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了我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恶魔？”
当这句话从莎朗的口中传出时，雪之下雪乃怔住了。
是啊。
既然她那么痛恨恶魔，对恶魔那么执着，那为什么就不能是恶魔伤害了她，而要觉得她愚蠢到会去给伤害自己的教会卖命？
“你的意思是————？”
雪之下雪乃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快就有点明白莎朗想说什么了。
而莎朗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人类的基因中添加恶魔因子，从而创造出强大的战士，这个实验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教会在做，而是恶魔。”
莎朗面无表情的说出来的话，给雪之下雪乃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莎朗笑了，这次不是没有感情的笑，而是讽刺的笑道：“没错，在我的体内注入恶魔因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恶魔。”
那是莎朗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只知道当自己能够记事开始，自己的身份，就已经是个实验品，或者说是一只小白鼠。
那时的她的世界很小，睁眼闭眼都是几个房间，这几个房间要么是一点光源都没有的小黑屋，要么是白亮到刺眼的实验室，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这几个房间里来回走动，除了吃饭睡觉等以外，就是让人抽血、注射可疑的药品、吃下不知来源的食物以及在一对对冰冷的自光中接受检查及观察，再无除此之外的一切。
她的周围也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来自各种不同种族的人，这些人有的是魔物，有的是妖怪，有的是吸血鬼，甚至连天使和堕天使都有，几乎囊括了世上所有的种族。
然后————这些人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
最开始的时候，莎朗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等到大了一点之后，她才模模糊糊的明白了，那些人大概率是死了。
因为，她听到那些用冰冷的目光观察他们的大人这么说————
“今天的实验又失败了。
“这个实验体只能废弃掉。”
“没办法，去补充些新的吧。”
“把实验结果记录下来，尸体按照老方式处理。”
就这样，消失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大人们也是越来越烦躁，对她以及幸存下来的人做的实验也是越来越激进。
她很痛苦。
她很绝望。
所以，她很恨那些大人，恨他们背后时不时的会展现出来的有如蝙蝠般的邪恶翅膀。
之后，她才知道，这些背负着蝙蝠翅膀的人，都是恶魔。
而告诉了她这件事的人，正是将她解救出来的教会人员。
“那些恶魔的实验场所似乎为了掩人耳目而设置在了人类世界中，所以当教会得知了它的存在时，便派出了驱魔师部队，捣毁了那个实验设施，把唯一幸存的我救了出来，带了回去。”
莎朗说清楚了一切，让雪之下雪乃面色不断变化。
雪之下雪乃紧紧的盯着莎朗，似想看穿她的阴谋。
谁知，莎朗却是摇头了。
“不，那个家伙大概不知道这一切吧？”莎朗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过往，道：“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听说我是教会的实验品以后，每次相遇都会用一种仿佛看着精神病患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会露出那种眼神就证明他不知道这一切。”
“不过也不意外，那种见不得人的实验，现恶魔界肯定是要竭力隐瞒下来的，毕竟现在的恶魔中大多人口都是混血或人类转生而成的，要是暴露出恶魔方有人拿我们当实验品，绝对会产生动荡。”
“所以，新生代的恶魔大概都不知道这件事，老一辈的也不会说出来，再加之教会中确实成立了一些不人道的研究设施，我被带回去以后也被一些狂信徒盯上过，接受过他们的检查及研究，不知道真相的人肯定会觉得是教会在我体内注入了恶魔因子的吧？”
莎朗漠然的语气，让雪之下雪乃松开了紧握的手。
“可恶魔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雪之下雪乃疑惑道：“想要强大的战士，那用恶魔棋子去转生不就行了吗？”
恶魔的转生技术目前还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天使也好，堕天使也罢，乃至其他势力都是没有的。
所以，教会会想针对恶魔培养出强大战士，这可以理解，但恶魔却完全不需要这么做。
有恶魔棋子技术在，恶魔目前已经解决了种族存亡的最大问题了，想要什么战力都可以想办法拉拢和转生，根本不需要去研究什么新战士。
“那是因为他们想要的不是普通的战士，而是所拥有的能力远远超出恶魔，无论是纯血恶魔还是魔王，都能够确实超越，以至于会让人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恶魔的异常存在。”
莎朗缓缓的开口，说了一句。
“我曾听过他们这么称呼那种异常存在。”
一“超越者”。”
这才是那些恶魔想要研究的东西。
因为是超越恶魔的异常存在，所以不能靠转生的方式来获取。
因为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作是恶魔了，所以必须从不是恶魔的生物身上进行这种实验。
所以，他们抓来了各个种族的生物做实验，包括人类。
结果，这番针对全种族的大动作，最后不可能不暴露出来，以至于引起了教会的注意，被教会寻到位置，遭到剿灭。
“你说我为什么要为教会卖命？”
“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憎恨和执着于恶魔？”
“原因就在这。”
莎朗看着雪之下雪乃的眼中满是冷漠。
“现在，请你告诉我，我的想法是错的吗？”
“我不该憎恨恶魔吗？”
“我不该消灭恶魔吗？”
面对莎朗的质问，雪之下雪乃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来了。
“可以说，我之所以添加教会，就是为了消灭恶魔。”
“每天克苦锻炼，不断挖掘这副令人作呕的身体的潜能，将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都利用起来，甚至是接受教会中那些狂信徒的检查和研究都在所不惜。”
“为的，就是消灭恶魔。”
于是，莎朗成为了一个驱魔师。
于是，为了消灭恶魔而可以不择手段的恶魔杀手，就这么诞生了。
为了消灭恶魔，她也可以叛出教会，接受可疑人物的邀请，添加对方的组织o
只要可以获得消灭恶魔的力量，她，将不惜一切。
“我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我。”莎朗似笑非笑的说道：“毕竟，你也曾经被堕天使给杀死过吧？”
“那个时候，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消灭所有的堕天使？”
“获得力量以后，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向那些堕天使复仇？”
闻言，雪之下雪乃咬住了嘴唇。
她当然不可能没有怨言。
她当然不是没有憎恨过对方。
只是，罪魁祸首已经被利欧给当做骨灰直接扬了，她又怎么去找对方复仇？
至于针对整个堕天使组织，说实话，她还真不是没有想过。
没办法，杀死自己的堕天使就是对方派来的，对方也确实有一旦确认自己是危险分子就直接铲除的举动，雪之下雪乃自然不会对堕天使这个组织毫无怨言。
只是，有怨言归有怨言，她也没想过要杀掉所有的堕天使。
这太激进了，不是完全黑化的人，根本就不会这么想。
当然，雪之下雪乃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和莎朗是完全不同的。
自己确实被堕天使杀死过，但基本没感受到什么痛苦，最后还被救活了，哪怕结果是转生成恶魔，必须给别人当眷属仆人，那也最多只有怨言，没有怨恨。
莎朗就不同了，她是受到折磨的，是感受到痛苦和绝望的，所以她有理由憎恨给她带来这一切的恶魔，对他们抱有怨恨，无法放下这一切。
虽说，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教会铲除，莎朗依旧放不下这份憎恨，这份怨恨。
所以，她报复的对象，才转向了所有的恶魔。
“————因为一部分的人所做的不正当之事，就将主要责任推给所有人，这样的做法真的对吗？”
心中复杂想法一个个浮现，但雪之下雪乃最终还是遵循着自己的内心，一如自己往常的作风那般，做出了毫不留情的指摘。
只可惜，过去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的她很清楚，说出这种话以后，究竟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你这是准备跟我讲大道理？”莎朗仿佛怒极反笑一样，道：“是啊，你的说法应该是最正确的吧？”
“可我若只是想要遵循正确的立场的话，就不会选择待在教会中了。”
虽然教会的立场毫无疑问是人们心中正确且正义的一方，可莎朗早就看到了教会内部的种种腐朽，看到了那一个个和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样不人道的实验。
那么，若只是想要正确的立场，她莎朗·霍莉格雷尔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待在教会中，去服从对方？
她明明是最应该厌恶这一切的人啊。
因此————
“从我选择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开始，我就不是正确的了。”
“我也不需要正确的复仇。”
“复仇和憎恨，从来都不是正确的。”
莎朗身上缠绕的黑气暴涨。
“要恨的话，就恨自己为什么是恶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