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洞内,时间失去了刻度。地脉深处传来的“镇星碑”那亘古不变的、如同星辰呼吸般的能量脉动,成为了唯一的计时器。自百器谷一役后,上官乃大的“镇星使”身份彻底坐实,同时,那笼罩在他身上的神秘光环也愈发浓郁。高层对他的保护与戒备,都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明溪真人几乎常驻洞外,明渊、明尘两位真人也不时以神念扫过,确保他的安全,也在默默观察。
上官乃大对此心知肚明。他乐得清静,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与“镇星碑”的交流,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整合之中。
百器谷一战,强行催动归墟之力与“寂灭”融合,虽成功秒杀强敌,却也让他对这两种力量的本质与结合方式,有了更深刻、更危险的认识。归墟的“凝滞”、“终结”与寂灭的“毁灭”、“虚无”,在那一刻产生了某种超越简单叠加的质变,爆发出近乎“规则”层面的抹杀之力。但那种状态极不稳定,对心神的负荷也极大,若非他元婴坚韧,且当时情况危急,恐怕自身也会受到反噬。
他需要更安全、更可控地运用这股力量。而“镇星碑”那浩瀚、精纯、且蕴含着完整“星辰”、“不朽”乃至部分“审判”规则的伟力,为他提供了最佳的参照与“教材”。
每日的“交流”变得更加深入。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引发共鸣、获取规则碎片,而是开始尝试以自身元婴本源为桥梁,引导一丝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镇星碑”外围能量,小心翼翼地融入自己的星罡与归墟之力中,进行“淬炼”与“提纯”。
这个过程异常凶险,如同在沸腾的岩浆中提炼黄金。稍有不慎,引动的“镇星碑”能量过多或失控,便可能将他整个元婴连同肉身都彻底同化、湮灭。幸而他神魂强大,对能量控制入微,加之“镇星碑”对他的同源力量似乎并无恶意,甚至隐隐有一丝“认可”,才让他能够如履薄冰地进行下去。
效果是显着的。经过“镇星碑”能量淬炼后的星罡之力,变得更加精纯、凝练,其中蕴含的星辰规则更加清晰;而归墟之力,则少了几分死寂与混乱,多了几分“沉淀”与“包容”的厚重感,仿佛从单纯的“终结”,向着“承载”、“转化”的方向演化。连带着他元婴的色泽,都从暗金逐渐向着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暗金色转化,体积虽然增长缓慢,但密度与蕴含的力量,却在不断提升。
《不灭星罡体》在这种高纯度的星辰规则滋养下,水到渠成地突破了第三层!肉身强度再次暴增,骨骼隐隐有玉质光泽,气血运转间,竟隐隐有风雷之声,单凭肉身,已足以硬撼普通金丹初期的法宝攻击!
修为上,元婴第五重巅峰的壁垒,也在日复一日的淬炼与感悟中,变得摇摇欲坠。他有预感,突破至元婴第六重,已是指日可待。
除了自身修炼,他对“镇星碑”规则的理解也在飞速加深。通过解读那些反馈回来的信息碎片,他逐渐拼凑出了一些关于“镇星碑”背后那个天外文明——“星垣文明”的零星图景。
那是一个辉煌到难以想象的文明。他们以星辰为基石,以规则为工具,探索并改造宇宙。他们掌握了近乎造物主般的能量与物质操控技术(金属残片、断刃代表的机械与武器文明),也发展出了直指大道的修炼体系(“镇星碑”蕴含的传承),甚至可能触及了时间与空间的奥秘。然而,如此强大的文明,依旧在“某场灾难”中近乎覆灭。“镇星碑”,便是他们为了保存文明火种与核心力量,散向无尽星海的“种子”之一。
而赤焰戈壁的种种异常,巨人遗骸、古船“逐星槎”、金属残片、剑刃碎片很可能都是“星垣文明”覆灭之战或其后遗散的碎片,坠落到此界,造成了那片区域的能量畸变与生态异化。蚀魂殿背后的“天外邪魔”,或许就是导致“星垣文明”覆灭的元凶之一,或者,是被那场灾难波及、侵染、扭曲的其他存在。
这些信息碎片,让上官乃大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同时,也让他对自己元婴的来历,产生了更深的疑惑。他的力量与“镇星碑”如此同源,难道自己的前世,甚至今生这具身体,也与那遥远的“星垣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谜团依旧,但道路却越发清晰。无论如何,“镇星碑”是他目前接触到的,通往更高层次力量与真相的最重要钥匙。
这一日,他刚刚结束一轮对星罡之力的深度淬炼,元婴传来一阵饱满欲溢之感。他知道,突破元婴第六重的契机,已然成熟!
他没有急于立刻冲击。而是先取出了那枚得自静虚、已被他彻底改造的青色玉牌。随着对“镇星碑”规则的深入理解,他发现自己之前对这玉牌内部灵力结构的改造,还是过于粗糙了。他现在有能力,将其改造得更加完美,甚至赋予它一些新的“功能”。
指尖真元流转,混合着新淬炼的、带有一丝“镇星”特性的星罡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对玉牌内部结构进行“微雕”级别的重构。他模拟“镇星碑”外围部分能量流转的规则,在其中构筑了一个微型的、具备基础“能量收敛”、“信息加密”以及“微弱空间标记”功能的复合符阵。
这个符阵的“空间标记”功能非常初级,只能模糊感应到另一枚同源标记的大致方位(百里内),且极易被干扰。但对于上官乃大而言,这已足够。他将另一枚微小的、同源的标记,悄悄铭刻在了听涛小筑那株封印着暗红珠子的宁神花根部深处。
如此一来,无论这玉牌被谁得到、带往何处,只要在百里范围内,他都能大致感知到其方位。这或许能成为一个意外的追踪或预警手段。
改造完毕,玉牌表面依旧古朴,内部却已焕然一新。他将其收起。
准备妥当,上官乃大不再犹豫。他来到观星洞最深处,盘膝坐在那座直接与山体相连、刻画着复杂古老阵纹的“观星台”上。这里是整个洞府灵气与“镇星碑”散逸能量最浓郁、也最稳定的核心。
他闭目凝神,心神沉入丹田。
元婴端坐,暗金色的光芒已浓郁得如同实质,表面隐隐有星云流转、归墟沉浮的幻象。第五重巅峰的壁垒,清晰可见,那是一层坚韧却已布满裂痕的“壳”。
“破!”
心中默念,早已蓄势待发的真元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撞向那层壁垒!同时,他引动了一丝经过“镇星碑”淬炼、最为精纯温和的星罡与归墟混合本源,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紧随其后!
“咔嚓——!”
一声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响亮的破碎声,从灵魂最深处炸响!
壁垒应声而破!元婴猛地一震,体积骤然膨胀一圈!更加浩瀚、更加精纯、带着明显“镇星”特性的全新真元,如同开闸的洪水,从元婴内部狂涌而出,瞬间冲刷、拓展、强化着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
元婴第六重,成!
突破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陡然拔高,一股远超之前的威压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但立刻被他以强大的控制力收敛回体内。即便如此,观星洞内浓郁的灵气也为之剧烈波动,洞壁上的古老阵纹纷纷亮起,才将这突破的余波压制下去。
守候在洞外的明溪真人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惊异与欣慰交织的神色:“这么快又突破了?而且这气息”他敏锐地察觉到,上官乃大这次突破带来的气息变化,似乎与“镇星碑”更加契合了。
洞内,上官乃大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的异象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成深邃的平静。他感受着体内澎湃了数倍不止的力量,对规则的理解也更加清晰。
元婴第六重,不仅意味着真元总量的飞跃,更代表着对自身力量掌控力、对天地规则感悟力的质变。如今的他,即便不动用“寂灭”与归墟之力的危险融合,仅凭星罡之力与《不灭星罡体》,也足以与寻常金丹中期修士正面抗衡!
就在他熟悉新境界的力量时,洞府外的禁制传来一阵波动,是凌霄的传讯。
“云师弟,有紧急情况。周岩那边有动静了。他果然没死,而且,似乎带着一件从蚀魂殿得到的东西,正朝着青阳山方向而来,行踪诡秘。师尊(明尘真人)推断,他可能携带了某种能够干扰甚至短暂屏蔽‘镇星碑’外围禁制的邪器,目标很可能是你,或者‘观星洞’!”
上官乃大眼神一冷。周岩?这个已经暴露的内奸,竟然还敢回来?而且带着能干扰“镇星碑”禁制的邪器?蚀魂殿这是狗急跳墙,还是另有图谋?
“凌霄师兄,可知他具体方位?预计何时抵达?”上官乃大传音问道。
“根据最后的情报,他出现在青阳山东南五百里外的‘黑风岭’,那里地形复杂,瘴气弥漫,易于隐匿。以他的速度,若直线而来,最快明日黄昏可至山门附近。但此人狡诈,未必会直接硬闯,更可能利用那邪器,寻找护山大阵或‘镇星碑’外围禁制的薄弱处潜入。”凌霄语气凝重。
“观主与诸位长老有何决断?”
“明渊师伯已下令加强各处阵法节点巡查,尤其是东南方向。明溪师叔祖坐镇‘观星洞’,以防万一。师尊的意思”凌霄顿了顿,“想请你配合,演一出‘请君入瓮’。”
“哦?如何演法?”
“我们故意在东南方向,靠近‘百器谷’的某个区域,制造一个‘因近期频繁试验,导致护山大阵与‘镇星碑’禁制出现短暂不稳定间隙’的假象。以周岩对宗门阵法和你研究进度的了解,他很可能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潜入机会。届时,只需他踏入陷阱范围”
凌霄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需要我做什么?”上官乃大问。
“你需要暂时离开‘观星洞’,前往那处预设地点,进行一场‘公开’的、看起来颇为重要的‘现场能量勘测’。你的出现,会进一步‘证实’那个区域的重要性与‘不稳定’的真实性,更能吸引周岩上钩。”凌霄道,“当然,你的安全是首要的。明溪师叔祖、我,以及数位隐剑卫会提前埋伏在侧,一旦周岩出现,确保万无一失。”
又是诱饵。上官乃大心中思忖。这次的目标是周岩,一个熟悉宗门、心思缜密、且携带着未知邪器的内奸。风险肯定有,但若能借此机会,将这条毒蛇彻底引出并铲除,同时缴获那件可能威胁到“镇星碑”禁制的邪器,无疑是值得的。
而且,他也想亲自会一会这个周岩,看看他到底从蚀魂殿那里得到了什么,又知道多少秘密。
“好,我同意。”上官乃大干脆地应下。
“多谢师弟!具体计划与时间,稍后我会与明溪师叔祖一同过来详谈。”凌霄传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结束传讯,上官乃大站起身,走到观星台边缘,望向洞府外氤氲的灵气云雾。
刚刚突破,便要再次涉险。但修真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与人斗。
周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心念微动,那枚改造过的青色玉牌出现在手中。或许,这次行动,还能顺便测试一下这玉牌的新功能。
夜幕降临,明溪真人与凌霄悄然来到观星洞,与上官乃大密议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针对周岩的精密陷阱,就此布下。
次日,青阳山东南区域,靠近百器谷外围的一处偏僻山谷,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数名器堂与阵堂的弟子,在一位金丹执事的带领下,在此处忙碌地架设着各种探测法阵与稳定装置,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午时过后,上官乃大(云中子)在一队执法弟子的“护送”下,亲自抵达了山谷。他面色“凝重”,手持特制的“规序探针”与几件复杂的记录法器,开始对山谷内的能量场进行“详细勘测”,并不时与那位金丹执事低声交谈,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棘手的问题。
这一切,都被“无意中”泄露了出去。很快,关于“东南‘沉星谷’因近期频繁进行‘镇星’相关高负荷试验,导致地脉与护山大阵连接处出现能量淤积和不稳定迹象,云中子镇星使亲自带队紧急处理”的消息,在玄真观内部小范围传开。
消息真真假假,足以迷惑对内部情况有所了解、又急于寻找漏洞的周岩。
上官乃大一边“认真”地做着勘测记录,一边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夕阳西下,将山谷染成一片血色。
就在天色将暗未暗、交接班的弟子开始轮换、警戒似乎出现一丝微不足道的松懈间隙——
山谷边缘一处最不起眼的、被瘴气常年笼罩的岩缝阴影中,一道如同融入环境般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向着山谷核心、上官乃大所在的位置,急速潜行而来!
来了!
上官乃大心中冷笑,手中的“规序探针”微微一顿,一道极其细微、只有埋伏者能感应到的预警波动,已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