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兵部尚书茹常早已手持准备妥当的军情奏本,立于场中,朗声诵读。
这些言语,表面似是禀报朱雄英,实则——
茹常声音洪亮,字字如铁,铿锵入耳,响彻四方。
分明是说给在场万千百姓听的。
果然!
随着他逐条宣读,下方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几日坊间传言纷飞,众人虽略有耳闻,却不过零星片语。
如今,由朝廷最高军事长官亲自当众宣告,每一项战果,皆成定论,掷地有声。
这,正是对万民最庄严的交代!
顷刻间,百姓难抑心中激动,齐声高呼——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一声声呐喊,如惊雷贯野,似怒潮翻涌,震动天地。
朱雄英亲眼所见,仿佛整片苍穹都在为之震颤。
可是
若细察人群眼神,便会发现其中尚存一抹更深的期盼。
他们仍在等待——
等待那最终、最关键的讯息揭晓。
唯有那一刻真正到来,万民欢腾,才会达到真正的顶峰!
此刻,兵部尚书茹常也若有所悟,悄然将目光投向朱雄英。
他明白,接下来的话语,已非自己所能言说。
朱雄英见状,微微一笑。
他转目望去,解缙早已伫立一旁,神情庄重。
其怀中紧抱一方实木箱匣。
虽气味刺鼻难闻,但他面上却满是欣喜,宛如怀抱稀世至宝。
“此前诸般大捷,皆赖我大明将士英勇善战、忠勇无双”
“然除颖国公、凉国公等赫赫战功之外!”
“尚有一事”
朱雄英迎着四面八方热切注视的目光,正欲继续宣示。
突然——
远方蹄声骤起,由远及近,竟如万马奔腾,踏地震天。
须臾之间,极目远眺,天际尽头似一条巨龙蜿蜒而来,滚滚烟尘中大军压境。
初时杀气凛然,气势逼人;
然越近京城,锋芒渐收,肃然而止。
直至队伍逼近眼前,为首的将领纵马而出,仰天狂笑,声震九霄——
“哈哈哈”
“真是雄英!”
“真乃雄英!”
“先前咱们听闻京城生变,转眼却又风平浪静还以为是谣传诓骗!岂料,雄英竟真的回来了”
远处。
蓝玉策马疾驰,身影渐近,速度愈加快疾。
他身旁,常家几位兄弟骑着骏马,竟比他还快上几分。
人人虎目含泪,眼中满是激动与振奋。
毕竟——
他们离京之时,京城尚未有变,朱允炆仍在诵读经书。
那时的光景,至今历历在目。
当初听闻“孔明灯之事”,他们心中何等煎熬,几乎要连夜点兵回京!
幸而新讯来得及时。
否则,蓝玉早已一马当先,直奔皇城。
即便如此,消息传来时,众人仍觉难以置信。
那个日思夜想、身世扑朔迷离的朱雄英,竟真回来了!
正因他的归来,众人心中大石落地,认定纵使朱允炆再有手段,也绝无可能得逞。
至于老爷子那边,他们更是无需担忧。
只是——
话虽如此,未亲眼所见之前,心头总不免忐忑不安。
如今赶在岁末之前,抵达应天府,终于可以真正安心了。
“话说回来,既然确认雄英已归,咱们在京城过了年,是不是又能出征了?”
“这一趟,咱们可是发现了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必须亲自向皇爷禀报。”
言及此处,蓝玉神色转为凝重。
正欲继续开口,忽而傅友德在一旁提醒:“蓝玉,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宜提起,这一路我已反复叮嘱,莫要在节骨眼上莽撞行事。”
“既然已然归来,又得皇长孙亲迎,自然当以庆贺为先。”
二人对话,周遭之人皆听得真切,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能让蓝玉郑重其事、欲亲奏圣前,又被傅友德当即拦下的话题,究竟是何等大事?
然而——
经傅友德提点之后,蓝玉立刻收声,转而朗声大笑:“说得是!那就只谈军功!”
朱雄英亦含笑点头:“理当如此!”
“此次诸国犯境,我大明被迫出兵自卫!”
“此役,我军斩敌首一万六千余级,深入番地腹心,宵小终究是宵小!”
“主力尽溃,残部无不俯首称臣。”
“如今,大明西蜀之地,全数纳入我明军掌控之中。”
“可惜的是,调令回京过早,否则咱还能率领儿郎们,再拓疆土、扬威域外!”
四周百姓闻言,顿时爆发出欢呼之声。此前大明四处用兵,要说毫无忧虑,那是假话。
但远征千里,多线作战,竟能连战连捷,足见当今大明国力之盛,已至何等境界!
就连傅友德也不禁笑道:“恰逢其会,不负使命,我军亦大胜而归!”
“安南趁乱发难,妄图侵扰我大明西南边陲。”
“因时限紧迫,无法彻底平定安南,只得先行班师回朝。”
“不过经此一役,沐王府势力再度扩张,今后将成为西南真正主宰。至于安南最终归属,尚需皇爷亲自裁定!”
傅友德所呈之讯,令人震惊。
话音未落,众多百姓已是目光灼灼,神情振奋。
百官之中,有人喜形于色,亦有人面露隐忧。
“徐将军等人何在?”
这时,御史中丞将视线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辉祖。
此番出征之地,乃秦王府辖境。
主要应对北地草原部族,以及意图强行通商互市的哈利坤。
出征之初,另有一项隐秘计划:三路并进,大胜之后合兵西征。
须知——
现今大明版图之内,仍有大片区域属于“锋尖之地”。
譬如名义上归附,实则各自为政的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以及西部的东察合台汗国。
这些势力,横亘于大明西进之路。
此次外敌入侵,朱雄英亦有意借机试探其虚实。
而此类谋划,因涉机密,他并未尽数透露。
但接到军令的这些将军,皆是驰骋疆场多年的英才。
怎能参不透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