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那薄如纸片的戏子,停下了动作,款款走至门前。
她是个人,却又象是个纸片。
明明栩栩如生,却又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这两种质感夹杂在一起,压抑感更强。
“她不会让我们出去,陆郦用来戏弄陈爼一家人,因此才只有唱戏。”
“她要杀我们!”
“罗先生,劈了她!”
张云溪冷声喝道,分外果断!
罗彬拔出五雷杵,他大步如风,直接朝着那戏子走去!
红绳,断了!
要对付鬼。
要先下手为强,红绳就必然会断。
张云溪会做这决定,就代表这是必须!
“你骗我”
“你可以说实话的”
陈爼颤巍巍开口。
“这”胡进无言凝噎:“我是为了”
罗彬扬起五雷杵,脚下速度更快!
偏偏这时,那纸片一般的戏子,掩嘴轻笑。
那细细的笑声更空洞,更让人内心发毛。
堂屋门前,陈爼的妻小,居然同时动了起来!
他们踮着脚尖,他们就象是往前飘,看似动作很慢,实则却极快!
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黑气,黑气中带着一股浓烈至极的怨念!
他们同时探手,显得凶厉万状,要将罗彬撕碎!
“罗先生!别劈!”
陈爼大声吼道:“绕过他们!他们本就神智受损,魂魄不稳,你这一劈,他们魂飞魄散,成游魂了啊!”
罗彬眉头一皱,陡然后退。
“小相公,你回头看看呢?”幽婉的话音忽然在耳后响起。
罗彬,回了头!
只是后方哪儿有什么人?
张云溪,陈爼,胡进还在原地。
罗彬忽然觉得一阵发冷,半个身子都象是冻僵了
“你怎么往左回头,你再往右扭过来看看呢?”话音再度字右耳响起,还有一股凉气吹在了耳后根,象是有人贴在他右脸上,挂在他右肩上说话!
“你听到了什么?别乱回头!”张云溪陡然开口。
与此同时,张云溪抖手,几枚玉钱嗖嗖甩出!
三声,分别落在了陈爼的家小身上。
下一瞬,张云溪再取出一物,扯下来上边儿三个千纸鹤,抖手往外一弹!
“劈了她!”张云溪语速更快。
罗彬顺着扭头的方向回头,入目所视,恰好瞧见那三鬼先被铜钱打中,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千纸鹤落在他们身上!
三人。
不,三鬼几乎同时消失不见!
那纸片一般的戏子,居然不在堂屋中了。
她出现在了罗彬正前方。
在罗彬视线中,她就象是掉帧,前一瞬还在一个位置,下一瞬就变了。
再度扬起五雷杵,狠狠朝着前方劈去!
哗啦一声,五雷杵象是打在了一张纸上。
那纸嗖的一下燃烧起来,尖细的笑声中,两条手臂迎面朝着罗彬脸打来。
罗彬陡然后退,避过这一击。
眨眼间,纸烧了个干净。
陈爼跨步上前,捡起来三个千纸鹤,小心翼翼贴身放好。
一时间其双眼通红,眼中的恨意似是要将人剥皮抽骨。
自然,这恨意也是针对陆郦,而并非旁人。
“记住,人有三把火,左右肩膀和头顶,如果你觉得自己撞了东西,又有异响,那就一定不能回头,人的阳气浑然一体,这些东西只能正面破,背后不行。”张云溪沉声和罗彬说。
罗彬点点头,表示明白。
单纯教一遍,说一遍,完全没有亲身经历一遍来的真切。
“她魂飞魄散了?”罗彬刚问出来,心头就微微一沉。
直觉告诉他,并没有。
因为先前那个小女孩儿挨了一击五雷杵,之后又出现在了村路上。
那必然也是个鬼,所以才会消失。
“鬼是很难魂飞魄散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只能让其被打散,要不了多久,就会在鬼气中重聚。”
“对付他们的方式,是镇压其寄身之物,否则就是频繁让其溃散,久而久之就会伤其魂魄,甚至是神志完全崩毁,成为游魂。”张云溪再度解释。
这同时,胡进取出来了一枚玉钱,语气带着一丝急促:“别管那么多了,还是走吧,狱中狱,代表村里形成凶狱的鬼更凶两个摄青的鬼东西可要比青尸煞难对付的多。”
胡进为首,四人匆匆朝着大门处走去。
古怪的一幕却发生了。
正常入户的大门,居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戏台!
四周都是雾气,尤其是戏台上的更浓稠。
雾气中,一道身影正在慢慢凝聚。
“她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留下了。”张云溪面色微冷。
“镇住她?”胡进眼中一狠。
遇到危险,胡进第一反应都是逃,可逃不掉了,就只能用强硬手段!
罗彬没有直接上前动手。
对付邪祟凶尸这种东西,他轻车熟路,可对付鬼,他所知甚少,常识不足。
“罗先生,你们盯着她,我去找。”张云溪沉声开口。
语罢,张云溪顿转身,朝着堂屋方向疾走。
罗彬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张云溪是去找寄身之物了。
是,鬼既然打散了又会恢复,镇压方式也只有镇住寄身之物,那的确,自己在这里盯着,其重聚一次,就借用五雷杵打散一次。
给张云溪拖延够时间,他就能找到寄身之物!
此处的危险,自然就破开!
思路捋顺,罗彬镇定多了,一直盯着戏台雾气中的身影。
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更久。
终于,薄薄的纸影现了形。
月光穿透雾气,纸影更带着几分阴森,一双丹凤眼带着笑意,一直注视着罗彬。
罗彬紧握着五雷杵,陈爼和胡进则隐隐靠近罗彬,三人一鬼仿佛形成了僵持。
开始,罗彬没有觉得有什么。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胡进和张云溪说要镇她。
她不慌,不怕?
她不可能,不存在说没听见先前的话。
要么是她笃定张云溪找不到
要么,就是此地还有别的危险?
正当罗彬开始思考时,哀婉的唱腔,又一次响彻在院内。
思绪被打断。
那一双丹凤眼笑意更浓,其身影款款往前。
胡进和陈爼更如临大敌!
罗彬更觉得毛骨悚然。
“去找云溪先生!”
“立刻,马上!”
罗彬声音陡然变大!
缘由无他。
这戏子其实速度很快,鬼影更莫测。
没有上前动手,这僵持,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尤其是他思考,戏曲就响起,就打断他!
这院子里一定还有个可怕的东西。
张云溪并不安全!
胡进跟罗彬和张云溪久了,陈爼也是个听吩咐的人,两人完全没有疑问,转身就朝着张云溪离开的方向疾走。
戏台上,那戏子没有动弹,丹凤眼依旧瞄着罗彬。
罗彬心头微微停滞
他还忽略了什么?
先前陈爼被发现的房间内。
张云溪从床底下拖出来了一个很大的红皮箱子,打开后,里边儿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唱戏工具。
他一手持着罗盘,一手快速在里边儿翻找,同时注意着转针。
他背对着一面梳妆台。
那梳妆台其实很老式了,前边儿还有个椅子。
绑过陈爼的绳子,还在椅子上挂着。
门缝中透进灯笼的微光。
镜子里,本来是张云溪的背影,可悄无声息的,多了个男人的脸,正在近距离的接触着镜面。
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有人照镜子,脸才会贴近。
可偏偏此时无人照镜子,房间里只有一个张云溪。
镜中的压根不是人!
他贴着镜子越来越近了,双手前探,从镜子中伸了出去
随后,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镜子,到了张云溪的身后。
然后他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张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