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去,姣洁的月光洒下,照在土井左卫门身上。
此时他正翻越栅栏,只要夜袭事成,他将拥有300石的知行。
这对他来说,不仅是财富,更是荣耀与未来的保障。
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双手紧紧抓住栅栏的顶端,正准备用力一跃。
嗖!
一支利箭划破夜空,带着冰冷的杀意,直奔他的心脏。
箭矢来得如此突然,土井左卫门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随后整个人从栅栏摔下,翻滚着落入下方的水堀。
他的梦想,他的未来,他的300石知行,就在这一刻,随着箭矢的穿透,化为泡影。
紧接着,更多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那些正努力攀爬栅栏的松永足轻纷纷射落。
惨叫声此起彼伏,夜空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杀!”筒井军的伏兵从暗处杀出,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松永军的足轻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从土垒上滑落,试图逃离此地。
也有试图反击的。
一名松永足轻继续攀爬,刚刚翻上土垒,就被一名筒井足轻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结束了他愚蠢的一生。
“哎。撤退。”城外的楠木正虎见状,只得下令撤退,声音中满是遗撼。
他明白,这次夜袭已经失败,再继续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主公,敌人撤退了。您真是神机妙算啊。”森好之快步走到筒井顺庆身边,眼中满是敬意。
筒井顺庆微微一笑,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城外的动静。
“这次他们虽然撤退了,但松永久秀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继续加强城防。”
“是!”众家臣心悦诚服。
其实,这次伏击筒井顺庆已经准备了三天。
白天,他安排搦手口的守军支持各处,以应对三好军的正面进攻;
到了晚上,又悄悄将他们调回来,布置在伏击点上。
本来在今天晚上,已经有家臣劝他放弃了,认为这样徒增内耗。
但筒井顺庆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坚持执行这一计划,这才有了今夜的大胜。
…………
…………
在此后的数日内,三好军又组织了数次强攻,攻势越发频繁且猛烈。
甚至有一次,他们几乎攻破了大手门,幸好筒井顺庆带领亲卫马回支持,才勉强将敌人击退。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月初,筒井家再次召开了军议。
“主公,松永久秀这是铁了心的不破城,不罢休啊。”慈明寺顺国的骼膊上缠着绷带,他在一次指挥作战的时候,被流矢射伤了。
“是啊。而且攻势越发频繁,城中的兵力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福住顺弘也插话道,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兵力的巨大差距,让连日战斗的筒井足轻们疲惫不堪,而三好军则是源源不断的投入进攻。
筒井顺庆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地疲惫,眼中也满是血丝。
笼城战就是这样,不仅拼战力,更拼耐力。谁先熬不住,谁就输了。
而他作为一城之主,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更要给众人信心。
“恭喜诸位,我们马上就要赢了。”筒井顺庆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似乎心有成竹。
“主公此话怎讲?”众人顿时来了兴趣。
“我且问诸位,决定笼城胜负的关键是什么?”筒井顺庆并不急于给出答案,反而环视众人,等待着他们的思考和回应。
众家臣面面相觑,不知家主的用意。
最终,还是福住顺弘率先开口:“主公,依臣看,胜负的关键在于兵力的多寡。”
“毕竟,人多力量大,兵力充足才能守住城池。”
“还有呢?”筒井顺庆微微点头,示意大家畅所欲言。
“还有粮草的储备。”松仓重信也插话道,他擅长内政:“粮草是命脉,没有足够的粮草,再强的战力也难以持久作战。”
“不错,还有呢?”筒井顺庆示意继续。
“属下知道了,是人心。”岛清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谓人心齐,富士山移。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再强大的敌人也难以攻破我们的防线。”
“反之,如果人心涣散,再多的兵力、再足的粮草、再坚固的城墙也无济于事。”
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附和自己的观点。
“你们说得都是实战方面,而我是从战略全局的角度来看。”筒井顺庆故意在此停顿。
“战略全局?”众人面露疑惑。
“没错。总结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和,是决定笼城胜负的关键。”筒井顺庆沉声说出了答案。
“天时地利人和?敢问主公何解?”众家臣仍然不解。
武士阶级虽然拢断了知识,但能研习的兵书却很少,根本就没看过《孟子·公孙丑下》。
从中华流传而来的,无非是《孙子兵法》《吴子》和《三略》这三部经典兵书。
而且几乎没有人能参悟其全部精髓,若有人能领悟其中的一两句话,就属于很厉害的兵法家了。
比如一个叫山本勘助的独眼瘸子,就是靠着“兵者,诡道也。”的兵家思想,成为了武田家的军师。
筒井顺庆看着不解的众人,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令?”
“现在是……入秋啊。”有人回答。
“入秋……秋收?主公是指秋收吗?”岛清兴第一个反应过来。
农兵农兵,农在先,兵在后。他们在农忙时令,是要回家务农的。
尤其是秋收。
不收粮,他们吃什么?
不收粮,他们拿什么缴纳年贡?
而且如果错过秋收,这地方领主们也不能答应啊。这可关系到自家年贡的收益,关乎自己的钱袋子。
“没错。”筒井顺庆赞许的点头:“三好大军的这六千人,除了他松永久秀的本部人马,还有许多来自摄津、和泉的豪族国人。他们可不会放任自家的田地无人耕收。”
这时代的豪族国人独立性都很强,打仗的军团是由这一个个独立的个体组成的。更何况松永久秀只是带兵的总大将,而非家主。
历史上,即使是织田信长那样御下近乎苛刻的男人,也发生过家臣之间意见不统一,一方直接拉着本部人马撤离战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