驰而来。

乔拉爵士那焦急而熟悉的面孔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铁申”甚至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侧头。他身后的无垢者士兵如同精密的机器般瞬间动作,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狭窄信道。

就在乔拉和琼恩策马进入的瞬间,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镶金边紫色托卡的弥林贵族,看准了信道打开的缝隙,猛地向前一冲,试图从无垢者士兵的缝隙中挤过去。他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和贪婪。

“铁甲”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反手将手中的长矛向后一递,坚硬的橡木矛杆底部精准而凶狼地撞在那胖贵族的肚子上。

“呢一一!”一声痛苦的闷哼。胖贵族脸上的急切瞬间被剧痛和室息取代,他圆睁双眼,眼珠暴突,捂着肚子象一袋被戳破的面粉般软软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

“巴哈罗大人!”旁边一个将头发染成刺眼的红色,并精心梳理成两个巨大,弯曲椅角型状的贵族惊叫一声,连忙俯身去换扶他的同伴。

他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愤怒和对无垢者暴力的恐惧,对着“铁甲”和已经远去的乔拉、琼恩的背影尖声质问:“站住!你!无垢者队长!你不是宣布了命令,说除了御前会议成员和医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吗?他们凭什么能进去?!”他指着琼恩,“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子是谁?他有什么资格进去?”

“铁甲”缓缓转过身,动作沉稳得象一块移动的岩石。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眼神冰冷得如同寒潭深处的刀锋。

他向前踏了一步,沉重的靴子踩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红发贵族惊恐的注视下,“铁甲”再次举起了长矛,这一次,矛杆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红发贵族的小腿上。

“咔!”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红发贵族抱着扭曲的小腿滚倒在地,痛苦地哀豪翻滚,精心梳理的红色“特角”发型狼狐地散开。

“铁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翻滚惨叫的两人,他的声音不高,却象冰冷的铁块砸在每一个弥林贵族的心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闭嘴,混蛋。我知道你们想打探什么。”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若寒蝉的贵族人群,“但你们最好用尽全力,向你们那该死的鹰身女妖祈祷,向你们所有的神明祈祷一一祈祷弥莎平安无事。”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象淬了冰的刀刃,“否则,”他缓缓地、清淅地吐出最后的判决,“你们整座城市,都要为她的不幸陪葬。”

冰冷的宣言如同死神的宣告,让金字塔入口外的空气瞬间冻结了。所有的议论、质问、呻吟都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地上两个贵族痛苦的鸣咽。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弥林贵族的脸庞。

对于身后发生的这场小冲突和那冷酷的宣言,琼恩·雪诺没有丝毫留意。他的全部心神已经系于金字塔内那个生死未下的女王身上。

进入金字塔底层后,一股混合着古老石料、熏香和隐约血腥味的、更为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光线从高处的狭小窗洞斜射下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柱。

乔拉爵士没有丝毫停留,他几乎是拖着琼恩,沿着宽阔却徒峭的石阶一路向上狂奔。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字塔内部回荡,如同急促的鼓点。汗水浸透了琼恩的亚麻短衣。他们经过了数道由无垢者把守的关卡,每一道关卡都弥漫着更加紧张的气氛。

守卫的无垢者士兵看到乔拉爵士,都沉默地让开通路,但他们紧握武器的手和警剔的眼神,无不显示着局势的严峻。

不知道爬了多少级台阶,穿过了多少条幽深冰冷的回廊,乔拉爵士终于在一扇厚重的、镶崁着青铜钉的橡木大门前停下。

大门两侧站着两名身材异常高大、戴着全复盖头盔的无垢者精锐,他们手中的长矛交叉,挡住了去路。乔拉爵士急促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他的锁甲缝隙流淌,但他完全顾不上,对着门内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急切和爬楼的劳累而沙哑变形:

交叉的长矛立刻抬起。大门被里面的人拉开一条缝隙。乔拉爵士几乎是撞开大门,拖着琼恩冲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药草味、血腥味和一种病人特有的虚弱气息瞬间涌入琼恩的鼻腔。他迅速向宽的房间内打量过去。

这里无疑是女王的寝宫,装饰着华丽的挂毯和异域风格的家具,但此刻无人有暇欣赏。房间中央,一张宽大而华丽的床榻成为了焦点,床柱上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几个人影正紧紧围在床边,挡住了琼恩的视线。

他认出了其中两人:身形佝偻、穿着灰色亚麻学士袍、脸上刻满岁月和忧虑痕迹的伊蒙·坦格利安学士;以及身材矮小、站在一张矮凳上才能勉强看清床榻、那头蓬乱的金发和布满愁容的侏儒脸庞一一提利昂·兰尼斯特。

另外几个身影,从他们强壮的体魄、古铜色的皮肤和多斯拉克风格的皮甲辫子来看,是丹妮莉丝的血盟卫。还有一两名穿着无垢者军官盔甲的人,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如同守护的幽灵。琼恩敏锐地注意到,房间里没有一个弥林本地贵族的身影。

“天呐!”提利昂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种夸张却无比真实的、如释重负的尖锐感,他从矮凳上跳下,迈着短促而快速的步伐迎向琼恩,那张布满愁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急迫,“看看这是谁!诺!说实话,我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真诚、如此热切地渴望见到你这张严肃的狼脸!”

他走到琼恩面前,仰着头,小眼晴里闪铄着复杂的光芒一一焦虑、希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快!路上发生了什么?乔拉爵士有没有告诉你—”他急促地问,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透着紧张。

琼恩点点头,目光越过提利昂的肩膀,试图看清床榻上的人影:“我听说了女王中毒,并且从龙背摔下受了重伤?”

他的声音保持着冷静,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是的。”伊蒙学士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接过了话头。他转过身,那双因年老而浑浊、却依然瑞智的眼睛里充满了深切的忧虑和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丹妮莉丝—”他用一种长辈般亲昵的称呼,“她现在身体滚烫,陷入深度昏迷,我们无法唤醒她。在昏迷之前,她最后告诉我们的是—她的肚子,像被烧红的刀子搅动一样剧痛。”老学士的声音充满了挫败感,“可是—我翻遍了典籍,检查了她的征状—我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或者极其阴险—"

提利昂插话道,语速快得象爆豆子,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一得知消息,立刻就让阿戈带人去抓捕负责为女王准备早膳的厨房总管和所有经手过食物的奴隶!但是—”他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掌心,发出啪的一声,“他们全都不见了!象地鼠一样钻进了地缝里!显然有人比我们动作更快!”

琼恩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华丽床榻上那个被众人身影半遮半掩的纤弱躯体上。

他一边听着,一边迈开脚步,坚定地走向床边。“不要紧,”他的声音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不需要知道具体是什么毒药。至少现在不需要。”

他需要亲眼确认女王的状态。

随着他的靠近,围在床边的人下意识地让开了一些。坦格利安毫无生气的面容完全呈现在琼恩眼前。

琼恩的呼吸微微一室。躺在层层柔软丝绸和天鹅绒中的女王,此刻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如同蒙上了一层死寂的尘埃。

曾经娇艳如玫瑰的嘴唇,此刻乌紫发黑,干裂起皮。那双能点燃千军万马、令无数人心折的紫色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她曾经红润、充满生命力的脸颊,此刻凹陷下去,皮肤紧绷,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色泽,像存放了太久的蜡像。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一缕银金色的发丝黏在脸颊上。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浓重的不祥气息中,每一次微弱而艰难的呼吸都象是巨大的负担。

琼恩靠近丹妮的床边,声音低沉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需要空间。”众人又无声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他高高举起双手,掌心向下,悬停在丹妮莉丝平坦却因痛苦而微微痉孪的小腹上方一寸处。他闭上眼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凝聚某种无形的力量。

片刻寂静。随即,一道温暖而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实质的液态阳光,骤然从他的双掌之间涌现出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神圣而强大的生命力,瞬间照亮了琼恩专注而肃穆的脸庞,也驱散了床边的一部分阴霾。

紧接着,一粒更加明亮、更加凝聚的光点,如同拥有生命的小小星辰,从金光中分离出来。它轻盈地悬浮起来,开始环绕着昏迷的女王缓缓旋转。

光点移动的轨迹稳定而充满韵律,每一次盘旋都仿佛在扫描、在探寻、在驱逐。一圈,两圈,

三圈在众人摒息凝神的注视下,那粒光点完成了它的使命,骤然加速,如同逆飞的流星,笔直地升向寝宫高耸的天花板,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仿佛带走了某种污秽之物。

就在光点消失的刹那,丹妮莉丝脸上那层可怕的青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病态的苍白,但至少不再是死寂的灰败。紧接着,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也随之痛苦地弓起,

“咳!咳咳咳一一!”

一直守在床边、眼晴红肿得象桃子的小侍女弥桑黛反应极快。她立刻抓起一块干净的白色亚麻手绢,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将它捂在女王乌紫色的嘴唇上,

丹妮莉丝又猛烈地咳了几声,身体剧烈地颤斗。弥桑黛小心翼翼地移开手绢。

雪白的手绢中央,赫然是一团浓稠得近乎凝固的、散发着腥臭气息的黑色淤血!那颜色和质地,邪恶得触目惊心。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乔拉爵士和提利昂交换了一个震惊又充满希望的眼神。

琼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地指挥道:“给她喂一些清水,让她漱口,清洁口腔的毒血残留。

记住,让她涮一下吐出来,不要吞回去。”

“是,大人!”弥桑黛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动作毫不迟疑。她立刻转身,从旁边一张镶崁着螺铀的华美锡制水壶中倒出一杯清澈的凉水。

她小心地扶起丹妮莉丝的头,将杯沿轻轻靠在女王唇边,缓缓喂入一小口水。然后用另一只手掌着一个银盆接在下方。

丹妮莉丝在昏迷中本能地含住水,片刻后,弥桑黛轻轻挤压她的脸颊。混着黑色血丝的污水被吐进了银盆里。这个过程重复了两三次。

就在最后一次漱口后,奇迹发生了。丹妮莉丝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斗起来,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长长的睫毛像被风吹动般剧烈地扇动着。

终于,在众人紧张得几乎停止呼吸的注视下,那双独一无二的紫色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最初是涣散而迷茫的,仿佛迷失在浓雾中,但很快,一丝微弱的神采开始凝聚。

围在她床边的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让几个人虚脱。那个最壮硕的多斯拉克血盟卫,阿戈,猛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卡丽熙!卡丽熙!您终于醒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听不到您的声音了!”他的声音硬咽,古铜色的脸上滑下泪水。

另一个血盟卫,拉卡洛,也激动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卡丽熙!诸神庇佑!您活下来了!

一定是伟大的马神在庇护您!”他的眼中充满了狂喜的泪光。

提利昂长长地、颤斗地呼出一口气,矮小的身体似乎矮了半截,那是紧张过后的虚脱。伊蒙学士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光之王慈悲———"

伊蒙学土脸上的欣慰立刻被凝重取代,他沉重地点点头:“是的很严重。肿胀得非常厉害,皮肉下面有异常的凸起和凹陷。从高处坠落的冲击骨头很可能碎了。”老学士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我检查过,但—我无法处理这样的伤势。”

琼恩摇了摇头,表情严肃:“我能用光明之力愈合她的伤口,驱散伤痛。但是,”他强调道,“如果碎裂的骨头没有在愈合前被正确地复位、接合好,那么当血肉长好,骨头却歪斜着愈合—这很可能会导致她那条手臂或者那条腿永远无法正常活动,甚至——终身残疾。”

他想起了在河间地跟随老师学习的经历,“我的老师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从屋顶摔下来的农夫,骨头错位愈合,后来那条腿彻底废了,走路只能拖着。”

“那—那应该怎么做?”提利昂急切地问,小脸上重新布满阴云。

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从房间角落响起。琼恩这才注意到,那位白发苍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老骑士一一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阴影里,此刻他走了出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身为御林铁卫队长的责任。

“雪诺大人,”巴利斯坦爵士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琼恩,“你—亲自做过这样的治疔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琼恩迎上老骑士锐利的目光,坦诚地承认,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自己没有独立完成过。”他看到巴利斯坦爵士的眉头立刻锁紧,立刻补充道,“但是,我的老师处理过类似的案例,

而且不止一次。我曾在他旁边担任助手,全程参与,熟悉每一个步骤和风险。”

巴利斯坦爵士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白发下的眼神充满了不认同:“没有实际主刀经验—-风险太大了。女王陛下身份尊贵,容不得半点闪失。”他转向床榻,语气带着一种保护者的决断,“为了安全起见,请直接用你的——光明之力,将女王治好。残疾——总比在手术中发生不可挽回的意外要好。”

他指的是死亡。

“不!”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淅、异常坚定的声音从床榻上载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丹妮莉丝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紫色的眼眸也因为高烧和剧痛而显得有些黯淡,但那眼神深处燃烧的意志却如同不灭的火焰。她努力地转过头,看向争执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琼恩和巴利斯坦爵士身上。

“让他做。”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女王威严,每一个字都清淅地敲打在众人心上。

她试图移动身体,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渗出更多冷汗,但她咬着牙,继续说道,“我的人民不可能接受一个只能躺在软轿上、或者拖着残腿走路的女王一个需要人扶的‘破碎者”。”

她紫色的眼眸直视着琼恩,那目光锐利、清醒,充满了决绝,“我也—绝不可能接受那样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目光牢牢锁住琼恩,“我把我的生命交到你的手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斗,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信任,“我可以信任你么,琼恩·雪诺?塔克之子?”

寝宫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琼恩身上。乔拉爵士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提利昂屏住了呼吸;巴利斯坦爵士欲言又止;血盟卫们则用充满野性和忠诚的目光盯着琼恩,仿佛只要女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

琼恩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药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看着丹妮莉丝那双充满痛楚却无比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退缩。他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陛下。”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我难道不是你此刻唯一的选择么?”

丹妮莉丝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混合着痛苦和某种奇异解脱感的微笑。

“那就—这样吧。”她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但紧的眉头显示她正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琼恩不再尤豫,立刻转向弥桑黛和旁边的侍从,用清淅而快速的指令打破了房间的沉寂:“准备一张坚固的桌子,清理干净,铺上尽可能多的干净白布!煮沸过的更好!然后,给我找几把最锋利的小刀,匕首也行,但最好是薄刃的!再找一把锋利的、剃须用的薄片刮刀!还有清水,大量的沸水!干净的白布条!烈酒!快!”

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寝宫里瞬间忙碌起来。弥桑黛和侍从们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奔出去准备物品。提利昂指挥着女王的侍卫们士兵搬来一张沉重的硬木桌。

伊蒙学士则打开他沉重的药箱,翻找着可用的工具和消毒用的烈酒。乔拉和巴利斯坦则迅速指挥血盟卫和士兵清理场地,挪开碍事的家具。

没过多久,一张临时的手术台在寝宫中央布置妥当。上面铺了好几层浆洗得发硬的干净白布。

几把打磨得极其锋利、刃口闪着寒光的匕首和小刀一一其中一把甚至是厨用的薄刃剔骨刀一一以及一把从某位侍从那里征用的、同样锋利的黄铜剃刀,浸泡在烈酒中。

几盆滚烫的开水和大量撕好的白布条放在一旁备用。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和蒸汽。

琼恩仔细地用烈酒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和手臂,一直洗到手肘,又用沸水浸过的白布擦拭。他拿起那几把刀,同样用烈酒仔细擦拭刀刃。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得可怕。

你们的任务就是按住你们的女王,用尽全力,固定住她的肩膀、躯干和那条完好的腿。无论她如何挣扎,无论她多么痛苦,绝对不能让她移动分毫!明白吗?”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沉重的压力,“手术中哪怕一丝晃动,都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乔拉爵士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另外两人也神色肃穆地领命。他们走到手术台边,调整位置,做好了准备。

最后,琼恩走到手术台前。丹妮莉丝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却不可避免地引发剧痛地转移到了铺着白布的硬桌面上。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颤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唇被咬得发白。琼恩俯下身,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淅:

“陛下,”他再次确认,语气严肃,“这里没有罂粟花奶,也没有其他能让你沉睡或减轻痛苦的药剂。我们没有办法让你免受这份痛苦。”

他停顿了一下,让残酷的现实沉入对方的意识,“手术的过程——会非常、非常痛。那痛楚———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

他看着丹妮莉丝微微颤动的眼皮,“我最后再跟你确认一次:你确定,要承受这份痛苦,选择这条可能让你恢复如初,但也伴随着巨大风险的路吗?”

丹妮莉丝没有立刻睁眼。她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骨处的剧痛。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寝宫里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火盆里木炭偶尔的啪声。

终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痛楚带来的涣散,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近乎冷酷的坚定。她直视看琼恩的眼睛,声音微弱,却象钢铁般不容置疑:

“我确定,琼恩。动手吧。”

琼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拿起那把浸泡过烈酒、在烛光下闪铄着致命寒光的薄刃剃刀。

他选定位置,那是丹妮莉丝肿胀得发亮、皮肤紧绷如鼓的左小腿。他调整呼吸,稳定手腕。锋利的刀刃,带着冰冷无情的决绝,极其精准而平稳地,切开了女王小腿上那肿胀的皮肉。

“喵一—”

皮肉分离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死寂的寝宫里,却如同惊雷!

紧接着一“啊—一!!!!!”

一道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女性尖叫,如同被刺穿的灵魂发出的哀豪,猛地从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高亢,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剧痛和惊骇,瞬间撕裂了金字塔顶层寝宫凝重的空气!

这声尖叫穿透了厚重的橡木大门,沿着冰冷的石阶一路向下,在宏伟而幽深的金字塔内部不断回荡、碰撞、放大!

它如同一只无形的、充满痛苦的手,狠狠地紧了每一个守候在金字塔内外的人的心脏。

守在门外走廊的无垢者士兵身体瞬间绷紧;楼梯拐角处的守卫下意识地握紧了长矛;在底层入口附近徘徊的弥林贵族们,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高处的恐怖尖啸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惨白,

面面相,眼中充满了更深的恐惧一一女王寝宫里,究竟在发生什么?

这痛苦的声音,如同不祥的预兆,宣告着一场漫长折磨的开始。凄厉的惨叫并未停止,它变成了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哭喊、呻吟和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鸣咽,持续不断地从金字塔的顶端倾泻而下,折磨着所有能听到它的人的神经。

时间,在这残酷的声音中,一分一秒地艰难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守在金字塔巨大入口外的弥林贵族们,早已被那持续不断的痛苦哀豪折磨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他们聚集在无垢者冰冷的矛尖之外,焦躁地步,低声争论,汗水浸透了他们华丽的托卡长袍。夕阳的馀晖将大金字塔的影子拉得老长,笼罩在他们身上,如同不祥的阴影。

突然,金字塔那扇沉重的青铜大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打开了。

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盯住了那幽深的门洞。

一个人影从门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象踩在众人的心尖上。夕阳的金红色光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沾满暗红色血污的皮甲和锁甲,照亮了他那张灰败如死、布满汗水与泪痕、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一一乔拉·莫尔蒙爵士。

他走到台阶边缘,站在无垢者队长“铁甲”的身旁。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阶下那一张张写满惊惧、希冀、算计的贵族面孔。他那双曾经锐利、如今只剩下无尽悲痛和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彩。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只有远处奴隶湾的海浪声隐隐传来,如同哀伤的背景乐。

“女王陛下——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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