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带着弥林特有的、混合着尘土、香料与隐约腐烂气息的湿暖,艰难地穿透了西茨达拉·佐·洛拉克寝宫厚重的丝绒惟幕。
一夜的纵情声色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宿醉的痕迹。
伟主们在盛宴后沉入酒神怀抱的鼾声,与他无缘。
他独自一人,端坐在那张宽大得足以容纳十人的乌木大床边缘,身体挺得笔直,象一尊被遗忘在享乐之地的古老石象。
两个年轻的女床奴,赤裸着光滑的脊背,跪伏在他脚边,用浸透了冰凉薄荷水的丝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赤裸的小腿和脚踝,
西茨达拉的目光穿过半明半暗的室内,投向窗外逐渐褪色的星辰,他清醒地度过了整个长夜,
憔瘁的面容,能让他的哀恸显得更加真实。
当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晨光,带着灼人的热度刺破天际线,将弥林城鳞次栉比的砖石建筑染上一层刺目的金红时,西茨达拉动了。
他挥退床奴,早已候在门外的贴身奴隶无声地涌入,为他穿上像征弥林至高权力的华服:厚重的深紫色天鹅绒长袍,边缘缀满细小的金线,勾勒出繁复的吉斯纹章图案;宽阔的金腰带沉重地扣在腰间,上面镶崁的绿宝石在晨光中闪铄着幽冷的光;一顶镶崁着巨大鹰身女妖黄金徽章的头环,
端正地压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着一张精心打磨过的面具。
金字塔脚下,十六名最强壮的奴隶已伫立在一顶巨大得惊人的轿子旁。
西茨达拉在奴隶的换扶下坐进轿内柔软得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靠垫里。
随着一声低沉的口令,十六名奴隶同时发力,沉重的轿子平稳地升起。
三十名全副武装的角斗士立刻围拢上来,他们肌肉结,皮肤上布满疤痕,穿着镶钉的皮甲,
手持长矛、短剑和盾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这支华丽而肃杀的队伍,在初升朝阳的炙烤下,象一条缓慢移动的金属与血肉之河,穿过弥林狭窄豌的街道。
街道两旁,低矮的土坏房屋门窗紧闭,偶尔有缝隙中露出一双双惊惧的眼晴,又迅速缩回阴影里。
目的地是城市中心那座最宏伟的建筑一一大金字塔,龙之母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居所。
此刻,金字塔巨大的青铜大门前却聚集着一片混乱的人潮。那是数以百计的弥林自由民一一曾经的奴隶。
他们大多衣衫槛楼,面容枯稿,眼中着泪水,或低声啜泣,或发出绝望的哀豪。
西茨达拉的队伍在离人群尚有段距离的地方被堵住了去路。角斗士护卫们立刻绷紧了身体,长矛放平,盾牌紧握,组成一道警戒的人墙。
轿子稳稳停下。
一个穿着色彩艳丽但质地粗糙丝绸袍子的肥胖阉人,从队伍前头小跑出来。
他的脸颊肥厚,下巴堆栈着几层赘肉,眼睛细小。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声音拔高到一种刺耳的、近乎尖叫的调门,试图压过人群的悲声:
“肃静!肃静!弥林国王,吉斯古老血脉的后裔,旧帝国正统的元首,斯卡札丹河无可争议的主人,真龙坦格利安家族的伴侣,尊贵的鹰身女妖血脉传承者,伟大的圣主西茨达拉·佐·洛拉克驾临!快快让开道路!阻挡圣驾者,死!”
他的声音尖锐地划破沉闷的空气,却象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人群边缘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阉人扬起手中那根镶崁着廉价金属片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朝着离他最近的几个自由民抽打过去。鞭梢撕裂空气,发出“啪啪”的爆响,落在那些瘦弱的脊背和肩膀上,留下道道红痕。
“滚开!下贱的东西!听见没有!滚开!”他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继续尖声呵斥,肥胖的身体因用力而微微颤斗。
人群在鞭打下骚动着,哭泣声更大了,他们像被驱赶的羊群般,不情不愿地向两侧挤压,勉强让出一条狭窄的信道。
然而,这条信道的尽头,并非开的青铜大门,而是另一道沉默而坚硬的“墙”。
二十名无垢者。
他们如同从阴影中直接铸就的青铜雕像,纹丝不动地聂立在大门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令人室息的漠然,仿佛眼前的一切一一哭泣的人群、华丽的轿子、耀武扬威的阉人一一都与他们无关。
阉人仆役显然被这无声的阻挡激怒了。他大概习惯了在奴隶和自由民面前作威作福,从未想过这些“没有主人的太监”敢阻拦国王。
他挺起肥胖的胸膛,挥舞看马鞭,径直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名无垢者士兵,鞭子带着风声,狠狠地朝对方戴着尖顶头盔的脸颊抽去,嘴里依旧尖声咆哮:
“瞎了你的狗眼!滚开,无垢者!
他的话语,连同他那趾高气扬的气势,在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声中戛然而止。
那声音,象是利刃刺穿了装满液体的皮囊,
被鞭打的士兵,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在鞭梢触及头盔的瞬间,他握矛的手臂以一种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向上斜刺而出。
矛尖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阉人仆役那件廉价的丝绸袍子,深深没入他鼓胀的腹部。
阉人的尖叫瞬间变成了漏气般的、短促的“”声。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低头看向自己肚子上那根突然多出来的、滴着血的矛柄。剧痛和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无垢者士兵面无表情,手臂稳健地一抽。带着倒钩的矛尖从阉人腹中拔出,带出一股温热的、
暗红色的血泉,还有一些令人作呕的、滑腻的粉红色组织碎片。
阉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豪,双手徒劳地捂住那个巨大的伤口,粘稠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双手和前襟,顺着指缝泪汨涌出。
他肥胖的身体象一袋失去支撑的谷物,软软地向前扑倒,沉重地摔在滚烫的石板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发出持续不断的、非人的哀鸣。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自由民的哭泣声停住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角斗士护卫们握紧了武器,身体绷紧,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警剔,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主人。
轿帘纹丝不动。
西茨达拉坐在轿内柔软的靠垫上,通过轿帘的缝隙,冷冷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那无垢者士兵在抽出长矛后,甚至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抽搐哀豪的阉人。他那双深陷在青铜头盔阴影下的眼睛,如同两块冰冷的黑色燧石,穿透了轿帘的阻隔,死死地钉在西茨达拉所在的位置。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纯粹的、毫无温度的、审视死物般的漠然。
“龙母死了。”无垢者士兵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清淅地传入死寂的空气中,每一个字都象冰锥砸在石板上,“我没有主人。”
这简单的宣告,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力量。西茨达拉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
他清楚地知道这二十个无垢者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是他身边这些只擅长在竞技场里一对一搏杀的角斗士。
他们是千锤百炼的战争机器,是为杀戮而生的整体。他们装备精良,阵型严整,身处开阔地带。如果真的发生冲突,自己这三十个角斗土,恐怕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一一他们的长矛会象收割麦子一样穿透角斗士的阵型,他们的盾牌会形成无法撼动的壁垒。
这里不是城里某个可以设伏的阴暗巷道,这里是金字塔脚下,是无垢者守卫的内核地带。
轿帘终于被一只戴着硕大绿宝石戒指的手掀开了。西茨达拉的身影出现在轿门口。
他脸上的面具依旧完美无瑕,只有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出一丝内心的紧绷。他没有看那个持矛的无垢者,目光扫过地上那团还在蠕动的、发出微弱呻吟的血肉。
“咳—-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抬走。”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阉人,动作优雅而轻篾,仿佛在拂去一粒灰尘,“别让他的污血沾污了女王圣洁的宅邸。”
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他身后的角斗士队伍中,立刻走出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他们面无表情,大步上前,像拖拽一头待宰的牲畜般,一人抓住阉人的一条骼膊,毫不理会他那微弱断续的哀求与剧痛引发的抽搐,粗暴地将他从血泊中拖了起来。
阉人腹部的伤口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粘稠的暗红色痕迹。两个角斗士拖着他,径直走向路边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像扔一袋发臭的垃圾般,将他重重地惯在地上,然后转身走回队伍,靴底沾满了血污。
西茨达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整个过程,直到那两个角斗士回到他身后的护卫行列中站定,他的视线才缓缓移回,重新聚焦在面前那堵沉默的青铜之墙上,最终落在那名刚刚杀人的无垢者士兵身上。
金字塔脚下,只剩下阉人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在闷热的空气中飘荡,混合着自由民们压抑的、恐惧的抽泣声。
西茨达拉站在轿前,深紫色的天鹅绒袍子在微风中纹丝不动,袍角垂落,遮住了他脚上那双镶崁珍珠的软皮便鞋,
他向前迈了一步,动作沉稳,刻意维持着王者的仪态,目光扫过所有持矛肃立的无垢者士兵。
他们的青铜鳞甲在阳光下闪铄着冷硬的光泽,尖顶头盔下的面孔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
“抱歉,”西茨达拉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清淅,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痛和疲惫,“龙母——"
我的爱妻,她的突然离世让我悲痛欲绝,心如刀绞。这巨大的悲伤,竟让我疏忽了对仆人的约束,
以至于发生了如此不幸的冒犯。”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极力压抑内心的哀伤,目光再次落在那名行凶的无垢者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做了一个包容而坦诚的姿态,宽大的袍袖随之展开。
无垢者队伍中,一个士兵向前踏出了一步。他的青铜鳞甲与其他士兵并无二致,但他尖顶头盔的前额位置,清淅地刻画着两道并行的、深深的凹痕一一那是百夫长的标记。
他比周围的士兵显得略为年长,脸庞的线条更加冷硬,眼神象两块在冰河中浸了千年的石头,
深不见底。
“你就是西茨达拉?”百夫长的声音和他头盔上的纹路一样冷硬,没有任何称谓,没有任何敬意,直呼其名。
“是我,我来见女王最后一面我必须亲眼见一见她!”他的声音变得急切而恳切,向前又逼近一步,“也许————也许我的吻,能唤醒她沉睡的生命!”
他眼中甚至涌上了些许水光,目光热切地投向紧闭的金字塔大门。
无垢者百夫长那张如同青铜面具般的脸上,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篾和厌恶。
“你的吻?”百夫长的声音低沉而平板,却象鞭子一样抽打在空气里,“只会让女王吐出来—如果她还能吐的话。”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西茨达拉瞬间变得僵硬的脸,“你的名字,女王之手已经知晓。他准许你进入。”
百夫长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西茨达拉身后那三十名肌肉虱结、虎视耽耽的角斗士,以及那些侍立着的奴隶。
“但是,”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你只能一个人进去。或者,最多再带一个人。你的卫队,你的仆役,全部留在原地等侯。这是命令。”
西茨达拉感觉一股滚烫的血液猛地冲上了头顶,他精心维持的镇定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
他,弥林的圣主,吉斯后裔,女王的丈夫,屈尊降贵亲自向一个卑贱的无垢者士兵解释,这已经是施舍了天大的恩典!
这个下贱的、没有主人的阉人,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像对待一个平民一样对他发号施令,限制他的随从?!
“注意你的身份!”西茨达拉愤怒地抬起手,指向对方,绿宝石戒指闪铄着刺眼的光芒,“我是女王的丈夫!
“女王活着,你是国王。”
无垢者百夫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板,却象冰冷的铁锤敲碎了西茨达拉的咆哮。
“女王死了,你什么也不是。”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西茨达拉的脸上,给出了最后的选择:“上去?还是滚?”
‘滚”字出口的瞬间,西茨达拉感到一阵室息般的屈辱。
他深紫色的袍袖下,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猛地回头,视线扫过自己身后那些孔武有力的角斗士护卫,他们脸上同样写满了愤怒和不忿,紧握着武器,只等他一声令下。
然而,西茨达拉的目光最终落回了那二十支纹丝不动、闪着寒光的长矛上。他看到了无垢者们眼中那种视死如归的漠然。
理智,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他的冲动。
在这里动手,是自寻死路。他需要进去,必须亲眼确认丹妮莉丝的状态!
“在这里等我!”西茨达拉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因为极度的克制而有些变形,每一个字都象是被碾碎了吐出来。
他不再看自己的护卫,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金字塔那扇沉重的青铜大门。
无垢者们组成的青铜之墙在他靠近时,无声地向两侧分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百夫长就站在缝隙的边缘,如同门神。当西茨达拉几乎要与他错肩而过时,西茨达拉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百夫长头盔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压低声音问道:
“你就是“铁甲’么?”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在无垢者中颇有威望、对女王忠诚到近乎狂热的老兵。
“‘铁甲’?”百夫长同样侧过头,与西茨达拉的目光短暂相接。他的嘴角似乎又撇了一下,
这次更象是一种嘲讽。
“他因为煽动复仇,被灰虫子解职了。”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我叫“匕首”。希望我的回答能让你满意。”
“满意,”西茨达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阴势,“我会记住这个名字的。”
他不再停留,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猛地挤过那道狭窄的缝隙,身影消失在金字塔巨大门洞的阴影里。
一个名叫卡拉兹的精悍角斗士,西茨达拉最信任的护卫之一,紧随其后,也迅速跟了进去。
沉重的青铜大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血腥气,也隔绝了西茨达拉那三十名被留在原地、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的护卫。
金字塔内部的空气与外面截然不同。闷热、凝滞,仿佛凝固了千年的时光。
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稀疏的油灯和火把,在巨大的阴影中投下摇曳不定的、昏黄的光晕。
每一盏灯火的影子都拖得老长,扭曲变形,如同潜伏的幽灵。
西茨达拉沿着宽阔但徒峭的石阶向上攀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而高耸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元。
每一层巨大的平台上,都有守卫。无垢者士兵如同青铜雕塑般聂立在关键信道口,他们的尖顶头盔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幽光,沉默得象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兽面军一一由自由民组成的护卫队一一则穿着色彩驳杂的盔甲,戴着代表不同吉斯神的兽首面具,他们的姿态不如无垢者那么绝对静止,但同样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和沉重的悲伤。
当西茨达拉和卡拉兹终于登上大金字塔的顶层,来到女王的寝宫门外时,那股浓烈的药草和死亡的气息几乎令人室息。
寝宫内部比楼梯间明亮一些,巨大的拱形窗户开着,但吹进来的风也是热的,带着沙漠的灼息。阳光通过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寝宫中央,那张宽大的、铺着丝绸和天鹅绒的大床,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床边,沉默地围站着十几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西茨达拉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人群:
血盟卫,阿戈、拉卡洛。他们穿着多斯拉克人的彩绘皮背心,腰悬弯刀。
女王的贴身侍女,伊丽、姬琪和弥桑黛。她们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裙,眼睛红肿得象桃子。
维斯特洛骑土,“大熊”尔蒙。他魁悟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床边的一部分光线。
还有三个陌生人,西茨达拉没有见过,
一个老得不可思议的老人,他裹在一件灰色的亚麻长袍里,身体偻得厉害,皮肤如同揉皱后又风干的羊皮纸,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稀疏的白发贴在头皮上。
一个他身高只及西茨达拉的腰部,头颅硕大,额头突出,鼻子在战斗中受过伤的侏儒,丑得厉害。
一个留着黑色卷发的维斯特洛人,他身材瘦高,穿着朴素的皮甲和深色外衣,面容冷峻,象一块北境的寒冰。
女王新的盟友?还是—麻烦?这个念头在西茨达拉脑中一闪而过。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的缝隙,终于落在了那张大床上。
西茨达拉的呼吸猛地一室。他精心准备的情绪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泪水一一真实或伪装一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盈满了他的眼框,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饱含巨大痛苦的哀豪:
“丹妮!我的女王!我的爱!醒醒啊!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悲怆,在死寂的寝宫里回荡。他象是被巨大的悲痛彻底击垮,身体跟跪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张大床扑去,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床上那失去生息的爱人。
然而,他的身体没能扑到床边。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带着狂暴的力量,猛地住了他的手腕。力量之大,让西茨达拉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剧痛让他瞬间停止了哀豪,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该死弥林人!不准靠近我们的卡丽熙!”
西茨达拉被剧痛和突如其来的阻挡激怒了,他奋力挣扎,试图甩开乔拉的手,但那大手纹丝不动,像焊死在他的手腕上。
“我是她的丈夫!这是我的权力!”西茨达拉嘶喊着,因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推揉乔拉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胸膛。
站在西茨达拉身后的卡拉兹,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凶狠。声,象一头被激怒的猎豹,
猛地向前一步,手已经握住了短剑的剑柄,身体微微下蹲,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这动作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铮!”“锵!”
巴利斯坦爵士的白剑瞬间出鞘半截,寒光漂冽。
阿戈和拉卡洛的动作更快,腰间的阿卡拉克弯刀如同毒蛇出洞,已然完全抽出,刀尖直指卡拉兹,两个多斯拉克战士眼中闪铄着野性的杀意。
“嘿!老家伙!”卡拉兹毫无惧色,反而对着巴利斯坦爵士挑畔地扬了扬下巴,嘴角咧开一个凶狠的笑容,“三打一可不合规矩。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跟我一对一!我会教你怎么才能舔到自己的屁股!”
巴利斯坦爵士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如同冰封的火山。
“阿戈,拉卡洛,你们后退—”
他沉声命令,准备独自上前,
“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虚弱,却又异常清淅的声音响起,象一道冰冷的溪流,浇灭了即将爆发的火星。
“乔拉爵士,”老人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放开西茨达拉大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气,然后缓缓补充道:“他毕竟是弥林的国王,也是女王的丈夫他有权利见自己的妻子最后一面。”
老人浑浊的目光又转向巴利斯坦爵士和那两个多斯拉克人:“巴利斯坦爵土,收起你们的武器。丹妮莉丝——女王陛下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和平。”他的声音带着深沉的哀伤,“不要在她的遗骸前—流血。
老人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尔蒙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但最终,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像丢弃一件航脏的东西般,猛地松开了紧着西茨达拉手腕的手西茨达拉猝不及防,手腕的剧痛骤然消失,身体失去平衡,跟跑着向后跌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他狼狐地站稳,揉搓着被捏得几乎失去知觉、留下清淅青紫指痕的手腕,疼得倒吸冷气。
巴利斯坦爵士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一尊重、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顺从。
他手腕一抖,“”地一声,白剑精准地滑入剑鞘。
阿戈和拉卡洛对视一眼,虽然依旧充满敌意地盯着卡拉兹,但还是缓缓收刀入鞘。
卡拉兹也收回了架势,但挑的目光依旧盯着巴利斯坦,象一头随时准备再次扑击的野兽。
寝宫内的杀机暂时消退,但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
西茨达拉喘着粗气,揉着剧痛的手腕,目光投向那位解围的老人,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感激的、
悲痛的表情:
“感谢你,尊敬的老先生你的瑞智阻止了一场无谓的冲突我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老人微微动了动干枯的嘴唇,“伊蒙—伊蒙·坦格利安—一个早就该死,却因为命运捉弄一直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他停顿了一下,“或许—正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让丹妮莉丝遭遇了这场不幸。”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这个沉重的念头,然后抬手指向大床,“去吧,孩子好好看看你的妻子最后一面。”
西茨达拉再次微微躬身,然后深吸一口气,转向那张大床。他脚步沉重地向前迈了两步,最终在床边“噗通”一声跪下。
昂贵的深紫色天鹅绒袍子拖在冰凉的石地板上。
他颤斗着伸出手,动作变得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丹妮莉丝放在身侧的一只手掌,
冰冷。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毫无生机的冰冷,如同握住了一块在寒冰中封存千年的玉石。曾经那柔软、温暖的触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下头,仔细凝视着床上的爱人。
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翻腾。坦格利安,龙之母,解放者,拥有瓦雷利亚血脉的绝世美人—此刻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曾经洁白无瑕、如同最上等牛奶般的肌肤,此刻布满了大片大片可怖的青紫色淤痕,像肮脏的污迹沾污了完美的瓷器。
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邃的乌黑色,紧紧地抿着。整张脸庞更是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灰黑之中,曾经闪耀的银金色长发也失去了光泽,散乱在枕上,如同枯萎的银丝。
那双能令星辰失色的紫色眼眸,紧紧闭合着,浓密的睫毛在灰黑的眼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此刻跪在床边,看着这具明显已经死去多时的、呈现出中毒特征的躯体,他发现自己真的哭不出来了。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和视觉冲击,让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但这不要紧。戏,还要演下去。
他依旧用最温柔、最怜惜的动作,将丹妮莉丝冰冷僵硬的手掌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的脸颊旁。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颤斗着,仿佛在极力感受那最后一丝不存在的温暖,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压抑的鸣咽声:
“丹妮—我的爱我的月亮诸神为何如此残忍,就这样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入永夜,再无光明———"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绝望的爱意,“天呐!如果那天被卓耿抓走的人是我该多好!我宁愿替你去死!我宁愿承受千倍的痛苦!”
他一边用饱含深情的话语倾诉着,一边借着低头靠近女王手掌的掩护,右手的拇指指甲,极其隐蔽地、用尽全力掐进了丹妮莉丝掌心那柔软的皮肉里!
他全神贯注,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的触感和自己的视觉上,死死地盯着丹妮莉丝的脸庞,
尤其是她的眼睛和嘴角,不放过一丝一毫最细微的颤动一一哪怕是眼脸的一次抽搐,嘴角的一次牵动,或者呼吸的一丝紊乱。
然而,什么都没有。
掌心的皮肉在他指甲的压迫下微微凹陷,但那张灰黑的脸庞依旧如同石雕般僵硬,毫无反应。
眼皮紧闭,没有一丝颤动。嘴唇乌黑,纹丝不动。胸膛,在宽大柔软的睡袍下,也看不出任何起伏的迹象。
死了?真的死了?这个念头让西茨达拉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一阵狂喜淹没。但他生性多疑,仅凭这个还不够。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悲痛瞬间转化为一种更强烈的、仿佛无法承受爱人离去的崩溃。他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哀豪,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人伏在了丹妮莉丝的胸口,侧耳紧紧贴在她心脏的位置。
“丹妮!我的心!你回答我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他哭喊着,双臂紧紧环抱着那冰冷的躯体,身体剧烈地颤斗着。
这个动作看似绝望的依恋,实则是最后的确认。他的耳朵紧贴着丹妮莉丝的左胸,屏住呼吸,
集中全部精神去聆听。
死寂。
胸腔之下,没有任何搏动的声音传来。没有心跳那沉稳的律动,甚至连最微弱的、血液流动的声响都没有。他努力去感受胸膛的起伏一一没有。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奔涌,几乎要冲破他脸上那层悲痛的伪装。
他强行压下这股冲动,伏在丹妮莉丝胸口又“悲恸”了几秒钟,才象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地、挣扎着直起身。
他跟跑着站起,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他抬手用昂贵的袍袖用力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转向巴利斯坦爵士等人,脸上充满了被巨大悲伤掏空后的疲惫和一种强撑的“责任”。
“巴利斯坦大人——”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一种被痛苦碾碎后的虚弱,“丹妮的离世—让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这份痛苦,足以将我撕裂—”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眼神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但是!她的理想!她为之奋斗、牺牲一切也要实现的伟大事业一一解放奴隶,弥林的新生,吉斯文明的复兴一一不能就此中断!它们必须继续下去!”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目光扫过寝宫内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在那三个陌生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回到巴利斯坦身上:
“我,以弥林国王、龙之母合法丈夫的身份下令!”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明天!就在明天!
他等待着众人的回应,等待着权力的交接。他是国王,是丈夫,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抱歉,西茨达拉大人。”巴利斯坦的声音平稳而清淅,象一把出鞘的利剑,斩断了西茨达拉的宣告,“我不能接受你的命令。”
“为什么?!”西茨达拉脸上的悲痛和强撑的威严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真实的、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所取代。
他向前一步,深紫色的袍袖因激动而微微颤斗,“我是女王的丈夫!我是她的合法伴侣!在她离世之后,弥林的王权,她的遗志,自然由我——"
‘女王在去世之前,”巴利斯坦爵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象重锤敲打在石板上,“已经做出了安排。”
他的目光扫过寝宫内的众人,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她清醒的最后时刻,亲口指定由伊蒙学士一一”他的目光转向那位坐在椅子上的枯稿老人,“一一也就是这位高贵的伊蒙·坦格利安大人,担任国王之手,统摄全局。”
西茨达拉的目光猛地射向伊蒙学土,那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一个行将就木、来自维斯特洛的老头子?国王之手?!
巴利斯坦爵士的声音继续响起,清淅地枚举着名字:“同时,由我、提利昂大人(他的目光扫过那个侏儒)、斯卡拉茨大人、阿戈(他看向血盟卫首领)、灰虫子(他目光投向门口方向,尽管灰虫子不在现场),共同组成议会,代替她-在国王之手的主持下,进行统治,直至新的秩序确立。”
每一个名字都象一根冰冷的针,刺进西茨达拉的神经。斯卡拉茨!圆颅党的首领,那个被他打压、边缘化的死敌!
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光头的身影,却没有找到。斯卡拉茨此刻并不在这里。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个所谓的“议会”名单:一个维斯特洛老骑士,一个侏儒,一个多斯拉克血盟卫,一个无垢者指挥官,一个他的政敌!名单里竟然没有一个弥林伟主的代表!他的盟友呢?他的心腹呢?!
“雷兹纳克呢?!”西茨达拉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瑞茨纳克,女王的总管,他在女王宫廷里最重要的眼线和盟友!
回答他的是阿戈。高大的多斯拉克战士双手抱在胸前,古铜色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篾和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他?”阿戈的声音带着多斯拉克人特有的粗蛎腔调,“他?那个油滑的胖子?他因为没有保护好卡丽熙,深感——歉咎。”
阿戈刻意加重了“歉咎”这个词,充满了讽刺,“现在已经自己辞去了所有职务,滚回他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禁闭谶悔”了!也许他正在祈祷诸神原谅他的无能,或者祈祷别的东西?”
阿戈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西茨达拉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
雷兹纳克被控制或自我囚禁了!这意味着他在金字塔内部的最后一个支点也被拔除了!这个所谓的议会,这个由异邦人,野蛮人,阉人和他死敌组成的议会他们是要彻底夺走他的一切!架空他!
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精心维持的悲痛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那张因权力被剥夺而扭曲挣疗的脸庞。
他的眼睛因极度的震惊和暴怒而充血,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脸颊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我——才——是——国——王——!!!”
这声嘶吼充满了绝望的狂怒和不甘,在寝宫高大的穹顶下回荡,震得烛火都为之摇曳。
“没有卡丽熙,你什么也不是。”魁悟的骑士抱着手臂,眼神象在看一堆垃圾。
他微微歪着他那颗硕大的头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悲伤、厌烦和极度讽刺的表情,声音不高,却清淅地穿透了西茨达拉的咆哮:
“太丑陋了,陛下。”提利昂的语气象是在评论一出低劣的闹剧,“收起这副嘴脸吧。不要在女王陛下的遗骸前,继续上演如此丑陋的戏码。”
他向前挪动了一小步,那双异色的眼睛直视着西茨达拉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我们只是在遵照丹妮莉丝女土最后的、明确的遗愿行事。我们只是在执行她的意志,维护她留下的秩序。仅此而已。”
“闭一一嘴一一!”西茨达拉猛地转向提利昂,所有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面容扭曲,额头的青筋暴跳,手指几乎要戳到提利昂的脸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暴怒而撕裂,“这里轮不到一个畸形、航脏的侏儒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站在这里?!”
提利昂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异色眼眸中的讽刺意味更浓了,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怜悯。
“陛下,”巴利斯坦爵士的声音再次响起,象一道冰冷的铁闸,压下了西茨达拉的狂怒。老骑士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沉稳而有力,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迫使西茨达拉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
“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巴利斯坦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淅。
西茨达拉的心猛地一沉。
“你是‘鹰身女妖’吗?”老骑士的问题如同惊雷炸响。
“不!”西茨达拉几乎是本能地矢口否认,声音因为惊惧而拔高变调,带着一种被冒犯的、色厉内荏的愤怒,“当然不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质问我?!我是你的国王!注意你的身份,老家伙!”
“那么,毒药—是你下的吗,国王?”巴利斯坦继续问道。
“轰”的一声,西茨达拉感觉自己的脑袋象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巴利斯坦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国王”二字,此刻听起来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到了冰冷的床柱。寝宫内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无数根芒刺,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室息。他舔了舔突然变得干涩的嘴唇,大脑疯狂地转动,查找着脱罪的借口。
“毒药?!”西茨达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手指向一个空处,仿佛那里站着他的替罪羊,“那是—那是多恩人干的!昆汀!那个所谓的多恩王子!是他!一定是他!要是你不信我———”
他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急促起来,“就去问雷兹纳克!雷兹纳克可以作证!他知道那些多恩人鬼鬼票崇!”
“你有证据吗?”巴利斯坦爵士的声音象冰冷的铁,步步紧逼,“雷兹纳克有吗?”
“没—没有”西茨达拉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他避开巴利斯坦的目光,语速更快,“不然我早就把他们抓起来了!也许—也许我不管怎样还是该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马格哈兹!”
提到自己的弟弟,他似乎找回了一点底气,“马格哈兹会让他们认罪的!我不怀疑!他们都是下毒者!这帮阴险的多恩人!雷兹纳克说他们崇拜蛇!他们是蛇神的信徒!”
“他们吃蛇,”巴利斯坦爵士冷冷地纠正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是你的角斗场,你的包厢,你的座位。甜酒和软靠垫,无花果和甜瓜—还有那盘蜂蜜蝗虫,你提供了所有的东西。”
老骑士向前又逼近一步,目光如炬,“我亲耳听到,你催促她去尝尝那蝗虫———但你自己,一口也没碰过。”
西茨达拉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在了冰冷的石墙上,退无可退。
“我”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干涩,“我我不喜欢热辣口味的食物—太刺激”他试图解释,眼神闪铄不定。
“她是你妻子,你的女王,”巴利斯坦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毒死她?!”
“不!不可能!”西茨达拉矢口否认,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我爱她!她是我的妻子!
我怎么可能想毒死她?!”
“只有你能回答这个问题了,陛下。”巴利斯坦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也是因为你想在她的位置上,放上公的女人?”
西茨达拉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指控太致命了!
“你催女)去尝蝗虫,”巴利斯坦不容他喘息,继续抛出无可辩驳的事实,“我亲耳听到你说了。”
“我——我只是———”西茨达拉感觉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汗水顺着鬓角此下,“我想着她可能会喜欢那味道—又辣又甜”他试图描述食物的味道,来转移焦点。
“又辣又甜又有毒。”巴利斯坦爵士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
“还有,我亲耳听到,在巨龙卓耿征狂冲进角从场时,你对着下面的人喊,命他们去把龙杀掉!你对着他们喊!”
“那-那牲口吞下了巴斯纳!”西茨达拉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他急切地为自己辩护,“龙吃人的!它在杀人!它在烧”
“—烧的是要害你的女)的人!”巴利斯坦厉声打断他,高光如电,“烧的是‘鹰身女妖之子”们!你的朋友们!”
“不是我的朋友!”西茨达拉尖叫道,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否认,
“你当然这么说,”巴利斯坦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但当你告诉他们停止杀人时,他们确实遵命了。告诉我,国)陛下,如果你不是他们的一员,不是他们的领袖,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为什么你的一句话,就能让弥林城内的暗杀停止?”
西茨达拉张了张嘴,喉咙里却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征不出任何声音。
他摇着头,眼神涣散,这一次,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辩解之词。
“告诉我实话,”巴利斯坦爵士的声音低沉下来,“你有没有爱过她,哪怕就一小点?还是你—?从头到尾,竭只是为了垂涎这顶)冠?”老骑士的高光扫过西茨达拉额头上的鹰身女妖金环。
“垂涎?!”最后这个词像火星溅入了油桶,点燃了西茨达拉仅存的、扭曲的怒火。
他象是被踩到了尾巴的毒蛇,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疯狂地扭动着,指着巴利斯坦,声音因取致的怨恨而尘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说我?!我垂涎!冠?好鹿——我承认我渴望权力!垂涎那个低贱的佣兵达里奥·纳哈里斯的一半!那个只懂得杀戮和谄媚的莽夫!”
他试图将祸水引向不在场的敌人,语气充满了恶毒的揣测,“没准没准就是她那宝贝的队长想要毒死她!因为他被她厌弃了!被扔到了一边!他怀恨在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疯狂的逻辑,“要是我也吃了蝗虫,那就更好了!正好把我们竭毒死!让那个佣兵称心如意!”
老骑士的高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西茨达拉的脸上,问出了那个终结一切的问题:
“你——是——鹰身女妖吗?”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巴利斯坦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洞悉一切的高光,让他感到了灭顶的恐惧。
他猛地征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爆征出求生的本能,不顾一切地转身,象一只受惊的兔子,朝着寝宫的大门方向疯狂地逃去!
他撞开挡又的椅子,深紫色的华丽袍子被绊得凌乱不堪,他也毫不在意。
西茨达拉和他随从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开的寝宫大门外,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沿着外面的石阶迅速远去。
寝宫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啊哦,”兰尼斯特那独特的、带着一唤戏谑和无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耸了耸肩,“亲爱的爵士,我想,等我们美丽的女)陛下醒过来,知道你把她的丈夫吓跑了,她可能会—不太高兴。”他看向巴利斯坦。
“既然你已经怀疑是他下的毒,为什么刚才不把他抓起来?就在这里,让他付出代价!”
巴利斯坦爵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喉疲惫和深沉的无奈。
“没有也据,乔拉爵士-所有的指控,高前竭还只是猜测。”他看向门口的方向,眼神深邃,“我们需要的是铁也,是在阳光下无可辩驳的真相。诺大人或乳能让他开口说实话”
他看了一眼那个黑征冷峻的年轻人,“但他说出的‘实话”,只有当着整个弥林城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才有意义。”
老骑士的高光变得锐利,“而且,现在我们需要他活着。他就是饵,是引蛇出洞的饵。让他多活几天,让他惊慌失措,让他去联系那些躲在地下的毒蛇这样,我们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骑士说完,高光转向那张大床,看着躺在层层唤绸和毛皮中、依旧“沉睡”的主君,他轻轻地、长长地三了一口气。
“女她还太年轻,太善良有些事,有些黑暗就让我们这些活得太久、双手早已沾满污秽的男人,替她做了鹿。”
他的高光转向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一一伊蒙·坦格利安学士。
“可以么?学士?”巴利斯坦问道。
一瞬间,寝宫内所有人的高光一一巴利斯坦的坚定、乔拉的愤怒、提利昂的审视、琼恩的冷峻、阿戈等人的疑惑一一竭聚焦在了那位几乎与阴王融为一体的老人身上。
伊蒙学士那覆盖着浑浊白的眼睛,似乎缓缓地转动了一下。他取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干枯的嘴唇翁动着,征出微弱却清淅的声音:
“女!的光芒不能沾染一唉黑王。这些黑暗中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仿来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重的决心,“——-就让我们来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