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看着林墨，训练场上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没有立刻回答，整个里尔队，都在等待着他的判决。
“你的指挥权，内容是什么？”加西亚终于开口。
“很简单。”林墨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马丁，靠近我。”
“不管我有没有球，你的跑动范围，不能离我超过五米。”
“他们不是要两个人夹我吗？你就上来，做一道墙，把其中一个人给我挡住。就象篮球里的挡拆。”
挡拆？
球员们面面相觑，这个词汇，对于足球来说，过于陌生。
“只要你给我挡出哪怕一秒钟的空隙，我就能把球传出去。”林墨的语速极快，思路清淅得可怕。
“其他人，什么都不要想，只管跑！”
“跑出你们认为最有可能形成威胁的空当，然后等着球过来。我会找到你们。”
“还有，”他的话锋一转，看向后防线的队友，“这是赌博。只要我的传球被断，不要尤豫，第一时间上抢，甚至可以直接犯规。我们不能给他们打反击的机会。”
整个训练场，一片死寂。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用中场组织内核去做墙，放弃一个重要的接应点。
把所有的进攻希望，都压在一个人的传球上。
用犯规战术，去弥补可能出现的失误。
这已经不是战术，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我同意。”帕耶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林墨身边，“总比现在这样，憋屈死要好。”
加西亚看着林墨那双专注的眼睛。
他看到了绝对的自信。
以及，被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加西亚只说了一个字，“所有人，按他说的做。”
训练赛，重新开始。
场面，变得无比诡异。
马丁，这位经验丰富的中场大师，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组织任务。他象一个保镖，紧紧地跟在林墨身边。
而林墨，则象一个幽灵，不断地在对方的防守球员之间穿梭。
替补一方的两名后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别扭。
他们想去夹击林墨，但马丁的身体，总会恰到好处地，横亘在他们中间。
一次。
两次。
第三次，当林墨再次利用马丁的身体掩护，接到传球时。
他没有停球。
甚至没有抬头。
皮球刚到脚下，他的右脚外脚背，已经鬼魅般地，将球向着边路送了出去！
足球，穿过了三名防守球员。
精准地，找到了正在高速前插的帕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让人窒息！
虽然那只是训练赛，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林墨那张复盖全场的数据网，为这个疯狂的战术，提供了最坚实的地基。
他不需要抬头，因为所有人的位置，都在他的脑子里。
……
周末。
这里被称为法国足坛的“绿色地狱”。山呼海啸的助威声，能让最老练的客队球员都感到窒息。
里尔队的球员，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踏入了这片球场。
他们相信，那个全新的，围绕着林墨创建的战术体系，将是他们破局的钥匙。
“哔！”
哨声响起。
比赛开始。
里尔队控球，皮球经过后场传递，来到了林墨的脚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圣埃蒂安的一名后腰和一名前腰，象两头饿狼，猛地扑了上来！
来了！
马丁立刻按照演练了无数次的战术，迎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名防守球员的路线！
机会！
林墨侧身，准备将球分给已经激活的帕耶。
然而。
就在他出脚的瞬间。
另一名圣埃蒂安的球员，从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角度，疯狂地铲了过来！
第三个人！
边后卫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与另外一人再次形成两人夹防。
林墨的传球线路，被彻底封死。
他只能狼狈地，将球回传给中后卫。
第一次进攻，无功而返。
林墨的心，沉了一下。
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训练赛里，替补球员的执行力，和圣埃蒂安这种法甲劲旅，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们的上抢，更快，更坚决，也更不计后果。
马丁的“挡拆”，效果被大大削弱。
比赛第十七分钟。
里尔队再次发动进攻。
林墨在跑动中，终于利用马丁的掩护，找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传球空隙。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瞬间计算出了最优的传球线路。
就是现在！
他毫不尤豫地，送出了一脚贴地的直塞球！
足球精准地穿透了对方的后腰线！
但是。
接球的前锋，明显和他的思路，不在一个频率上。
他激活慢了。
就慢了那零点五秒。
皮球，被对方回追的中后卫，一脚破坏。
圣埃蒂安，就地反击！
皮球被迅速转移到边路，他们的边锋用速度强行突破了里尔的防线！
传中！
禁区内一片混乱！
圣埃蒂安的前锋，在人缝中，抢到了第一点！
一记有力的头球！
球，进了。
1:0。
里尔队的球员，都愣在了原地。
林墨看着那个刺眼的记分牌，胸口象是被一块巨石堵住。
他的战术，他的指挥，直接导致了这次丢球。
“没事！稳住！我们还有时间！”队长德比希大声地呼喊着，试图唤醒队友们的斗志。
但信心这种东西，一旦出现裂痕，就很难弥补。
场上的里尔球员，开始变得尤豫。
他们不敢再象训练时那样，义无反顾地跑位。
他们害怕，害怕自己的跑动是徒劳的，害怕林墨的传球，会再次被断掉。
信任，正在崩塌。
林墨感觉到了。
他每一次拿球，抬头看到的，不再是队友们积极的穿插跑动，而是一张张写满迟疑的脸。
那张在他脑海中清淅无比的数据网，第一次，变得模糊。
因为构成这张网的点，不动了。
比赛，变成了垃圾时间。
皮球只能在里尔的后场和中场之间来回传递。
而圣埃蒂安，则象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用一波又一波的疯狂逼抢，冲击着里尔队摇摇欲坠的防线。
第四十一分钟。
噩梦，再次降临。
巴尔蒙在中场的一次传球失误，皮球被直接断下。
圣埃蒂安打出了最简单，也最致命的快速反击。
两脚传递。
足球就到了他们的王牌射手脚下。
单刀。
面对出击的门将，一脚冷静的推射。
2:0。
林墨站在中圈弧，他看着对方球员在角旗区疯狂地庆祝。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有一阵阵的轰鸣。
那个在训练场上，意气风发，接管球队指挥权的少年。
那个自信地宣称，能用传球撕开一切防线的“天才”。
此刻，象一个笑话。
现实，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
不是耳光。
是迎面而来的一记重拳。
直接将他从云端，打入了地狱。
中场休息的哨声，终于响起。
林墨低着头，一个人，慢慢地走向球员信道。
他甚至不敢去看场边，教练席上，鲁迪·加西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