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金色黎明的军营被一层厚重的潮湿雾气紧紧包围,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朦胧之中。
被分配到的双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新制木材特有的清新气息。月光通过窗户上简陋的木条缝隙,洒在地面上,投出一道道形似监狱铁栏的阴影。
桑铎用脚尖轻轻碾碎了一只从地砖缝隙中爬出的甲虫,随后将手中的佩剑摘下,重重地丢在地上,这一声响惊动了屋顶上凄息的夜枭,它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躺在由干稻草铺成的床铺上,每当翻身时,身下的稻草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细小的草梗通过亚麻衬衣,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远处,守夜的士兵偶尔传来几声咳嗽,火把上的油脂在寂静的夜晚中不时发出啪的声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此时,刘易的提议在他脑海中盘旋,谁不渴望拥有一张正常的脸庞呢?
然而,对于桑铎来说,那块复盖在他脸颊上的伤疤,既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也是他勇气与愤怒的源头。
他轻轻地抚摸着这道光滑的疤痕,心中满是挣扎,无数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火焰、海水、城堡、男女、猎犬、剑三十多年的生活如同戏剧般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他不禁自问,如果没有了这道伤疤,自己还是那个令人畏惧的“猎狗”?
可是如果伤疤消失,某个他曾救过的小小鸟是否就会愿意给予他一个吻?
就这样,桑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思绪万千。直到窗外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晨光通过窗棱的缝隙悄悄溜进房间,他才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然而,刚进入梦乡不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该死—”桑铎捂着脸,一脸不悦地从床上爬起,艰难地拉开房门,只见刘易带着一位满脸胡茬的老兵站在门外。
“早上好,桑铎。”刘易微笑着打招呼。
“一点也不好,但如果你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应该会好很多。”桑铎抱怨道。
刘易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不满,而是介绍道:“这位是维恩·亚尔维斯爵土,他也是一位烈日行者。接下来,他会和你搭档,共同负责蓝色连队的训练工作。”
桑铎皱了皱眉,“我还没答应你呢。”
“还没想好吗?”刘易有些惊讶地问,“怎么,连死亡都不畏惧的猎狗,现在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决定都如此尤豫不决?”
“哼——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治疔?”桑铎问道。
“今天下午吧。上午我要把你们告诉我的事情通报给神眼联盟的高层,以便制定下一步的策略。你先和亚尔维斯爵士熟悉一下,然后去军营里挑选一些士兵。除了队长和副队长之外,任何你觉得合适的战土,都要服从你们的调配。”刘易解释道。
“你知道在哪里找我,我等你的消息。”桑铎点了点头。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亚尔维斯,转身离开。
维恩爵士留着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嘴唇和下巴上点缀着些微的胡茬,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尽管他脸上的皱纹密布,显得有些老气,但实际上,他只比桑铎·克里冈年长一岁而已。
维恩爵士得意地咧嘴一笑,露出几分自豪:“是啊,就在两个月前,由金色黎明的邓肯·贝克爵土亲自敕封的。”
桑铎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哦?那花了不少钱吧?”
维恩爵士摇了摇头,笑得更加璨烂:“一分没花,就是在和邓肯·贝克爵士打牌的时候,顺手赢来的。你知道吗,任何一个骑士都有权力敕封另一个骑士,这事儿不难。”
桑铎冷哼一声,不屑道:“哼,什么时候高贵的骑士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维恩爵士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自从烈日行者这个荣耀的身份在光明使者手中诞生,
骑士的敕封就变得不再那么神圣了。”
桑铎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北境回来之后,我就没见过你,没想到你居然躲到这里来了。”
维恩爵士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御林铁卫和国王卫队都看不起我这平民出身的骑兵。我跟着劳勃国王从君临城出发,一路走到临冬城,又从临冬城跟着回到君临城,耗光了我的积蓄,却连一次战斗都没捞到。最后,连陪伴了我五年的战马“花皮”都卖给了马贩子”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铄着狂热的光芒:“只有在金色黎明,才能找到属于我的未来。克里冈,既然你愿意添加我们,那就在这里好好干吧。光明使者会带着我们建设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桑铎并没有维恩这么肯定:“新的不一定好,说不定到最后你会发现,还是现在这样你过得更舒服一些。杀人或者被杀,这不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维恩爵士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哈哈哈,这才不是真相。杀人不是为了杀人,杀人是为了吃人。而且是为了吃人的时候,让食物乖乖地不要乱动,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桑铎皱了皱眉,有些惊讶地看着维恩爵土:“这不象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维恩爵士耸了耸肩:“当然,这是光明使者布道的时候跟我们说的。所以这个国度才会这么混乱,唯有光明之道才能救赎它。”
桑铎撇了撇嘴:“你现在说话听起来象个修土,而不象一个被赶出家门的流浪骑士。”
维恩爵士并没有否认,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每一个烈日行者,也都是信奉光明的修士。你信不信,自从觉醒光明之力后,我就没去过妓院?因为光明使者禁止烈日行者有婚姻之外的男女关系。”
桑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的光明使者管得真是够宽的,难道他还要管在床上用什么姿势?”
维恩爵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好了,我在门外站了这么久,你就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好岁以后我们也是同事,不应该好好连络一下感情吗?”
“没什么好连络的,你想进来就进来吧。不过你也坐不了多久,等我换好衣服,就去你们的军营挑选合适的人手。”
维恩爵士点了点头,期待地问道:“好,你打算挑些什么样的人?”
桑铎嘴角勾起一抹狡点的笑容:“难道要用和你一样脑袋石化了的家伙吗?当然是挑一群坏小子,让你的老板好好见识一下,西境士兵可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
刘易怀着沉重的心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哀伤:“我们不得不正视一个残酷的事实,少狼主的事业,已经彻底失败了。克里冈的汇报,血色婚礼那晚,北境的贵族们在滦河城的城堡内被一网打尽,而他们手下的士兵们,则在城堡外的婚宴大帐中被屠杀殆尽。即便有极少数人侥幸逃脱,他们也不再有能力对乔弗里国王的统治构成威胁。相反,这些成为残人的逃兵,反而给河间地的治安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接着,刘易将目光转向了与会的布兰德学土,问道:“布兰德师傅,我们神眼联盟内部的渡鸦网络是否已经创建完毕?”
布兰德学士回答道:“在你从外面归来之后,我就已经请格雷姆安排了信使,将渡鸦送往了各个据点。现在,这些渡鸦已经自行返回了修道院。我们只需在它们的脚上绑上信件,放飞它们,它们就会准确无误地将信件带回据点去。”
刘易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会议结束后,请你将会议的结论整理成文本,
然后通过渡鸦网络发送给各个据点,让他们按照指令执行。”
“遵命,光明使者。”布兰德学士躬敬地回答道。
刘易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问道:“大家的意见呢?”
马林夏普也表达了类似的担忧:“确实如此。我们几个家族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正是因为河安家族弃城而逃,没有召集我们去添加奔流城的战斗,才让我们能够在魔山和血戏班的轮番躁下,保住一份元气。如果我们不表示臣服,恐怕泰温公爵会将我们视为不服从的典型,成为他重点打击的对象。”
“我们的真正敌人,其实并非泰温公爵。”斯塔缓缓说道,“尽管我们的领民中有不少人命丧西境人之手,但那主要是魔山、亚摩利·洛奇以及血戏班的所作所为。
迪安摇了摇头,反驳道:“让别人替自已复仇,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我们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吗?我们其实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刘易见两人即将争执起来,连忙打断,转而问向波尔克爵土:“波尔克爵土,你的看法呢?”
刘易点了点头,显然这就是与会各家族的意见了。他说道:“确实,我们与北境人并非盟友。但这场由冰原狼和凯岩狮掀起的战争,客观上为金色黎明和神眼联盟提供了扩张的契机。
在我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做“远交近攻”。向铁王座和泰温公爵表示臣服,换取一个稳定的环境,然后向西扩展神眼联盟的势力,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刘易微微一笑,问道:“那泰温公爵最渴望的是什么?”
迪安不太确定地回答:“一个健康的继承人吧?毕竟詹姆爵士是御林铁卫,小恶魔提利昂又是侏儒光明法术能让他变成正常男人吗?”
刘易撇了撇嘴:“恐怕不能。但我听说,泰温公爵一直渴望得到一柄瓦雷利亚钢剑。
我送他一把不就得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都知道刘易打造的光铸铁与瓦雷利亚钢剑极为相似,作为表示臣服的礼物再合适不过。
接下来,刘易又问:“那谁愿意带队去送降书呢?”
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刘易又看向马林:“马林,你愿意一起去吗?”
马林有些惊讶:“我也去吗?”
刘易点了点头:“是的,工坊区的白糖作坊你上次也看过了,产品品质不错。但现在只是依靠路过的零星商人销售,出货量太小,价格也不高。我们这帮人里,就你最擅长经营。我希望你带些样品过去,把商路打开。不必急着签订契约,只要能让君临城的贵人们知道我们这里有优质白糖就好。”
马林欣然应允:“没问题,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作为一个精明的庄园主,马林在第一次见到刘易作坊里的白糖时,心中就已经有了许多销售方案。现在刘易愿意把开拓市场的任务交给他,他自然求之不得。
正当他暗自盘算该如何从中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时,刘易又开口了:“百糖的收益,
刨去成本后,四成作为给各位首领的回报,大家平分。再拿出一成给马林爵士作为酬劳,
剩下的则作为军费投入神眼联盟的公帑里。约翰,你手下有没有哪位烈日行者兄弟算术好、为人清廉的,让他和马林爵士一起去,负责财务方面的工作。”
约翰想了想,回答道:“维克托兄弟曾经受艾德文伯爵雇佣,经营过一支小商队,他应该能帮上马林爵士。”
刘易点头同意:“行,那就让维克托兄弟去帮马林兄弟。格雷姆,你调一个小队贴身保护马林爵士。”
“是,光明使者。”格雷姆躬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