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星辉闪耀
岩耕的脊背骤然绷紧,肌肉如拉满的劲弓般蓄势,指尖已触到腰间符录袋的软革,连呼吸都压得极浅,生怕惊散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这细微的异动立刻被身侧的慕秋瑾捕捉。她侧头看来,眸中既有询问亦藏警剔,素手悄无声息按在储物袋袋口,指节微扣。
岩耕会意,上前半步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传音:“是勾魂鸟,别轻举妄动。”话音落时,他紧绷的肩背缓缓松弛,抬手轻拍雪影狼的脖颈——这灵宠正呲着牙朝峡谷上空低嗥,被他安抚后才不甘地甩了甩尾巴,伏低了身子。
慕秋瑾眸光一凝,顺着它的视线望向那片翻涌的灰云,指尖已扣住一枚暖玉般的护身符录:“勾魂鸟既已露痕迹,为何按兵不动?此兽凶名在外,不该如此沉得住气。”
岩耕的目光扫过不远处聚议的墨山君四人,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勾魂鸟凶则凶矣,却最是狡诈。有四位筑基前辈坐镇,‘金刚御沙阵’又完好无损,它不过二阶初期修为,怎会傻到硬拼?”他指尖虚点自身,“这类妖兽精于算计,要动手,只会等我落单的时机。”
慕秋瑾眉峰微蹙,忽然想起一事:“咱们两支商队的出发时间都是秘密,沙盗怎会精准堵在断魂峡?”
岩耕眼神沉了沉,施展“锐金洞察术”朝上空瞥去——那里隐有气流搅动,似是羽翅扇动所致,却始终不见鸟影。“两种可能,要么商队里藏了内应,要么……就是这勾魂鸟引的路。”
他冷笑一声,“它怕是想坐看商队与沙盗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只可惜没算到沙盗会败得这么快。只要它敢现身,我们商议的手段就有机会验证一下。”
此时紫面煞的残部已溃散无踪,墨山君四人聚在阵前,目光扫过峡谷外沙盗逃窜的方向,神色仍未松懈。
萨都握着裂空枪的手青筋微跳,枪杆上的纹路因灵力灌注泛着微光:“紫面煞睚眦必报,未必是真退走,说不定就在谷外设伏。”
“萨都兄所言极是。”白日穆抚着颌下长须,语气凝重,“沙盗虽退却未伤根基,咱们贸然启程必遭反噬。当务之急,是摸清谷外动静。”
“派谁去需斟酌。”墨山君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炼气修士去了是送死,咱们四人抽一人前往,既能应对突发状况,又不影响阵中防御。”他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轻侯早按捺不住,青灰衣袍被谷风鼓得猎猎作响,他上前一步:“我身法最快,探察最宜。即便遇伏,脱身也易。”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淡影,足尖点地间便掠向峡谷出口,只留一道残影在原地晃了晃。
一个时辰后,柳轻侯的声音自谷口传来,带着几分欢愉:“沙盗已尽数退散,沿途只剩零散尸身,并无伏兵!”
商队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之后立刻忙碌起来。萨都指挥护卫修补护具,甲叶碰撞声清脆;牛管事领着伙计清点驼队货物,算盘珠噼啪作响;炼气修士们则合力收拢沙盗遗留的兵器符录,虽非极品,却也能补贴损耗。
慕秋瑾走到岩耕身边,低声道:“方才你传音时,我便知你另有顾虑,如今看来,那勾魂鸟果然不敢妄动。”
“它在等机会,但咱们保持戒备,它就无机可乘。”岩耕说着,帮桔莎将“流霞犀魄弓”收入储物袋。雪影狼寸步不离跟在桔莎脚边,时不时朝空中呲牙低吼,颈毛倒竖。
半个时辰后,两支商队再度启程。驼铃声在空寂的峡谷中荡开层层回音,灵驹踏蹄稳健,队伍两侧的护卫手按兵器,目光扫过岩壁与天际,不敢有半分懈迨。
岩耕与慕秋瑾并肩走在队伍中段,视线频频掠过头顶——那只勾魂鸟果然如他所料,始终藏在云层后远远跟着,却不敢靠近半步。
出断魂峡约五百里,徒峭崖壁渐成平缓戈壁,岩耕心头那如芒在背的惊悸感终于消散。他这才发觉掌心已沁出薄汗,一路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竟有些脱力。
“章衡哥哥,你一路都皱着眉,是不是有心事?”桔莎晃着手中的引火符凑过来,羊角辫随着脚步轻轻跳动。
岩耕不愿让她担忧,揉了揉她的头顶:“只是怕沙盗去而复返,如今离断魂峡远了,才算真正放心。”
桔莎立刻举高符录,大眼睛亮晶晶的:“有你绘制的符在,来多少沙盗都让他们哭着回去!”
接下来几日,商队日夜兼程。白日戈壁烈日如炙,沙砾被晒得灼脚,连风都带着焦意;夜晚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众人需运转灵力方能抵御。
岩耕与慕秋瑾始终缩在队伍中段的驼车里,极少与人攀谈。
岩耕要么盘膝打坐稳固炼气后期的修为,要么凝神钻研符录新法,指尖在符纸上空虚划,推演灵力流转的最优路径;
慕秋瑾则多是闭目体悟法术,或是调试“青木甘霖阵”的阵眼,力求危急时能快一分催动。
偶有商队修士前来请教符录或阵法心得,二人也只点到即止。他们很清楚,这段同行不过是路途偶遇,商队的庇护终是外物,唯有自身实力才是乱世中的安身立命之本。
第七日清晨,当第一缕霞光刺破晨雾时,地平在线终于浮现出巍峨的城池轮廓。黑色城墙如蛰伏的巨蟒横亘戈壁尽头,城堞高耸,城头“风原”二字的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面翻飞如燃血。
“是风原城!”商队中有人高声呼喊,疲惫的脸庞瞬间焕发光彩。驼铃声变得欢快,灵驹也似察觉到目的地已至,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岩耕与慕秋瑾望着那座在晨光中愈发清淅的城池,心中涌起万千感慨。从归云山出发时的懵懂,到燎原城凶险,直到通过断魂峡,一路的厮杀与戒备,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此刻都化作了脚下坚实的足迹。
风拂过他俩的衣袍,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气息,也带着即将踏入新土的期许——风原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