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爵士,你们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莎塔雅,一位身材高挑、皮肤黑,眼晴尤如檀香木般深邃的女性,来自盛夏群岛,经营着一家王公贵族们时常光顾的高档妓院。
此刻,被这群麻雀搅和这么一阵,往日里那些挥金如土的客人们,擎天柱都被吓得缩成了绣花针,如果她不有所行动,往后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我虽不是七国人,但我向来对神明虔诚,对国王忠诚,即便是提利昂大人额外征收的税金,我也从未有过丝毫推脱。你最好想清楚!”莎塔雅提高音量,试图以此威西奥多。
西奥多年少时也曾涉足妓院,可自从投身信仰后,便再未踏入这类场所,
他隐隐听闻,君临城里的妓院,七成归培提尔·贝里席所有,剩下三成也与大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大麻雀根基未稳,贸然与莎塔雅的后台老板起冲突,恐怕不符合金色黎明的利益。
西奥多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莎塔雅再次开口提议:“西奥多爵土,为表我对神明的虔诚,能否允许我向您捐献十个金龙,当作奉献?”
西奥多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大声说道:“莎塔雅,别妄图用金钱腐蚀我们的信仰!你的其他客人与我们无关,但奥利多修土我们必须带走!他身为传达神明旨意的大主教,却自甘堕落,沉迷肉欲。若连他这般人都不受到惩罚,那神明的意志该如何彰显?
你若想阻拦,大可试试!”
说罢,西奥多用力推开莎塔雅拳养的打手,一把拽起瘫软在地、吓得说不出话的灰发修土,朝着大街走去。打手们见状面面相,但直到最后也不敢轻举妄动,而莎塔雅站在二楼的走廊里,气得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痕。
自从小指头离开君临城北上鹰巢城后,莎塔雅就料到自己的生意会受影响。
可这才没过多久,泰温公爵和他的继承人便反目成仇,甚至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
随着政局动荡,莎塔雅在宫廷里的人脉渐渐断了,没了贵族的庇护,几个打手根本护不住这栋房子里的女人们。
如今,一群连饭都吃不上的难民居然也敢跑到这儿来“执行神意”
暗自思:我该怎么办?
莎塔雅望着麻雀们渐行渐远的火把,心中满是难过,一群苦命的女人靠出卖身体挣点辛苦钱,难道就该如此被人践踏?
就在这时,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偷偷摸摸地来到厨房后面,掀开地窖的盖板,又推开里面一个装看洋葱的箱子,钻了进去。
地窖里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腐烂蔬菜的气息。小男孩摸索着墙壁,
指尖触到冰冷的石砖,上面布满了滑腻的青笞。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密道狭窄而低矮,他的膝盖和手肘不时磕到凹凸不平的地面,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
前方传来滴答的水声,象是某种隐秘的计时器。小男孩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突然,他的手掌按到了一滩冰冷的水洼,水花溅到脸上,带着一股腥臭。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又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密道的尽头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象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他加快了速度,手脚并用,终于爬到了出口。
他从密道里钻出来,掉进一个阴暗的房间。
房间里,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挂在墙上,火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不定,投下斑驳的光影。
光秃秃的四壁被烟熏得发黑,墙角堆着破旧的木箱和卷轴,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羊皮纸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一张厚重的橡木桌占据了房间中央,桌上散落着写满潦草字迹的纸张、几枚铜星币和一把镶崁着红宝石的匕首。桌旁,一个光头胖子正坐在那儿,手里握着一支羽毛笔,在烛光下专注地记录着什么。
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射在身后的石墙上,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编织它的网。
“瓦里斯!”小男孩喊道。
“哎呀,是我亲爱的小马克!”瓦里斯满脸笑意,将小马克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用纸包着的白糖块,塞进小男孩嘴里,轻声问道:“我的小鸟,今天又听到了什么?”
小男孩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比比划划,把自己在妓院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的老大听。
“麻雀们胆子这么大?”听完小马克的讲述,瓦里斯一时震惊不已。
身为一个生于里斯的奴隶,瓦里斯凭借着谨慎与大胆,一步步从平民都畏惧的泥沼中爬了出来,成为七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这份成就难以复制。
但他至今仍清淅记得,当年在密尔,当那冰冷的刀刃割下他的生殖器时,那宛如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的痛苦。
随后,他被无情地丢弃在街上,下身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浸湿了身下的地面,钻心的疼痛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象是在撕扯着伤口,那种痛苦让他感觉死亡或许都是一种解脱。
可命运并未就此放过他,他只能在绝望与痛苦中挣扎求生,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一点点熬了过来。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穷人而言,最可怕的并非死亡,而是死亡前那漫长而痛苦的挣扎。
为什么这些曾经任人欺凌的麻雀,如今竟有胆量向大主教或者大妓院的老板发起挑?
仅靠信仰带来的勇气,实在难以解释。
瓦里斯突然对在大圣堂前组织难民搭建帐篷的那位大麻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往小男孩手里塞了几个铜板,打发他离开后,便沿看密道来到另一个房间,
换上一身乞巧帮的灰袍,又在脸上黏上胡子,从另一个密道走回街道。
作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主管,瓦里斯掌握着众多秘密情报来源。
他的小小鸟们遍布君临城,即便进入固若金汤的红堡,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
而妓院,尤其是莎塔雅的妓院,作为王公贵人最爱流连的地方,瓦里斯早就在此布下了眼线,小马克只是其中之一。
男人们在与女人颠弯倒凤时,往往口无遮拦,为了眩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常常会主动说出一些关于宫廷、关于国王的秘闻。正因如此,瓦里斯和莎塔雅的关系一直不错。
除了妓院,世间还有另一个强大的情报来源,那便是圣堂的告解室。
做了错事的人,在七神的圣象前,往往会忍不住倾诉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以求神明的宽恕。
不过与妓院不同的是,男人往往记不清与身下女人说了什么,却对自己向修士谶悔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若相关情报泄露,很容易就能查出源头。瓦里斯能担任情报主管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足够谨慎,懂得隐藏自己。
所以,像圣堂告解室这种极易暴露自身的情报来源,即便对他而言,也只能敬而远之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正确的上一任总主教被瑟曦派人暗杀,便是明证。
哼,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为人知。
不过,虽然远离教会有助于保全自己,但当需要来自教会的情报时,就有些棘手了。
圣贝勒大圣堂外的难民营,里面住着的几乎都是从城外来的难民。前期他忙着挑拨御前会议上重臣们的矛盾,没在那边投入太多资源。
如今,想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只能亲自前往。当然,以他的能力,培养几只小小鸟打入难民营并非难事,可这需要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瓦里斯从城市的下水道钻出来时,已身处跳蚤窝。刚一露头,一股腐臭与潮湿混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呛得他险些咳嗽出声。
头顶上,厚重的乌云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屏蔽了月光与星光,使得整个街区陷入了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狭窄的街道两旁,破旧不堪的房屋紧紧相依,象是一群风烛残年的老人相互扶着,勉强支撑着不倒。
这些房屋的墙壁上,灰泥剥落,露出里面黑、长满青笞的砖石,在黯淡的光线里,尤如一张张的鬼脸。
窗户大多残缺不全,有的用木板胡乱钉看,有的则黑洞洞地敲开看,好似一只只空洞无神的眼睛,凝视看这荒芜的街道。
街边,几盏摇曳不定的灯笼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光线被黑暗重重包裹,只能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局域。
灯光下,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有腐烂的食物、破旧的衣物,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秽物。
污水在街道中央汇聚成一条条散发着恶臭的小溪,缓缓流淌着,偶尔泛起几个气泡,
破裂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是黑暗中潜藏的某种邪恶生物在低语。
老鼠们在垃圾堆里肆意穿梭,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它们肥硕的身躯在腐物间若隐若现,偶尔发出“哎哎”的叫声。
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身影也都匆匆忙忙,神色慌张,象是生怕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盯上。
他们大多衣衫槛楼,身形佝偻,在黯淡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道扭曲而诡异的影子。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在街巷间呼啸而过,发出如鬼哭狼豪般的声音,似在诉说着这片街区的悲惨与凄凉。
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声音尖锐而刺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却又很快被黑暗吞噬,让人愈发觉得不安。
瓦里斯扮作一个胖胖的乞弓,穿着打满补丁、航脏不堪的袍子,光脚上沾满了泥,脖子上用皮绳挂着个碗,宛如修士佩戴水晶一般。他身上散发的恶臭足以熏死一只老鼠。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警剔地防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恶意目光,却惊讶地发现,尽管天色已黑,竟没人来骚扰他。甚至当他经过时,一些平日里面目凶狠的人还会主动往路边闪躲,这让他对这个街区有了新的认识。
他可不相信这是因为自己手里的未棍,肯定有什么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作为情报主管,这无疑是他的失职。要不要主动挑,试探一下这些人的口风?可他今天的目的地是大圣堂—
就在他尤豫不决时,突然从不远处的转角走出一个瘦弱的修士和两个手持斧头的壮汉。
“兄弟,愿七神保佑你。”瓦里斯主动打招呼。
“愿七神保佑你。”对面的修士回礼道,“你是新来的?我没见过你。”
“是的,我叫加德纳,是从哈弗城逃难来的—-我的圣堂被烧了,兄弟们也都逃散了”
看到瓦里斯一身肥肉,修士不满地哼了一声,“看来你之前过得不错。”
瓦里斯尴尬地摸了摸光头,回应道:“这是诸神赐予我的考验——”接着,他转而问道:“兄弟,我听说跳蚤窝这里有不少需要拯救的灵魂,可我在这儿逛了好久,发现大家都躲着我—”
“这里已经被拯救过了,正派的信徒这会儿都睡了,还在街上闲逛的也已经学会了尊重信仰。你在这儿找不到吃的。”
对面的修士看了看他手上的木棍,忍不住笑了出来,“去圣贝勒大圣堂,那里欢迎乞巧帮的兄弟。”
“大圣堂?”瓦里斯皱起眉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主教们会欢迎我这样一个流浪修士?”
“当然不是大圣堂,不过外面的难民营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大麻雀需要所有虔诚而勇敢的弟兄。去到那里,你就说是女泉城的鲁恩修士介绍你过去的。”
“好的,谢谢你,亲爱的兄弟。愿战士给你勇气。”
鲁恩修士也点头说道:“愿你走在光明之中。”
待这位胖胖的“兄弟”走远后,鲁恩修士身后的一个壮汉说道:“鲁恩修士,他看着不象个虔诚的修土。”
鲁恩修士却满不在乎,说道:“没关系,他要有什么坏心思,贝伦会让他开口的。”
也不再纠结此事,专注于自己的巡逻任务。
自从西奥多爵士在跳蚤窝一处公共食堂的后厨里发现那具被拆成食材的小男孩户体后,麻雀们便涌入跳蚤窝,将整个街区彻底清理了一遍,为此还与本地黑帮狠狠较量了一番。
随着来到君临的麻雀越来越多,光明使者派来的烈日行者也越来越多,本地黑帮再也无力与之抗衡,跳蚤窝已被大麻雀的势力实际掌控。
而那间食堂,也被改造成了圣堂,成为麻雀们在跳蚤窝的据点。属于光明的秩序在跳蚤窝初步创建起来,而代价便是驻守在这里的修士需要轮流在街道上巡逻执勤。
但对于鲁恩修士来说,这份既危险又辛苦的工作,他却甘之如怡。
他已经得到了大麻雀的认可,获得了一片普升徽记,只要能把跳蚤窝管理好,西奥多兄弟答应会再给他一片普升徽记,到时候他就可以前往神眼湖畔的圣莫尔斯修道院领受光明之种。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便兴奋不已,巡逻也更加认真负责。
而另一边,穿过层层夜幕,瓦里斯终于来到了圣贝勒大圣堂外的难民营。作为一个里斯人,瓦里斯并不信奉七神,或者说,他唯一信奉的便是权力,所以他几乎很少来这里。
即便如此,他也还记得这里曾经的圣洁与辉煌。可当他真正踏入难民营,才发现这里与他记忆中的大圣堂已截然不同。
圣堂的大理石阶之间,人山人海,数不清的人穿看褐色粗布衣服,浑身脏兮兮的。令瓦里斯惊讶的是,尽管小小鸟们之前向他报告过麻雀的人数,但亲眼所见时,仍觉得不可思议。
广场上有数百人露营,花园中也有数百人,粗布帐篷和泥巴废料搭建的简陋小屋破坏了纯白大理石的圣洁,他们甚至在大圣堂讲坛下的阶梯上也铺了铺盖卷。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因为愉悦还是惊讶,但瓦里斯知道,
瑟曦太后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不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