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张亮更是触目惊心地感受着他爷爷的变化。
别的不说，光那热情，他一辈子都没有感受到过。
还有那笑脸，看着就瘆人，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要知道从小到大，他爷爷从没对他和声细语过。
历来奉行棍棒教育，只要张亮犯了错，马上竹蔑条招呼，可不要指望他讲一番大道理。
这不，张亮帮着奶奶下厨的时候，竖着耳朵偷听着他爷爷抖他的老底。
“闺女，你别看我家那小兔崽子现在老实本分，小时候真就是条飞天蜈蚣。”
“要不是我教育得好，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
唐忆昕眼睛一亮，最想听的就是这些，忙问道：
“很调皮捣蛋吗？”
吴兰立即使劲咳嗽了两声。
张明军不满道：
“咳什么咳，难道还不能说不成？以后闺女都是咱孙媳妇了，好的坏的都不能瞒着人家，做人就要光明磊落，坦荡荡。”
开口就是孙媳妇，好象她就要嫁给张亮做老婆了。
唐忆昕满脸别扭和羞臊，仍是配合点了点头。
张明军开讲了：
“说起这小兔崽子，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从他会走路起，就没有安分过，打小就拿着竹杆追鸡赶鸭，搞的家里鸡鸭晚上都不敢回窝。”
“再大点后，又追狗，以至于村里的狗见着他就绕道走。”
“掏鸟窝，炸鱼塘，弹弓弹人家玻璃，啥都干尽。”
“村头老张就板着脸凶了他一句，当下他就记仇了，等着老张上茅坑的时候，一个雷鸣扔进茅坑里，炸得老张满身都是屎尿，吓得光着屁股跑了出来。”
唐忆昕笑得直颤，没料到张亮小时候调皮到这种程度。
吴兰苦笑叹气，恨不得拿针线缝住老头子的嘴巴。
张亮则是有些头痛……
“那爷爷怎么教育他的？”唐忆昕继续打听。
“当然是揍，别看我这条腿瘸了，一样揍得他满山跑。”
“但这小子可犟了，就是揍不服，这点倒是像了我。”
“哎，可惜啊，他后来越跑越快，追不上咯。”
“最可气的是，眼见把我甩开了，他还停下来等我，如今我身体还这么健朗，只怕就是那时候被他锻炼出来的，哈哈哈。”
唐忆昕再次噗嗤失笑。
突然觉得张亮爷爷没那么吓人，嗓门是大，脾气似乎也很暴，但很坦诚磊落，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以及，听上去象是抖张亮的老底，但神色间满是回忆和愉悦。
“爷爷，你这腿……”
“怎么瘸的吗？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
奶奶烧火，张亮掌勺。
鸡炖了一半，红焖了一半，再是腊肉炒大蒜叶，加一个大白菜。
菜并不多，但也足够了。
唐忆昕吃的贼香，真一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
无论是清炖出来的汤，还是红焖的，都有着特别的鸡香味。
腊肉也是，肥肉晶莹剔透，香而不腻！
两老均是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总是满满一碗。
特别是得知唐忆昕是幼师后，更是喜爱了。
张亮陪着爷爷喝了点米酒，一直暗暗想着：这怎么收场啊？
难道以后要经常带唐忆昕回来吗？
……
山里的天亮得早，黑得也早。
吃完饭后，张亮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清理完鸡窝鸡屎，又帮着清理羊圈，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弄得浑身都是臭味，他却一点都不介意。
这哪还象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他？
再一次打破了唐忆昕对他的认知，看张亮的眼神变得格外不一样了。
仿佛有着某种情绪在她眼神里流动。
又仿佛张亮点燃了她心中的某盏亮光。
等张亮忙完时，已经八点多。
唐忆昕早已在奶奶的照顾下，搞完了洗漱。
张亮洗过澡后，看到她坐在门外凳子上，正望着远处的星点灯光发呆。
他拿了条凳子在她旁边坐下，问道：
“无聊吗？山里就是这样，天一黑，到时都黑灯瞎火，没地方可去，和城里比不得。”
“挺好的啊，很安静，心都能跟着安静下来。”
“安静倒是安静，但要是多待上几天，你就会觉得无聊了。”
“那可不一定。你呢，喜欢住城里吗？”
张亮摇了摇头：
“我喜欢住乡下，人情味浓一些，不象住在单元楼里，连隔壁邻居是谁都不知道。等我老了，我也象爷爷奶奶一样，喂点鸡鸭，种点菜，栽点果树。”
“不种点花吗？”
“诶？”
唐忆昕呡嘴一笑：“我想种点花，屋前屋后都种满。”
“你又不住乡下？”
唐忆昕小脑袋一仰：“那可说不好，张爷爷说了，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脸蛋越来越红。
张亮眼角跳了跳，侧头看着她脸蛋，那么动人，那么美丽，像田野上盛开的花。
又那么精致，像瓷器一样。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如江南岸边的风景。
他本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坐在那里，背影就象成双的一对。
直到有些清冷时，张亮叫着唐忆昕回屋。
唐忆昕忽然问到一个关键问题：
“等会我睡哪里？”
“睡我妹妹的床，我奶奶应该准备好了。”
“你妹妹经常回来吗？”
张亮摇了摇头：“回来得少，她在省城读大学，来回路费要不少，假期也会打临时工，没特别事的话，很少回来。”
唐忆昕沉默了。
光是一句路费要不少，便说尽了很多酸甜苦辣。
正如那句话所说，幸福的家庭大都一样，但每个家庭的苦难却各不相同。
……
等两人上楼时，奶奶确实早就准备好了。
但并不是准备好了张亮妹妹的床。
而是张亮的床。
张奶奶都想好了借口：
“小筠的床好久没收拾了，满屋都落了灰，床垫也要晒了。”
“昕昕，你就和亮亮睡吧。”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啊，奶奶也要睡了。”
说完，不等两人开口，吴兰手脚利落地进了房里。
唐忆昕眼角直跳看向张亮。
张亮下意识地看向妹妹的房间。
好嘛，她奶奶都在门上挂了一把锁！
瞧，不止唐老夫妇会折腾，张亮爷爷奶奶一样操心着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