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返回落云客栈时,子时梆子声刚歇。客栈内多数厢房灯火已熄,廊下残灯在夜风里摇曳,将人影扯得忽长忽短。
他们住的厢房陈设极简,一张木床配一张方桌,空气中飘着些经年的尘味。岩耕刚拴牢房门,慕秋瑾便从储物袋取出一枚杏黄传讯符,指尖淡青灵力轻拂,符纸当即泛起柔微光晕。
“明日去城主府报备事关重大,桔莎姑娘与温家相熟,得尽快与她通气。”慕秋瑾望向岩耕,语气郑重,“这既是坦诚,也能借温家势力让手续更稳。”先前隐姓埋名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如今有雪家依托,自然要借这份渊源铺路,才算周全。
岩耕深以为然,上前一步道:“便说咱们本名雪章衡、雪轻烟,暂住族叔雪铁衣的‘老九煅器’铺,明日去城主府报备并承接前线援助任务,好让她安心。”
慕秋瑾依言将信息凝于指尖,注入传讯符中。符纸在空中盘旋半圈,化作流光穿窗而出,如流星般朝温府疾驰,转瞬没入夜色。
不过半炷香,一道微光从窗外折返,落在慕秋瑾掌心。传讯符上字迹娟秀,正是桔莎所书:“知晓二位真名,甚喜。明日我无事,已约表姐,辰时末在‘老九煅器’外等侯,陪二位同去城主府,手续必能简便。”
“有温家姑娘引路,省了不少事。”岩耕看完符纸,紧绷的脸露出笑意。温家在风原城根基深,有她们陪同,既能避开无籍修士报备的烦琐查验,又能顺势攀结温家,正合族长谋划。
慕秋瑾收好传讯符,对岩耕颔首:“时辰不早,各自修炼为要,我回隔壁了。”
岩耕点头应下,看着她推门离去,厢房内只剩他一人。寂静中思绪清明,他摩挲着储物袋边缘,族长那截冰冷的假肢,此刻竟清淅得仿佛就压在掌心,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心里。
他不再耽搁,当即取出鸽蛋大、泛着暖芒的“沙晶内丹”。内丹入手,温热触感顺着指尖淌遍四肢百骸,驱散夜寒,更激起斗志。“族长拖着重残仍为家族筹谋,我身强体健,绝不能落后!”他低声自语,眼神坚定,“为自己,也为星辉雪家,争取冲击炼气九层,争取早破筑基!”
念罢,他盘膝坐于蒲团,闭目缓缓施展《金煞厚土策》。心法流转间,“沙日内丹”的精纯灵力被牵引而出,化作缕缕光丝,顺掌心涌入体内。
窗外夜色更浓,客栈最后一丝喧嚣被吞没,厢房内只剩内丹的细微嗡鸣,与灵力奔涌声交织。
一夜时光在修炼中悄然流逝,第一缕晨光透窗而入时,岩耕睁眼,眸中闪过精芒。虽未突破炼气九层,但灵力凝练度远超昨日,离筑基又近一步。
简单梳洗后,二人退了房,并肩赶往“老九煅器”铺。一名伙计正在卸下铺子门板,赤着臂膀的雪铁衣,正在将一块粗铁按在砧台上反复捶打,“叮叮当当”的锤声传遍街巷。火星溅在他布满老茧与烫伤的手上,他浑然不觉,依旧专注。
二人对视一眼,觉直呼其名失礼。既认了雪家身份,当守晚辈礼数,便快步上前,齐声躬身:“九叔。”
雪铁衣的锤子猛地一顿,粗眉一挑,脸上沟壑浅了几分,露出笑意。他瓮声摆手:“无妨,顺口就好。”说着放下锤子,指向后院,“泰玄在里院等你们,快进去。”
二人应声穿过侧门,内院晨光正好。青石板空地上架着煅炉,炉火正旺,橘红焰舌舔着炉口。徐泰玄端坐炉旁,捏着一柄半成品灵剑,指尖刻刀灵力闪铄,正专注铭刻符文,未闻脚步声。
待最后一道灵纹收笔,徐泰玄才收了灵力,搁下刻刀。他抬眼扫过二人挺拔的身姿与眼底精芒,微微颔首:“来了。”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取出两块光滑木牌:“雪老前辈连夜为你们办的身份证明,希望身份报备能顺利。”
木牌触手温润,边缘光滑。正面隶书刻着“雪章衡”“雪轻烟”,笔力遒劲;背面是雪家冰莲徽记,边缘烙着风原城炼器行会的朱印,一看便是正规凭证。
徐泰玄递过木牌,沉声道:“拿着吧,有雪老前辈的印记,城主府不会多查。此去既要稳妥报备,也留意前线任务,战事吃紧正是历练之机,遇合适机会不必退。”
二人郑重接牌,指尖摩挲着冰凉字迹,刚要道谢,铺子外便传来清脆女声:“章衡哥哥,轻烟姐姐在吗?”
二人对视一笑,快步走出。街口晨光中,阿布都桔莎俏立着,鹅黄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发间银饰轻晃,叮当作响。
她身旁立着位月白襦裙女子,年约二十,柳叶眉下杏眼温婉,身姿窈窕。发髻斜插碧玉簪,晨光中流转柔光,举手投足尽显世家端庄,正是桃李年华的好模样。
“章衡哥哥,轻烟姐姐!”桔莎笑着迎上,拉住慕秋瑾手腕,引过身旁女子,“这是我表姐温若薇,在城主府任职,特意陪我来帮你们办手续。”
温若薇上前颔首,声如春风:“桔莎常提二位在商队照拂她,我心存感激。今日有我陪同,可省些报备波折,手续当能顺利,二位请。”
二人连忙拱手还礼,亮出雪家铭牌:“劳烦温姑娘费心。”
温若薇目光扫过木牌,见雪家冰莲徽记便了然一笑:“雪老前辈在风原城声望极高,有这凭证自然好办。眼下前线吃紧,风原城正需要二位这样的修士添加,多多益善。”
说话间,四人并肩朝城主府走去。朝阳渐高,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延伸,直通向那座风原城的权力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