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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太子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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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之澈穿着银色盔甲,骑着马慢慢悠悠地从一片火光中踱了进来。他嘴角挂着冷冷的微笑,白皙的脸和银色盔甲上溅满了血点,让俊美的他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他手里握着的那一丈银月枪的雪白尖刃上尚有鲜血在往下滴,在月光下闪着夺命而绚丽的光。

韩玳瑁晃了晃,差一点直接坐在地上,惊恐地盯着如天神般降临的薛之澈。

薛之澈却像是没看见韩玳瑁一般,俯身靠在马上对裴千里勾了勾嘴角:“不错嘛。”

裴千里淡淡点头:“你也不弱。”薛之澈还在微微喘着。看他这副样子,多半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赶过来的。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难得地只有相互欣赏,没有憎恨和厌恶。

韩玳瑁忽然夺过身边士兵手里已经点燃的箭朝着里面射了过去。

薛之澈拿起弓箭对着那支火箭射了一箭。

裴千里也同时往上看。那支点了火的箭被薛之澈的箭在半空赶上,然后一起落在裴千里的脚边。

薛之澈毫无迟疑又发一箭射中了韩玳瑁的右臂。

然后,他再搭了一箭,只是这一次箭头却对准了裴千里。他眼睛里光森冷而狠绝,好像随时都会将裴千里射穿钉在门上。他刚才看清楚了,刚才他和韩玳瑁射出的箭其实是被裴千里用什么东西缠住一起拉下来的。只是裴千里动作快到让人看不见,所以大家都以为韩玳瑁的箭被薛之澈的箭射下来的。

裴千里丝毫没有退缩,冷冷与他对视。

薛之澈忽然勾了勾嘴角,压下了箭头:“不用紧张。本将军如今还用得上你,暂时不会杀你。”

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冲上去,把韩玳瑁的人都控制了起来。

裴千里转身一刀劈开门上的木板走了进去,踏过无数尸体,进了韩冷香房间。

薛之澈下了马走到门边便不由自主顿住了。他知道战况肯定很惨烈,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么骇人。

这个院子,仿佛刚被血雨洗过一般,墙上、地上、树上、沟里甚至柱子上,总之是目光所能到之处都是刺目耀眼的红。

血腥味甚至浓烈到盖过了隔壁鱼店平日刺鼻的腥臭味,让人胃里不由自主一阵翻腾。

地上的尸体上却很干净,统统只有脖子上一道伤痕。那些死去的士兵全都无一例外睁大了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到最后一刻都没法接受自己如此迅速被人夺走性命这件事。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薛之澈抬头用森冷的目光盯住了裴千里的背影。

裴千里将床移开,打开暗格的板子。

韩冷香刚才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一定很惨烈,只是亲眼见到裴千里满身满脸都是血,还是忍不住惊恐地捂住了嘴。

裴千里安慰她:“这都不是我的血。”他不敢抱韩冷香,怕自己身上的污血弄脏了她。

韩冷香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抽泣了起来。

裴千里搂紧了她,转过身,让她看不到满院子的尸体,以免吓到她。

隋雪至从地洞里出来,看见眼前的情形,也被惊得身体僵硬:他知道裴千里有些本事,却万万没想到,裴千里狠起来如地狱修罗。他会对裴千里的认识不够,大概是因为裴千里平日总嬉皮笑脸太具有欺骗性。

隋雪至若有所思地看了裴千里许久才转开了头。

薛之澈对士兵说:“迅速把这里清理干净。”因为害怕自己继续盯着他们会压抑不住把裴千里也一刀解决扔到外面那些尸体里,他冷冷转头往向遥远的夜空。

他知道只要敢动裴千里一根手指头,韩冷香都会恨他一辈子。

即便是他刚才杀遍整个城,从宫外杀到宫里再从宫里又杀出来,盔甲上溅满了不知名人的血,只为了牵住韩安国的兵力,让韩安国无暇顾及韩玳瑁来减轻裴千里压力以保证韩冷香的安全。

薛之澈听见韩冷香的哭声,再也没有办法忍受,大步走了出去。

一人骑着划破晨曦向着他跑来。那人见到他老远就跳了下来,扶住他:“少将军,你怎么样了?末将一路追着将军的战场而去,却总迟一步。”原来是卢茹楠终于赶上来了。

薛之澈勉强笑了笑,松下劲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他用力捉住卢茹楠的胳膊,才没有一头栽倒。

卢茹楠眼里冒出泪花:“我要去跟她说。”

薛之澈无奈地把她拉回来:“你跟她说什么?”

卢茹楠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说你为她拼命,说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的心难道是石头长的吗?”

薛之澈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按在墙上:“不许你跟她说一个字。”他太了解韩冷香了,这个时候,越解释,她越会觉得薛之澈在找人为他狡辩。况且,他欠她的远不止这些。

卢茹楠不甘地指了指里面:“我不会看着你就这样委屈自己……”

薛之澈忽然沉下脸来:“这件事不许你插手,不然不要怪我不讲这些年的同僚情谊。”

卢茹楠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就算她打了败仗,他也不会如此严厉地对她。她委屈得红了眼眶。

薛之澈却退了一步,转身上马不顾而去。

卢茹楠动了动嘴,却叫不出声来,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她倔强地看了一眼那已经惨不忍睹的门,转身上马追着薛之澈而去。

血腥味传出好几条街,让人们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出。猫、狗早寻一处躲了起来,不敢胡乱吠叫。

所以战斗停止这么久,方圆数里还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韩玳瑁被软禁在了王府,韩安国每日也照常处理朝政。薛无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让人不得不怀疑薛家还是想接着扶持韩安国父子。

其实就连裴千里都知道韩玳瑁袭击韩冷香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筹谋已久。既然这样,薛家应该也一直在提防韩安国父子。

裴千里甚至觉得,薛之澈故意把韩冷香放在外面这么久就是为了让韩安国父子以为要想杀韩冷香很容易。这样,薛之澈才能一夜之间把韩安国身上的刺都拔干净。

如今韩安国就是一条没了牙,也没有了爪子的狗,只能摇尾巴伸舌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一转眼孙贵人已经在冷宫中待了月余。自那日崔景裳来过之后,冷宫里时不时有人故意来为难孙贵人。好在有秦家骏帮着孙贵人,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

皇上一日在花园里赏花,看见玉兰开得好,转头对身边的人说:“爱妃,你最喜欢这个了,朕叫人折几支给你送到寝宫去。”

转头一看身边原来站着崔贵妃,皇上笑了笑,没再接着说。

崔景裳嘴里说着:“谢皇上。”心里却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这玉兰花本是孙贵人的心头好,皇上这是把她认成了孙贵人了。

这个贱人不能留了!皇上怕是要反悔了。

下午有太监给孙贵人送了两支玉兰花过去说是上头赏的。

“谢皇上还记得臣妾。”孙贵人叩谢之后泣不成声,特地寻了一个小瓶子把那玉兰花插了起来。

夜里孙贵人听得外面有响动,正要起来看,秦家骏却冲进来把她拖过去塞到了隔壁,然后把隔壁那个女人打晕放在孙贵妃床上。

秦家骏迅速回来守在孙贵人身边,伸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隔壁忽然传来刀子划破肉的闷响,孙贵人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秦家骏怕她叫出来,只能捂住了她的嘴。

孙贵人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那些人似乎还怕床上的人不死,又划了好几下。

“点燃火折子确认一下。”有人低声吩咐。

外面却忽然传来老太监剧烈的咳嗽声,听上去,像是老太监夜里起来如厕。

“把他一块儿杀了!”隔壁那人说。

另一个说:“这个人不能动。皇上日日要找他,他原本不在冷宫,不知道这几日抽什么风总在附近转悠。”

“那怎么办?”

“既然是插了玉兰花的房间,应该是她没错了,不用检查了,赶紧走吧。”

那些人悄无声息地又消失了。

秦家骏这才松开孙贵人趴在地上磕头:“奴才该死,奴才冒犯娘娘了。”

孙贵人哽咽着说:“别这么说,多亏你救我一命。不然我今夜便也成了冷宫里的冤魂了。”

此刻回头想想,那送玉兰花的太监根本没说是皇上送的。他故意说得这么含糊,让孙贵人产生错觉而立刻把玉兰花插起来,这样杀手就可以轻松确定孙贵人的位置。

早上秦家骏巡查的时候,装出才发现那床上女尸的样子,惊慌大叫起来。

孙贵人也一脸惊恐地说:“这是怎么了?她昨夜非要跟我换房间,谁知道……”

秦家骏迅速报给了皇上。皇上听说了玉兰花的事情之后震怒,立刻下令接孙贵妃回寝宫。

那听旨的太监恰好是那日送孙贵人去冷宫的无忧。无忧愣了许久,以为自己听错了。孙贵人和孙贵妃虽然只差一个字却差了三级。

皇上哼了一声:“聋了吗?还不去接孙贵妃回来?”

他没听错,皇上也不是口误,原来皇上是真要给孙贵人升级。无忧忙领了旨,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冷宫,老远就在喊:“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奴才来接孙贵妃回宫了。”

秦家骏忙跪下给孙贵妃贺喜。

孙贵妃不惊不喜,淡淡跪谢,起身理了理发髻,跟着无忧走了。

老太监垂手站在门边:“贺喜娘娘。”他知道崔景裳昨夜要派杀手来,却让暗卫在一旁看着,他不给暗号不能干预。他也想知道秦家骏会如何应对。

结果秦家骏应付得很好,用最省力的方法化险为夷。虽然这个方法很残忍,要牺牲无辜人的性命。不过在秦家骏和老太监看起来,冷宫里的其他女人都跟已经死了没有区别了,所以这个代价可以忽略不计。

等孙贵妃一走远,老太监就走到秦家骏身边作揖:“恭喜公公。从今往后跟着孙贵妃定能飞黄腾达。”

秦家骏慌忙还礼:“公公这是折煞小奴了,小奴到哪里都是公公的晚辈。”

老太监点头微笑。其实秦家骏的光明前景已经能看得到,若是别人早趾高气扬,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暂时看来,秦家骏表现都很不错。不过日子还长,他进了孙贵人的寝宫后会如何,还未可知。

独孤信果然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孙承淑册封为贵妃。当夜,许久没有在承欢宫出现过的独孤信还临幸了孙贵妃。

崔景裳完全没有想到情势会转变得这么快,有些措手不及。她假装生病,其实是找借口急召崔夫人进宫商量对策。

崔夫人对崔景裳最近的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

如今崔景裳是贵妃娘娘,就算是崔夫人也不能像过去在家中那样直接劝诫她。只是崔夫人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点醒崔景裳的话,崔家可能也要跟着倒霉。所以,她沉思良久才斟词酌句地说:“娘娘还是低调些。孙承武犯了那么大的事儿,皇上都轻描淡写就过了,如今又破格给孙贵妃册封,可见皇上对孙贵妃的宠爱。人啊,得意的时候不要猖狂,落魄的时候不能慌张,才能走得远。”

崔景裳一听母亲暗指她过去猖狂如今又慌张,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冷了脸说:“原本请崔夫人进宫是商量对策的,崔夫人却夹枪带棒把本宫给讥讽了一番。崔夫人还是回去歇着吧。”

崔夫人心里一痛,定定看着崔景裳:这是她那个聪明乖巧又温柔的女儿吗?如今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幅尖酸刻薄的模样。都是他们的错,他们不该为了保住崔家,把她送进宫。

崔景裳已经不理崔夫人,自顾自走进去,背对着崔夫人躺下。

太监也上来请崔夫人出去。

崔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娘娘啊,臣妇以后不能常来看娘娘了,娘娘要保重。”

崔景裳一听,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知道自己方才说得有些过分了,可是又拉不下面子来认错。听得崔夫人脚步声渐远,她才起身去看。

看着母亲的背影,她才发现母亲也苍老了好多了,越发悔恨莫及,拿起手边的一个琉璃花瓶便往地上狠狠一摔。

独孤信听说崔景裳不舒服,借着让崔景裳好好修养的理由,让孙贵妃重新掌管后宫。

崔景裳越发惊恐,不惜拉下脸面去书房向独孤信献殷勤。独孤信却连见都不见她。崔景裳只能跪在书房外。她可怜巴巴哭了许久,只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求皇上明示。独孤信却像是个石佛一般始终不露面。

最后,崔景裳见天色已晚,自觉没趣才起身回了宫。

崔景裳知道自己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挽回独孤信的心,也顾不得人笑话,第二日又在书房外求见。

这一次,独孤信叫人直接把她请走了。

崔景裳不知道,这两日独孤信压根都不在书房。太监们收到老太监的指示说任崔景裳闹腾,不许告诉她独孤信不在,也不许通报给独孤信让皇上听了烦心。

崔景裳以为独孤信已经厌恶她到这样了,彻底慌了神,束手无策之下只能又叫人请崔夫人进宫。崔夫人却借口身体不适没有来。崔景裳明白母亲的意思。一来崔夫人那日被她气坏了,二来,既然独孤信对崔景裳不满,外戚频繁入宫反而越发显得心虚慌乱有什么野心一般惹得独孤信更不满。

不过虽然崔夫人没有来,却让人带来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不与人争,善待下人。

崔景裳捏着这张纸,独自呆呆坐着。

其实她到如今才明白为什么独孤信对崔常乐念念不忘。因为崔常乐从不与人争。其实在这宫里,不争就是争。特别是独孤信已经知道你这号人存在的时候,在独孤信面前争是最愚蠢的。因为独孤信要给你的,你不争他也会给。独孤信不愿意给你的,你争他也不会给。

好比当年父亲找机会让她进宫。崔常乐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姑姑,才让独孤信看上她。后来才知道,独孤信只是需要为后来提拔崔家埋个线。

好比崔家返京这件事。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苦苦哀求的结果,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因为独孤初长大了该回来了,独孤信才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给崔景裳。这样一来,她高兴,崔家高兴,独孤信又能名正言顺将独孤初叫回身边,何乐而不为?

好比后来独孤信封她做贵妃。她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像姑姑,这些年又讨了独孤信的欢心。后来常乐的昙花一现,崔景裳才又明白,原来独孤信只是为了报答崔家,也为独孤初找个靠山,才让崔家显贵。

一切都在独孤信的盘算之中。她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让一切发生得慢一点,或者快一点,并不能最终改变结果。

天明时,在窗前枯坐了一夜的崔景裳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姑姑。原来是你是最聪明的。”

如今孙贵妃品级跟崔景裳相当,还夺回了后宫管理权,一时风头无两。加上她一直都是端庄恬静的样子,越发显出皇后的势头来了。

独孤信原本叫她搬到大一点的寝宫去,她却叩谢婉拒,说承欢宫就很好了,搬来搬去劳师动众太破费。

独孤信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勉强她了。

只是自从孙贵妃回了承欢宫之后,清冷了好多天的承欢宫便又热闹了起来。来道喜的妃嫔不断,孙贵妃又要处理宫中各种事务,又要应付他们有些分身乏力。

孙承武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进宫跟孙贵妃问安。孙贵妃有些心凉:自己兄弟,还不如一个旧交来的真心。她便越发把为孙家争权夺利的心给淡了。

一日孙贵妃见到被独孤信派来给她送单子的无忧,忽然想起冷宫中那个秦家骏,便叫人来问了几句。

那人说秦家骏在孙贵妃离开冷宫后没有什么特别表现,每日还照常打扫巡视。

孙贵妃笑了笑:他倒是沉得住气。

孙贵妃命人把秦家骏调到了她的寝宫。

秦家骏不急着收拾东西走,却向来叫他的太监说:“劳烦公公稍等片刻。”

然后他把冷宫找了个遍,寻那老太监。他原本想向老太监道别,如今找不到,只能先走了。

孙贵妃看见秦家骏被人领着进承欢宫时,眼泪都差一点掉下来了。只有他知道她这一个月的大起大落,如今她早把他当自己人了。

秦家骏见孙贵妃眼角红红,忙朝她使眼色。

孙贵妃攥紧了拳头,努力保持端庄冷静,只说让其他人都下去。

秦家骏这才跪倒:“恭喜娘娘,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孙贵妃将他扶了起来,有些嗔怪地说:“你也学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只会说好听的话。亏我想起来了,你也不叫人给我传个话。不然你还真打算在冷宫中待一辈子吗?”

秦家骏笑了笑:“娘娘事务繁忙,小奴哪敢因为这点小事让娘娘分心。”

孙贵妃知道他的意思,之前还是崔景裳说了算,他来找她也无用。

“以后有什么事就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将那些虚礼。”孙贵妃说,“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孙贵妃给秦家骏把“招财”的名字改成了“家骏”,月俸也从最低升到了仅此于宫中总管太监,相当于外面的三品官了。秦家骏的住所也从冷宫边的硬冷潮湿散发着酸臭多人大通铺变成了独立的小单间。

秦家骏一直想把老太监接过去,只是去了几次冷宫都没找到老太监。

他忽然想起来,别人说老太监原本就不在冷宫,总是在宫中各处闲荡,也就只能作罢了。其实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能在冷宫平安无事是多亏了老太监的暗中帮助。

秦家骏虽说一步登天,却依旧兢兢业业不敢露出任何得意的神色。

独孤信一日从孙贵妃宫中出来,见到秦家骏觉得眼熟,愣了许久才想起来是秦老将军的小儿子。

秦家骏好歹是秦皇后的后辈,如今竟然进宫来做太监。独孤信想来也有些内疚:是他疏忽了,没有顾得上。

独孤信叮嘱总管太监好好关照秦家骏。

秦家骏听到这件事,心中暗喜:他的努力和隐忍终于有了回报。

一夜,秦家骏熟睡中被人叫醒。

那人黑衣蒙面点了他的穴让他发不出声,给了他一套黑衣和蒙眼布示意他换上。

秦家骏照做之后,便带着在宫里七拐八拐。

走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扯掉了秦家骏的蒙眼布。

秦家骏发现自己到了一处荒废的宫殿,面前坐着的人蒙着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出年纪、身材和长相。

空气清冷而又潮湿,微风从右边吹来的时候,还带来幽幽淡淡的海棠花香。看来此处离一个开满海棠花的院子不远。

“这是暗卫首领。”领秦家骏来的那个人对他说。

秦家骏微微张嘴:暗卫?原来真的有暗卫。

那首领的声音从黑暗中飘了出来,嘶哑低沉:“你愿意加入暗卫,为皇上效劳吗?”

秦家骏知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如果说不愿意,多半是不能活着出去了,立刻跪下磕头:“奴才愿为皇上赴汤蹈火!”

首领微微点头,好像是笑了,扔了个牌子在秦家骏面前:“好,从今日起,你就是第两千三百二十号暗卫,以后就叫你二三二零了。你可以回去了。”

秦家骏捡起牌子,心中无数疑问,却不敢多嘴:比如,暗卫要做什么?他们如何通知他。他又如何知道谁是暗卫谁不是?

首领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你只要等待我的命令就可以了,别的都不需要知道。”

秦家骏又被蒙上眼。他有意竖起耳朵,听着身边的动静,用脚感受着地面的细微差别。那方位,此处应该位于皇宫西北角。那领路人特地带着他饶了好几圈,才把他送回承欢宫。

秦家骏听得窗户上轻轻一响,扯掉蒙眼布,发现领路人已经走了。

他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好几圈:其实他早听秦老将军说过宫中有暗卫。暗卫直接效命于皇上。文武大臣乃至皇子妃嫔,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暗卫都可以杀之。所以,暗卫的首领其实是这天下除了皇上权利最大的人。

他,秦家骏岂会目光短浅到为了做妃嫔皇子奴才而入宫?!他牺牲那么就是为了当暗卫,乃至有一天能当暗卫统领。

今日,他终于实现了第一步。

总有一天,他要把戕害他们秦家的人,比如独孤珏,蒋元瀚之流全部都杀干净!!

既然韩安国没有危险了,裴千里他们也没必要苦苦隐瞒自己身份了。所以,裴千里索性关了杂货铺,好好歇息几日。

那日血战之后,他把院子里的地洗了无数遍,血腥却始终味挥之不去。围墙靠近地面的那一层砖更是被血浸透了变成了黑色。不知道要经过多久的风雨清洗才能恢复原样。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血腥味,无论怎么洗刷,换多少遍衣服,熏香喝酒都压不住、洗不掉也散不开。他如今才明白为什么常上战场的人,什么都不用做便会让人畏惧三分,大概就是因为身上有血的味道。

他自己倒不在意,可是这让饭太稀和团子都很害怕他。只要他出现在三丈以内,无论它们在干什么,都会迅速地躲起来或者逃跑。

虽然韩冷香努力掩饰,可是裴千里在靠近时依旧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就连余老板见到裴千里也脸色煞白,下意识就躲开。仿佛裴千里是个这一秒还笑嘻嘻的,下一秒就会拿出刀来捅他个满身窟窿的变态杀人狂。

其他邻居更是对他避之不及。许多索性搬走了。

裴千里呆在家里也不自在,决定索性去探望卢丞相。

嗯,现在大概只有傻子不怕他了。

今日裴千里带的是烤乳鸽,顺便自己也吃一口。如今他养了鸽子,所以在家里根本没法吃这个。不然滚蛋看他的眼神就更加惊恐,仿佛下一秒它也会被裴千里烤了吃一般。

卢丞相还在歪着头看着那面白墙,手里依旧捏着笔。

裴千里也不叫他,在他身边坐下,打开食盒,拿了一只烤乳鸽就自顾自啃了起来。

卢丞相转过头直勾勾看着他:“你吃我的东西。”

裴千里哭笑不得:“这是我带来的好吧。你尽管放心,今日我带得多,足够我们两个吃的了。”

卢丞相不依不饶:“你还喝我的酒。”

裴千里叹气:“大人不要那么小气嘛,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卢丞相这才低头拿了一只也开始啃,他左右开弓一边吃一边喝,没有半点文人的斯文。弄得满胡子满脸都是油。

裴千里一看不由得叹气:这是疯了以后就完全放飞自我了吗?

卢丞相吃了一会儿,忽然冒了一句:“裴家。”

裴千里点头顺口就答了一句:“嗯,我去看了。跟殁太子没关系。”

他回答完又忽然觉得不对,猛然转头瞪着卢丞相:这个疯老头怎么知道他回去裴家?

卢丞相又说:“太子殿下,贵府的院子如今长满了树你怎么都不管?”

原来这老头又把他认成殁太子了。裴千里苦笑了一声。

他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人敲醒了一般,喃喃地说:“对啊,四十年了,院子里树很有可能都是后来长的。”

卢丞相接着啃烤乳鸽:“砍了不就知道了。”

裴千里扔了烤乳鸽,在卢丞相的袍子上揩干净手,才郑重行礼:“多谢。”

他飞奔而去。

目光呆滞,一眼都不曾看裴千里的卢丞相忽然嘀咕:“你个倒霉孩子,走就走,还弄脏我的袍子。”

裴千里花重金从街市上请了两个樵夫去殁太子府把院子里的树都砍了。

院子里的树多到快成小树林了,樵夫吭哧哼哧砍了一个上午才把树砍完。

裴千里把树桩上的年轮都数了一数。果然最大的树也不过三十年。也就是说,这些树都是在殁太子离开之后才长出来的。

如今砍掉树之后,裴千里才发现,原来地上的‘青玉枕’的颜色每一块之间是有细微差别的。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因为毕竟是窑炉里烧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每一块都完全一模一样。只是他发现那些砖并不是胡乱排列,而是按照颜色深浅,似乎还有一定规律。

裴千里索性又让樵夫把地上的树根也挖了。他把原本被树根翘起来的‘青玉枕’都放了回去。等樵夫高高兴兴拿了工钱,拖着树走了,裴千里把杂草都拔了,围着院子踱了两圈硬是没出问题来。

得要站得高一点才行。裴千里心里这么琢磨着,转头看了一圈。如今把有青玉枕的地方的树都砍了之后,大堂前那棵树就格外醒目和高挑了。

这棵树就在饭太稀它们打盹时趴着的巨大磁石边上。

裴千里盯着那棵树看。

这棵梓树种在栏杆和磁石之间,枝干笔直,树根下还细心地加了一圈护栏。一看就是有人特地将这棵树种在这里的。

裴千里仿佛听见裴乞丐在耳边说:桑梓桑梓便是故乡,在家里的院子里种一棵梓树,是盼游子归来。

你终于回来了……

裴千里眼角湿润,喃喃的说:“是的,我替他回来了。”

苦苦追寻这么久的答案就在眼前,他却心生怯意,不敢再往下探究了。

裴乞丐肯定是想他知道的,不然不会把这些事情有意地、反复地跟他讲,生怕他没注意听。

裴千里深吸一口气,蹲身一跃而起,轻轻落在浓荫蔽日的树冠上,仿佛凤凰落在梧桐上。

微风吹过,他的身体也随着树枝轻轻摇动。

如今他站在树顶便看得一清二楚了。

浅色的‘青玉枕’为纸,深色的‘青玉枕’为墨,在诺大的院子里画出了一匹巨大的千里马。台阶下这块巨大的圆形的磁石就是太阳。那匹马从门口跑进来,仰起头对着‘太阳’嘶鸣,分明是在追逐着太阳。

“昂昂逸骥,逐日千里。”裴千里热泪盈眶,喃喃地说,“原来你就是韩向阳啊。”

如果没有记住韩向阳从他小时候起就不断告诉他的这些事,裴千里便不会认得‘青玉枕’;如果没有过硬的功夫,裴千里想不起也没办法站到这棵树的顶上,自然看不到眼前的景象,便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参透裴乞丐的真实身份了。

世间万事偏偏这么巧。韩向阳改名裴逐日之后,又收养了属马的他给他取名裴千里。

多年之后,裴千里才发现绕了这么一大圈,他的根原来在这里。

万万没想到,原来冥冥之中,他跟韩冷香还有这样的牵绊和联系,仿佛老天早就注定好了。

裴千里在树冠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望着院子里那匹马,把这件事情梳理了一下:韩泽世想传位给韩向阳也就是后来的裴逐日。韩向阳只喜欢字画古玩,只会赚钱,讨厌处理繁杂的国事,也自认为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要求韩泽世把皇位传给弟弟韩向天。韩向阳为了让韩向天安心即位,跟韩泽世达成协议,他假死离开了南国。韩泽世销毁了宫中一切关于韩向阳身份的记录文件,并且不许人再提起他。

人是健忘的动物。至亲至爱的人死去几十年之后,他们也会将对方遗忘,更别说对一个原本就不喜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

于是韩向阳便彻底成了一个影子一般的殁太子。

为了证实这件事,裴千里还特地找到了几乎隐身了一般的蒋大头询问。他很好奇,蒋大头被薛无过派往北国寻找殁太子最后却成了裴存善也就是韩向阳的伙计,更是继承了乌衣帮。

蒋大头到底有没有发现韩向阳的身份,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蒋大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也是很晚才知道。那时候殁太子已经离开北都了。”

裴千里知道他的难处,也就不深究了。

只是他尚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比如,按道理说,韩向阳是绝不可以再回南国的,可是他却不止一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韩向天和韩安民父子既然知道韩向阳的身份,为什么还会准许他这个对皇位最有威胁的人回来呢?

而且韩向阳似乎也不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地想回来就回来。那么韩向阳到底是如何挑选合适的时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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