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心！”王县丞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竟瘫倒在地。
陈禾瞳孔猛缩！他猛地向后撤步，身体尽力后仰！
刷！
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掠过！
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那贼人一刀劈空，凶性更炽，手腕一翻，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斜削陈禾腰腹！
这一刀，又快又狠，避无可避！
陈禾甚至能看清贼人眼中那残忍的兴奋！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面狠狠撞在那贼人身上！
是孙瘸子！
这个农场的老兵头子，不知何时也冲上了城头！
他丢掉了枣木棍，合身扑上，用肩膀狠狠撞在贼人的肋下！
“啊！”贼人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刀势走偏，只在陈禾的官袍下摆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老子弄死你！”孙瘸子如同发怒的公牛，根本不给贼人喘息的机会，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猛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掐住了贼人的脖子！
两人滚倒在冰冷的城墙地面上，扭打在一起！
孙瘸子那条瘸腿死死缠住贼人的腰，布满老茧的双手如同铁钳般收紧！
贼人双目凸出，脸色由红转紫，手中的弯刀徒劳地在孙瘸子背上划拉着，却无法挣脱这同归于尽的死亡绞杀！
“大人！”王县丞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帮忙。
“别管我！杀贼！”陈禾厉声喝道，他眼中血丝密布，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气涌上心头！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指向另一个刚刚爬上垛口、试图偷袭的贼人！
那贼人看到陈禾持剑冲来，脸上露出狰狞的轻蔑，一个文官，能有多大本事？他怪叫一声，挥刀迎上！
当！
刀剑相交，火星西溅！
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剑柄传来，震得陈禾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那贼人狞笑着，再次扑上，刀光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陈禾咬紧牙关，利用城墙上狭窄的空间，身形闪转腾挪，剑走偏锋，专刺贼人持刀的手腕和下盘！
另一边，孙瘸子身下的贼人终于停止了挣扎，眼球凸出，舌头外伸，己然气绝。
孙瘸子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背上几道刀口皮肉翻卷，鲜血浸透了羊皮袄。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抄起贼人掉落的弯刀，一瘸一拐，却杀气腾腾地扑向陈禾那边的战团！
“狗日的！欺负我们大人是吧？！”孙瘸子如同受伤的猛虎，从侧面狠狠一刀劈在那贼人的后背上！
噗！
血光迸现！
那贼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动作一滞。
陈禾抓住这电光火石的破绽，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用力，狠狠刺入贼人的心窝！
噗嗤！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陈禾一脸！
那贼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神迅速涣散，重重栽倒在地。
陈禾握着滴血的长剑，剧烈地喘息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瓮城上方这段城墙。
孙瘸子拄着刀，背靠着垛口喘粗气。
王县丞哆嗦着扶墙站起。
几个民壮惊魂未定。
地上躺着几具贼人和守军的尸体。
风雪呼啸，卷起地上的血沫子和雪花。
“大人！北门稳住了！”沈焕浑身浴血，如同血葫芦般冲了过来，看到陈禾无恙，明显松了口气，眼中却燃烧着更炽烈的战火。
“贼人头目被我们射伤了！在那边！想跑！”
陈禾顺着沈焕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城下雪地里，那个魁梧如熊的室韦头目，肩膀上插着一支颤巍巍的羽箭，正被几个心腹死命拖着，狼狈不堪地向后方的沟壑退去。
周围的贼人失去了指挥，又遭到城上滚木礌石和箭雨的持续打击，死伤惨重，早己没了进攻的勇气，如同潮水般跟着溃退下去。
雪地上留下大片大片刺目的猩红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伤者。
“想跑？”陈禾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冰冷如铁，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那溃逃的头目，声音嘶哑却响彻城头：
“沈焕！开城门！带马队！给本官追！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把脑袋给我带回来！”
“得令！”沈焕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转身对着城下军营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马队！开城门！随我杀——！”
沉重的北城门在绞盘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
早己在门洞内集结待命的三十余骑，在沈焕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卷起漫天雪雾，带着积郁己久的怒火和冲天的杀气，向着溃逃的贼人猛扑而去！
铁蹄踏碎冰雪，刀锋映照寒光！
陈禾扶着冰冷的垛口，望着城外雪原上那场追亡逐北的杀戮。
风雪依旧，但城墙上幸存的士兵和民壮们，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互相搀扶着，看着城下贼人狼奔豕突，看着沈焕的马队如同砍瓜切菜般收割着溃兵，脸上洋溢着血战余生、守卫家园成功的巨大喜悦和自豪！
“胜了！我们胜了！”
“沈巡检威武！”
“陈大人万岁！”
欢呼声中，陈禾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柄染血的长剑，剑身映照出他沾满血污、却眼神无比坚定的脸庞。
风雪停歇后的肤施县城墙下，一片狼藉。
刺目的猩红泼洒在皑皑白雪上，凝结成大片大片暗褐色的冰坨。
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木盾、散落的箭矢，还有横七竖八、姿态扭曲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搏杀。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皮肉烧焦的怪异气息，那是集中焚烧贼人尸体腾起的黑烟。
陈禾裹着那件被划破的官袍，外面罩着厚实的羊皮袄，沿着冰冷的城墙根缓缓走着。
靴子踩在掺着血沫子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他的脸色比雪还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影，嘴唇干裂，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清亮，锐利地扫过每一处战场遗迹。
“大人，贼尸共计三百八十七具，己尽数焚烧深埋，撒了生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