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极好的日子。
天还未亮,苗绾澜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天色还笼罩在黑暗中,隐隐有些不对。
她习惯性的摸了摸肚子,自怀孕以来就极好的身子格外沉重,尽管躺在床上,还是感觉肚子整个往下坠,肚皮越来越紧,越来越硬,摸上去就和石头一样。
她隐隐感觉这是要生了,可羊水还没破,应该是还没有到时候,苗绾澜赶忙呼叫莲须。
这小子自从孕后期就常驻她肚子里,很少到处乱逛,今天却怎么叫也没有应道,她心中越发焦急,若是生产时,莲须的魂魄不在,就相当于无魂魄投胎,肚子里的孩子必定生不下来。
【莲须,莲须】苗绾澜快要急哭了,那种要生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必须要找到莲须的魂魄。
此时,因为要全力备战出生,莲须小团子的神魂已经完全融入苗绾澜腹中的肉身,根本无法回应,只能着急的狠踢了几下苗绾澜的肚子。
这不同往日的力度,顿时让苗绾澜回过神来,怪不得人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她居然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生不下来,苗绾澜赶忙唤蔡嬷嬷去准备吃食,又让香兰和香竹扶着她在凝香阁走走。
在吃了两碗面,又用了两块糕点,还强硬的让奴婢给她洗了个头,产房也布置妥当,产婆也准备就绪,就连宜修也赶了过来,苗绾澜立刻就感觉身下一热,羊水终于破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八斤重的小婴儿在太阳升起后,辰时正来到这个世界。
也许是身体被改造过,也许是莲须之前搜刮的养身丸有效果,苗绾澜感觉这次生孩子特别顺利,没有丝毫疼痛,只不过稍稍用力,孩子就出来了。
生产完后,她还能有精神吵着看孩子,“果然不愧是我儿子,没有别人说的皱巴巴,真漂亮。”
外间宜修等得焦急,结果里面刚出来说生了,就听到苗绾澜中气十足的声音,她不顾剪秋等人说什么产房血气重,不吉利的话,疾步就冲进产房。
就见苗绾澜抱着襁褓逗弄着,一旁的产婆满脸无奈和不可思议的表情。“侧福晋,要不让奴婢先将小阿哥抱出去,您刚生产完,需要休息……”
她很无奈啊,从未见过身体如此强壮的产妇,以前说产妇身体好,生的快,可那些产妇在这位苗侧福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你见过哪个孕妇刚生产完,还有力气从产婆怀里抢孩子,说话声音更是洪亮,感觉刚刚侧福晋那一嗓子,院子外面都能听到,这还是人吗?
宜修也愣住了,若不是她全程守在外面,都会怀疑这姐妹是不是玩了出狸猫换太子。
不过想到天幕,想到她偶尔露出来的奇怪丹药,宜修彻底悟了,干脆当作没注意到这些异常,坐到床边看孩子。
“看,这是我的莲须小宝宝,可爱吧,看看这小手,这小脚,白的呢……”
苗绾澜兴奋的向宜修展示怀中的宝宝,与以往不同,这是她真正意义上亲自生出来,神魂同出一族的孩子,她就是忍不住炫耀。
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孩子被苗绾澜像是展示猪肉一样,宜修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心底又涌起一丝羡慕,弘晖当初出生虽没有这般健康,也是一样可爱。
两兄弟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不是爱新觉罗家标志性的丹凤眼,反而是像母亲,都是又大又圆,像是亮晶晶的小葡萄。
突然,宜修感觉怀里一热,那可爱的孩子就递到面前,宜修机械的伸手抱起孩子,不知所措的抬头,只见苗绾澜往后靠到床上,还讪笑道:“抱久了,手酸。”
宜修抱孩子的手紧了紧,感受着孩子的体温,整颗心都化了,“刚刚听你叫莲须,这是小名吗?有什么说法吗?”
苗绾澜刚生产完,脑子还是有点慢,当即接话道:“他就叫莲须啊,出生前就定好了。”
“也可以,不过皇家取名,就算是小名也讲究吉利,比如长寿、元康之类,你这个私底下叫可以,若是想要那位爷同意,只怕还是要想个好理由。”
宜修忍不住出声提点,“而且咱们小阿哥,可是二月二日龙抬头出生,又是咱们府里的大阿哥,你可要好好想想,那位爷说不定也准备了小名。”
苗绾澜皱眉,随即看着小娃娃可爱的样子,还是绞尽脑汁道:“莲藕不是长寿吗,穷人家都讲究贱民好养活,我就想着叫莲须。”
宜修点点头,觉得也说得过去,而且不知为什么,怀里的宝宝听到莲须两个字时手脚动的很有活力,应该也是喜欢这个名字的吧。
两人正聊着,就听外间传来焦急的声音,“福晋,福晋,柔,柔姨娘那边也发动了,碧恒院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
宜修和苗绾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自从康熙下旨戳穿柔则的身世,又让宜修做福晋,这人在府中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连个明确的名分都没有。
毕竟她和宜修在乌拉那拉府被交换身份“,可嫁了人到了皇家就不是换回来这么简单,康熙不会允许一个反贼的女儿做侧福晋。
胤禛到底念着以前的感情,再加上一些不能不说的秘密,干脆让柔则单独住一个院子,只是名份上,所有人都没有提,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忽略。
“快去吧,到底是那位爷曾经的心头宝,还怀着皇嗣呢。”苗绾澜催促道。
宜修恋恋不舍的将莲须递给产婆,又说了声等会再回来,这才不情不愿离开。
苗绾澜看着走远的宜修,心中不禁感慨,果然孩子的生死对母亲的影响很大,谁能想到就因为弘晖没死,宜修越来越做自己了,喜怒哀乐几乎不再掩饰。
再说柔则这头,听见苗绾澜率先生出府中的大阿哥,顿时就绷不住了,她将生下府中大阿哥当作逆风翻盘的希望,哪知道居然被苗氏抢了先。
于是一气之下,也发动了起来,等宜修赶到的时候,产婆已经进去了,不过碧恒院还是乱糟糟的,外面的奴婢也不知要做什么,就是一个劲在屋子里乱晃。
柔则贴身的冬菊、夏桑两奴婢都跟着进了产房,也帮不上忙,就是盯着几个产婆,好像产婆会对柔则做什么似的。
产婆被两双眼睛的监视,还是很敬业,分工合作帮柔则生产,只不过外面没人,后勤保障跟不上,生产的物资一直没到位,产婆只能朝外大喊:
“热水呢?热水怎么还没来。”
有了宜修坐镇指挥,院子里倒是恢复了秩序,烧水的烧水,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
生产的东西陆陆续续送进去,冬菊、夏桑两人还要一一检查,最后好不容易东西齐了,柔则又不配合。
柔则不是个听话的产妇,这才开两指呢,产婆让她收着力气最好下床走动走动,方便生产,她就跟听不见似的,边哭边叫王爷的名字。
外间的宜修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再次怀念刚刚在苗绾澜院子里的时光,还是好姐妹知道心疼人。
这边生产一直继续着,那头在办差的胤禛,刚收到府上大阿哥在二月二日龙抬头的日子出生的好消息,好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整个人都喘不过来气。
这熟悉的,突如其来的感觉,顿时让他心中升起担忧,难道是大阿哥出问题了?
过了不久,府中再次传来消息,原来是柔则难产,这下知道原因了,跟他血脉相连的柔则肚子里的孩子不舒服,所以连累到他这个阿玛。
胤禛无法,只能忍着一阵又一阵的不适袭来,一直持续到回府,胤禛几乎已经无法正常行走,四肢无力,呼吸不上来,感觉下一刻就要死了。
他明白,这是柔则肚子里的孩子用尽力气也没能出来,怕是不行了,没办法,赶紧让苏培盛带着他早就准备好的去母留子的药去救场。
自从得知柔则服用息肌丸,他就寻遍名医,好容易找到对这种药有研究的大夫,特地求了能够将母体的寒毒与孩子隔离的药。
效果很显着,怀孕期间,柔则的身体越来越差,可肚子里的孩子却非常健康,原本他想着顾念旧情,若是柔则能生下孩子,他就慢慢为她调理。
只可惜,柔则终究自作自受,他不能为了感情牺牲子嗣,不能再违逆天命了。
宜修没有问苏培盛送来的是什么药,全程都没有粘手,只是那药送进去,不过片刻,产房中就传出哇哇的哭声。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产婆的尖叫声,“产妇血崩了。”
柔则临终之前拉着宜修的手眷恋的喊着,“四郎,四郎,胤禛……胤禛,你不要宛宛了吗?”
宜修看着面容憔悴的柔则,神情恍惚,似乎又回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柔则的样子,那时候她是那么明艳动人,可最后却被情爱生生逼死。
柔则的死在雍郡王府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只不过宋格格膝下多了个女儿,胤禛这个自诩情深的爱人并未有多伤心。
不过,或许是天幕的影响,胤禛对柔则留下的女儿倒是很宠爱,对苗绾澜膝下的小阿哥更是非常宠爱,还特地举办了隆重的洗三礼。
苗绾澜在坐月子,倒是没能亲眼见证了莲须小团子洗三的盛况,听宜修说全京城的人都来了,胤禛将儿子、女儿一起抱出去,眉眼之间尽是得意。
就连康熙都特地让梁九功来了一趟,还给莲须小团子赐了名字—弘晅,有日光普照,光明坦荡、前程辉煌的美好寓意。
同一天出生的小格格倒是被忽略了,康熙始终觉得这个孙女的生母是反清复明的反贼之后,心中膈应的很。
到了三月,两个孩子还未满月,苗绾澜也还没出月子,府上就要举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