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衣物完好还被人细心地盖上了薄被。
那个掳她来的人穿着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
“你是谁？”红玉嘶哑着声音问。
那人立刻回头起身走了过来：“你醒了，我还担心自己下手太重了。”
红玉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哽咽了一声，忘了呼吸。
独孤珏捧着红玉的脸，吻着她唇，喃喃地说：“是我，是我。我来了。快点呼吸，不然你会晕过去。”
红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把独孤珏推开，狠狠地说：“放开我。”
独孤珏从未见过红玉如此模样，松开手，站起来，皱眉望着她。
红玉爬到床角，用被子把自己包紧。
“本妃跟王爷一晚上颠鸾倒凤，换了无数姿势。”
“他要告诉你，说他一点都不爱本妃，你觉得能信吗？”
“我只爱你一人。”
独孤珏和秦家妍的话在她脑子里交替回响。
屈辱和恨意让红玉的身子浑身不停的颤抖。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累了，我明日还要早朝，改天再来看你。”独孤珏皱眉看了红玉好一会才出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红玉一整日都惶惶不安。她原本想要逃出去，可是在送饭的侍卫打开门的时候，她发现院子里至少有二十几个侍卫，根本没有空隙。
而且，她在白日里本应最热闹的时候仔细听过，围墙外面都没有一点声音。想必此处极其偏僻，所以她就算是呼救，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而且，她可能要跑很远，最好有黑夜的掩护，让他们难以追踪。
好不容易日落西山，一日粒米未进的红玉逼着自己喝了几口粥。
只是没等她付诸实践，独孤珏就来了。
独孤珏一身朝服，一看就是刚下朝就过来了。
这种男人，她见过。不想老婆知道他出来偷欢，就会在下朝或者办什么事的路上顺便来红烟楼快活一下，然后再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回去，接着做好夫君。
她以为独孤珏以后不会这么对她，没想到……
“你一整天怎么才吃这么一点东西？不合你的胃口还是不舒服？”为了她，他还特别让人冒充恩客去红烟楼买了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式回来。
“王爷应该回去陪王妃。”话一出口，红玉就后悔了。她从不屑于与人争风吃醋，此刻这句话会让独孤珏误会她在吃醋撒娇。
果然，独孤珏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解了腰间沉重的宽玉带放在桌上，自己坐了下来。
红玉有些下不来台，红了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王爷为何要大费周章，把贫尼掳来这里？”
独孤珏没回答却给自己连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两杯，都是一口气喝完。直到第四杯，他才慢下来。
红玉心里微微一颤：他肯定是为了早点过来，硬是一整天都没喝水一直在处理公务。
独孤珏解开朝服上第一粒扣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静心庵已经不安全了。”他思来想去，秦家妍能去第一次，就能去第二次。最近他可以疏远秦家妍，亲家妍要是去娘家哭上一哭，秦家说不定会有更大动作。于是他便寻了一个时机连夜出城，把她带回京城了。还是放在他身边，最安全。
红玉冷笑：“有何不安全。贫尼早已跟红尘俗世了断，与人无缘也无怨。”
独孤珏皱眉看了她一眼：虽然之前她总闹着要出家，他却知道她不过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待着，所以随得她去。现在她张口一个贫尼，闭口一个贫尼，倒是让他很不舒服起来。
见独孤珏不回答，红玉咬着唇走到门边，打开门。
独孤珏忽然站起来，从她肩膀上伸出手，把打开的门又关上：“你不介意他们看见我们亲热，我却不想别的男人窥见你半点肌肤。”
红玉火了，转身怒目而视：“王爷自重。”
独孤珏眼里闪出冷冷的危险的光：“你说什么？”
红玉昂头回望：“王爷自重。我虽然是个娼妓，却也有自己的风骨。若是不想亲近的人，即便是死也不肯就范。”
独孤珏知道红玉肯定怨恨他，却没想到，他被划到了她不想亲近的人里。若是不想跟他亲近，她是想跟谁亲近？这近一年来，除了他，她就只见过裴千里一个男人。
怒火中烧，酸意涌动，独孤珏捏着红玉的下巴：“莫非那个小乞丐三番五次救你，你对他动了心？”
红玉一听心越发凉了，激烈地挣扎起来：“我喜欢谁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为了她筹谋计划委曲求全，她却把她变成了没有关系的人。独孤珏眼睛都气红了，低头狠狠吻住了红玉。
红玉想偏开头，却被他死死掐着下巴不能躲开，就连想要咬舌自尽都动弹不得。
独孤珏把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拖到头顶固定，一只手扯开她的衣服，探了进去。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根本看不见红玉绝望屈辱的眼神，听不见她含糊地抗拒声。
独孤珏挺身而入，长长叹息了一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那熟悉的芬芳，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红玉压低呜咽声，独孤珏身体一僵，瞬间冷静下来了。
他睁开眼看见了红玉那白瓷一般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淤痕。
独孤珏皱眉想了想，意识到她那日是打算悬梁自尽，已经挂上了白练才被裴千里救下来。
独孤珏盯着那道伤痕。心尖隐隐作痛，仓皇退开：他这是怎么了？他竟然对她用强？她才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回来，正是虚弱的时候，他怎么能……
红玉的衣服已经支离破碎，独孤珏转身扯过他的袍子替她掩上。
红玉却忽然朝着墙冲过去。
独孤珏心里一惊，把她一把拽住，压在墙上。
“你要干什么？”独孤珏咬牙切齿地说，“难道觉得我羞辱了你，要以死证清白？”
红玉一脸死寂，目光呆滞看着虚无的远处：“我几天前就该死了。是公子和住持劝我莫要让你伤心，让她如愿，我才咬牙苟活于世。今日看来，你果然只是看上了这幅皮囊，只想与我有一时之欢。王爷大可放心，红玉虽然有几分姿色，在这世上却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没了我，王爷自能找到更好的。”
独孤珏狠狠地说：“你若真不喜欢我了，我便放你走。不过你要是敢寻死，我一定会多拉几个人来为你陪葬。”
红玉哆嗦着嘴唇，许久说不出话来。
独孤珏把她头上的金簪一拔，红玉想也不想就伸手要去抢回来，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独孤珏斜眼望着她：“你真如此恨我，留着簪子干什么？”
红玉收回手，眼睛却盯着独孤珏的掌心。
她此时才发现独孤珏的手受伤了。这么一番撕扯下来，伤口好像又崩开了，以至于血渗透了包扎用的白纱布。
独孤珏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着痕迹把手背到了身后：“没事，不小心弄的。”
“我恨你。你总是这样。”红玉忽然抽抽噎噎哭起来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总让我蒙在鼓里，还总是自己伤害自己。你要是真那么爱我，倒是好好保重才能保护我。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你这个狠心贼。”
独孤珏见她哭了，心中酸苦交杂，伸手扣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怀里低声哄着：“没事，只是皮肉伤。是我没把你护好。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蠢到去为难你。”
红玉窝在独孤珏怀里越发哭的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你索性再狠心些，与我断了。我也不用日日生不如死。”
独孤珏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细细吻着她的眼泪：“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那日听说她去找你，我吓得半条命都没了。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也无法独活。”
红玉一听，越发如断了线的珠子，成串落下，打湿了衣襟。
她脸色苍白，哽咽得呼吸苦难。
她这么哭下去，对身体极不好。独孤珏焦急，却束手无策，怕自己再说什么，又勾得她更多眼泪。
他一向口齿伶俐，善于应对，何曾像这样觉得自己笨嘴笨舌过？
独孤珏沉默了好一会才苦笑了一声：“我道你是个清冷高傲的，结果哭起来就没完了。我要如何哄你，你才能停下来。”
红玉转身低头擦泪：“谁要哄我？”
独孤珏瞥见她玉雕一般的后颈，喉头一紧，忍不住低头用唇轻轻碰了一下。
红玉的身子轻轻一颤，忽然停了哭泣。
独孤珏一见，便索性从后面抱住她，肆意品尝起她散发着幽香的肌肤，把她转过来轻轻吻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又拉起她的手，小心亲吻着她手心的伤痕，像是想把所有伤痕都抚平。
“再不要这么犯傻了。”独孤珏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不然我一切的隐忍和委曲求全就白费了。”
红玉闭着眼，迷糊的点头。她的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独孤珏索性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他极尽温柔。红玉也努力迎合。
两人如坐云端，天上地下沉浮不止。
“我今生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再不要推开我，也不要说那些话气我了。”独孤珏精疲力竭之时在红玉耳边低声说。
红玉闭着眼轻轻点头：“君若不弃，妾定相随。”
那日秦家妍无聊地在花园里闲逛。那日之后，独孤珏倒是没再说什么重话，对她总是客客气气，但是也再没有之前那般甜腻温柔。
他们之间像是笼了一层纱，又像是隔着一层雾。
她正想的出神，侍女上前来说：“绿袖夫人来访。”
这官场上的应酬，秦家妍再熟悉不过了。职位低的官员时不时要去职位高的官员家献殷勤。平级的同僚也要相互走动拉拢感情。
只是她想不起哪家官员的正室叫绿袖。
秦家妍一下没反应过来，皱眉：“哪个绿袖夫人？”
“说是夫人，就是崔少将军的侍妾，红烟楼里出来那个。”侍女压低声音，一脸鄙夷拿眼睛往门口一瞥。
秦家妍点头：“哦，原来是她，你叫她进来。”秦家妍早听人说过绿袖的手段比红玉厉害多了，不但把崔景裕套牢，还差一点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
虽然绿袖如今只是侍妾，不过若是正室周碧影肚子一直没动静，以后做崔家女主人的还是绿袖。
大家都不敢轻视她，把绿袖当那正牌的将军夫人看待。
所以秦家妍虽然也有些不屑，却也不好直接驳绿袖的面子，便让人带了她上来。
绿袖略坐了坐，扯了几句家常。
秦家妍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绿袖便笑问：“王妃这是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
秦家妍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绿袖轻叹：“臣妾怎么说都是青楼里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了。”其实那些诰命贵妇眼里的薄凉太明显，绿袖知道自己假装看不见也没有用，所以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
秦家妍没想到绿袖这么直接，倒是对她的厌恶之心淡了几分，长叹一声：“唉，本妃只是不知道怎么让王爷的心都在本妃身上。”
绿袖捂着嘴笑：“王妃可是皇上赐婚的，还需要担心这种事吗？”
秦家妍摇头：“我不想让他被人逼迫才留在我身边啊，这不是长久之计。你跟本妃说说，要怎么留住男人的心。”
“王妃不用想那么多，如今紧要的事情，就是赶快生下一男半女。有了小王爷，王爷自然就肯留在你身边了。真心喜欢也好，满足情欲也好，年纪大了这些自然就都淡了。儿子还是儿子，正妻终归是正妻。”
“好好好。”秦家妍听得心情舒畅，不断点头，拉着绿袖的手，笑容亲昵，与方才判若两人，“夫人可要常来看看我。王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待在着诺大的王府，闷得慌。”
绿袖起身弯腰行礼：“遵命，臣妾求之不得。”低头间，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说不定秦家妍还有什么更‘特别’的事情叫她去做。她便可以牢牢捉住秦家妍的把柄，就像是长公主一样。
以后她或者崔景裕要是出点什么事，她就会搬出这些关系来，让她们想不保她都不行！！
绿袖一走，秦家妍却忽然对着侍女冷笑：“呵呵，谁知道她让我生孩子是好心还是恶意。她跟那个贱人怎么说都是姐妹？会向着我？”
侍女们陪笑：“是，这种女人的小心思如何能瞒过王妃的慧眼。”
秦家妍想来想去，这事情只有回家问母亲最稳妥，便向独孤珏请求回去娘家一趟。
独孤珏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秦家妍又很不舒服起来。如今她在他眼里，跟王府上的猫狗花草杯盘桌椅没有区别，放在那里不嫌多，少了也他也不觉得伤心。
秦家妍回娘家省亲，秦将军府上自然是欢天喜地。只是如今父兄母亲见了她还要行礼，父亲和兄长更是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回避。
秦夫人等四下无人，才低声问秦家妍：“王爷待你如何？”
秦家妍微微皱眉欲言又止：“王爷待我温柔体贴，倒是极好的。”她有意隐瞒了独孤珏那日把她赶出书房的事情，一来不想母亲听了难受，二来，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用那青楼女子的手段去迎合独孤珏。
秦夫人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微微皱眉：“莫非还有别的什么事？”
秦家妍原本就一肚子委屈，被母亲这么一问忍不住红了眼眶：“之前盛传王爷被一个青楼女子迷住了心窍，我总觉王爷如今心里还有她。”
秦夫人松了一口：“这件事啊。我也听说过。不过那都是娶你之前了，你不必挂怀。男人吗，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听说那女子倒也有几分骨气，如今已不在京城了，所以不会威胁到你。”
秦家妍哼了一声：“她要是肯乖乖离开倒是好了，可惜淫心不死，竟然躲在城外的静心庵里。”
秦夫人一听，紧张地一把捉住了秦家妍的手腕：“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气不过跑去为难她了？”
秦家妍见瞒不过母亲，只能说：“母亲放心。我又没打又没骂她，只是跟她聊了几句。”
秦夫人用手戳着秦家妍的头：“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性子，只要见到了她，肯定嘴上不饶人。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母亲。”秦家妍一扭身子，“你怎么向着外人？”
秦夫人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也是正儿八经的王妃，去跟一个没入门的烟花女子计较，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再说王爷还没说要娶她进门，她本人也没找上门，你急什么？你就算知道了，也要当不知道。知道什么叫难得糊涂吗？不过你都去找过她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说得好听，等王爷娶那个贱女人进门，岂不是一切都晚了？”秦家妍撅起嘴。
秦夫人冷笑：“他说真说出口，你就算是心里滴血也要给我笑着假装满心喜悦地应允。”
秦家妍完全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急了：“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为了个青楼女子委屈自己？”
秦夫人叹气：“你真是笨啊！就算不让她进门，你还能把其他侍妾也赶走？反正都是要娶的，不如大大方方遂了王爷的意思。到时候外人都说你贤惠大度，皇上也放心你，独孤珏也感激你，你里子面子都有了。”
秦家妍喃喃地说：“母亲说的是没错，不过如了她的意，我心中总是不甘。”
“现在她在那庵堂里每日逍遥自在，独孤珏想去看她就去看她，恩恩爱爱，你管得着吗？”
秦家妍一愣，开始皱眉思索母亲的话。
秦夫人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戒指，森森一笑：“若是在王府里，就好办了。你怎么都是王府的女主人，她还不是你手里的一团面，你爱怎么搓揉就怎么搓揉。悄无声息把人逼疯，逼死的法子多得是。”
秦家妍恍然大悟，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现在她忽然转变态度要红玉来王府，红玉未必会肯了。
“而且，你要生下个一男半女。到时候有秦家和皇上为你做主，就算独孤珏知道了，也不会为了红玉把你怎么样。”
秦家妍忽然想起绿袖的话，自言自语：“那女人竟然还真是为我好，真想不到。”
“谁？”秦夫人皱眉问。
“绿袖夫人。崔少将军家的。”
秦夫人想了想，说：“那个绿袖不也是从红烟楼里出来的吗？听说她跟红玉本是姐妹。”
秦家妍点头：“是。”
“她主动告诉你的？”
“是。”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红玉跟她也算是识于微时，共过患难的朋友。她竟然都能出卖。”
“嗯，这么想来，我也为她的为人所不齿。”
“你要防着她，不能向她说半点真心话。”
“红玉这件事情怎么办？”秦家妍钻到母亲怀里，“我已经去找过她，说了一些不客气的话，如今要怎么挽回？”
秦夫人摸着她的头：“如今你只能放下身段，去请她回王府？”
“我才不去，多没脸没皮。”秦家妍一扭身子，嘀咕，“再说，我就算去了，说什么好？”
“你要诚心向她赔礼道歉，只说王爷思她成疾，你心疼王爷，愿与她姐妹相称，只要她肯回去。”
“她若不肯呢？”
“那你就跪下，说让她做大，你做小。”
“不行，她要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口应了，难不成我还真给个娼妓让位？”
“你说让位就能让位吗？你肯，皇上也不会肯。王爷为了前途自然也不会那么糊涂。再说。她若真要你让位就是个没什么心机和远见的肤浅女人。久而久之，王爷便会厌倦她，她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她若还不肯呢？”
“她这样都不肯跟你回王府，那就是真心不想回来，以后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闹着要回来，打自己嘴巴，你也没什么担心的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给王爷生个子嗣，王爷跑来跑去烦了，自然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