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门被推开，独孤珏和崔景初一前一后进来了。
他们定期来这里让裴千里汇报调查的进展。裴千里却觉得，他们是因为老婆不在身边，闲的无聊，来这里找寄托。特别是独孤珏。
独孤珏肯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始末，只是想让裴千里证实而已。
“有什么新线索？”独孤珏像是没看见裴千里脸上的郁闷，自顾自在石桌边坐下。
裴千里只能把最近查到的事情有选择的说了说。有些事情，比如前王爷小妾，他认为现在应该还没有人知道，而且保持这种状态更好，所以他也当没查到，只字不提。
独孤珏听完，垂眼许久等着裴千里继续说。
裴千里两手一摊：“说完了。”其实他不久前去看过红玉，他知道独孤珏在等他汇报，却就是不说。
独孤珏也没办法只能起身走了。
崔景初却不走。
裴千里照旧两手一摊：“没话说了。你怎么还不走，我这里不管饭。”
崔景初觉得丐帮的消息多多少少会传到裴千里这里，所以想问他程海棠的情况却不好意思开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住了。
有个乞丐忽然推门跑进来：“裴公子，不好了。”
“我没什么不好，别瞎说。”裴千里顺口回了一句，却发现来的人原来是丐帮京城分舵的舵主。
舵主惊慌失措，也顾不得计较裴千里的话：“小姐被人掳走了。”
“啊？”裴千里一脸惊讶，“她从丐帮总舵被人掳走？你确定你没喝多？”
丐帮有四大护法，八大金刚，还有无数高手，就算朝廷正儿八经派兵攻打也要费些时日，何况是把程海棠就这么掳走。
舵主摇头：“不不不，从京城分舵。”
崔景初一听也急了：“怎么回事，她不是一个多月前就回丐帮总舵了吗？”
“半月前，她说想见你，偷偷来到京城。她怕来这里被发现所以躲在我那里。她昨天早上出去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也就是说，程海棠在崔景初派去保护她的人返回之后立刻就又跑回来了。
真是头疼……裴千里和崔景初不约而同做了个扶额的动作。
“莫着急，说不定她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了，所以就忘了回来了。”
“嗯。”
崔景初和裴千里相互安慰。
怎么说程海棠的功夫也比大多数人好，脾气又爆，想要绑走她没那么容易。
那舵主却无情地打碎了他们自欺欺人的想法：“可是小姐每天就埋伏在崔少将军散朝的路上看一眼就回来，从来不去别的地方。”
崔景初一下攥紧了拳头：她看了他那么多天，他竟然毫无察觉。
裴千里也好郁闷：她来了那么多天，竟然都不来看他一眼。这么几百天的好饭好菜都白喂了。
“你也知道，帮主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暂时不敢告诉帮主，请你务必把小姐平安找回来。”舵主不住的作揖。
裴千里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程半山找到了打狗棍，那些想要当帮主的人美梦破裂，难保不会用程海棠来确保程半山‘心平气和’让出位置。
“此事由京畿守卫正式委托给寻物坊。请务必找到程小姐。”崔景初严肃地掏出一小块碎银扔到裴千里怀里。
“诶诶诶，别想把这事抛给我一个人。”裴千里连声抗议，“京畿护卫委托得着吗？程海棠跟京畿护卫有半毛钱关系吗？”
崔景初冷笑：“程海棠是丐帮帮主之女，她若出事势必引起丐帮动荡，从而影响京城的安定。自然跟京畿护卫有关系了。”
他这分明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可是裴千里却没有办法，因为这事他推不开，也不想推，毕竟他答应过蒋元瀚。
裴千里要人把全城的苦力和乞丐都询问了一遍，然后把送来的消息汇总，在地图上画出了程海棠的行动路线。
程海棠一早起来后，就从丐帮分舵沿着小巷到了将军府旁边的茶楼，然后就没又人见她下来过。
如果，她真是被人绑走的，一定是在茶楼里遇见了歹徒。
裴千里去了茶楼仔细勘察了一下。茶楼没有后门，程海棠上楼到崔景初下朝路过楼下这段时间正好是茶楼最忙的时候。如果有人在程海棠的茶里下点药把她弄晕，然后给她穿上斗篷架出门塞上马车，也未必能会被人注意到。
伙计把裴千里带到程海棠坐的雅间。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知道。我路过发现没人了，才知道她走了。”
“她付钱了？”
“桌上放着一块碎银。”
房间并无打斗的痕迹，看来程海棠确实是被人迷晕了。
裴千里注意到地板上有一摊新的油渍，指着那里问伙计：“这是什么？”
“哦，灌汤包的汁。有个包子被捏碎了，踩得一地都是，我们还清理了好一会。”
裴千里凑近一看，桌子边上有几个清晰的指印。这个灌汤包绝对不是不小心落下的，而是程海棠在失去意识之前努力留下的线索告诉别人她被绑架了。
呵呵，歹人大概想不到，程海棠有两个四只脚的动物。只要它们两闻一闻程海棠留下的衣服，不管歹人把程海棠藏去哪里，都能被找出来。
团子和饭太稀闻了闻程海棠在分舵留下的衣服之后，便领着裴千里从茶楼正门出去，然后跑了几步就停在了那里。
“怎么啦？”裴千里低头问。
它们立刻又开始行动，只是跑的方向完全相反。饭太稀跑到路边把脸埋在一堆草里面。团子则欢快地舔着十米开外地上的一个蟾蜍。
裴千里把团子抱开：“喂喂，这个不能吃。”
团子在地上绕着圈然后四脚朝天，伸舌头咧嘴傻笑，口水滴答落下流了一地。
裴千里把团子抱在怀里，对饭太稀说：“今天团子状态不对，全靠你了。”
饭太稀回头，脸上显出类似醉鬼的神秘微笑。
裴千里惊悚得连退两步：“你这家伙是被点了穴吗，脸怎么抽筋了？”
饭太稀朝裴千里歪歪斜斜走了两步。
裴千里暗道“不好”。
饭太稀已经僵硬地往旁边倒了下去，然后瘫软得像一团稀泥。
无论裴千里怎么摇晃它，这两家伙都如同死尸。
裴千里只能暂时作罢，一手扛一个回了寻物坊。
崔景初心里着急，一散朝便来寻物坊，打算在这里等裴千里回来。
只是他一推门，却看见裴千里并没有出去，而是坐在屋檐下，和韩冷香一起托着下巴望着并排躺在院子里的饭太稀和团子。
滚蛋在饭太稀头上跳着。饭太稀毫无反应。
它们莫非是在寻程海棠的时候被歹人杀了？崔景初有些凄然拍了拍裴千里的肩膀：“节哀。”
裴千里看也不看他，从身旁拿起一把草：“你认识这个吗？”
他回来的时候把那草和蟾蜍都带了回来。那团草跟薄荷看着差不多。饭太稀跟着他走南闯北，见过各种薄荷和花草，从没有过这样奇怪的举动。裴千里拿着这个草问了郎中和很多老乞丐，没人说见过。
韩冷香也说没见过。所以他猜这不是番邦的东西。他想或许崔景初知道，毕竟他们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个叫樟脑草，又叫大茴香。猫闻到这个就跟酒鬼闻到喝了酒一样。你哪里弄来的？”
“路边捡的。”裴千里掩饰着心里的惊讶，又指着被自己放在盆里的蟾蜍，“这个呢？”
“海蟾蜍。它对狗的作用，跟樟脑草对猫的作用一样。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古怪东西？”
“轰隆隆”头顶上忽然一个响雷。天上乌云密布，不一会儿雨水便倾泻而下。
把挺尸的两个东西弄进了屋子后，裴千里又坐在椅子上看着它们沉思：呵呵，看来歹徒对他还真了解。只要让饭太稀和团子晕一阵子，等一阵大雨过后，所有气味都会被冲掉。就算饭太稀和团子鼻子再灵也找不到程海棠的踪迹了。
“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崔景初追问裴千里。
裴千里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认识？”
“这几年世道稍微好一点，就有人开始搜罗异物攀比成风，从西域回来的商人常会带些番邦和西域的东西回来再高价售出。这两样也常被人带回来。”
“除了你们，还有人认识吗？”
“这蟾蜍有毒，我们通常查到就没收弄死，但是也不排除有人藏在货物里夹带进来，所以应该还有人认识。”
也就是说，任何去过西域或者在边关呆过的人都有可能有这东西。
裴千里有些失望，刚才还想如果只有崔景初认识，说不定绑架程海棠的就是崔家的人。毕竟崔家讨厌程海棠大有人在。
不过歹人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太小看他了。绑架程海棠一个大活人，要供她吃喝拉撒，还要找个地方藏她，还要有人看守她。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所有乌衣帮和丐帮的人悄悄一间去搜，总会找到的。
裴千里冷笑。
乌衣帮和丐帮像是在京城里铺开了一张大网，各家的宅邸都被悄悄搜了一遍。就连城外的各寺庙道观庵堂都没幸免。
王爷府和太子府也被裴千里混进去找了一遍。地窖，柴房，房梁，库房，用掘地三尺这个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能藏到哪里？”崔景初皱眉。
“现在只有皇宫和将军府没搜过了。”裴千里话里有话。
皇宫各个宫门都要凭腰牌才能进，就算是有腰牌也要盘查搜身，普通人想要混进去都很难。宫墙高耸，想翻墙就更不可能了。对这一点，裴千里深有感触。所以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进入皇宫这个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那就只有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