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你杀了我!杀了我!否则,等我逃走之后,我一定会抢走韩乐瑶,杀了你的孩子,让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哈哈哈……”
高世鹏纵声狂笑起来。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再加上韩乐瑶腹中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们的安危就是威胁顾晨最大的筹码。
高世鹏这番话旨在激怒顾晨,他只要动了气,一怒之下就会拔出佩剑杀了自己。
他对生还已经不抱希望了。
与其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饱受痛苦和折磨,还不如速求一死,一了百了。
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就成了一个永远揭不开的谜。
父亲的官职保住了,家族也不会受他的牵连。
谁说“千古艰难惟一死”?
有时候,活着可比死难捱多了。
可是,直到他的笑声停了下来,顾晨的宝剑也没有出鞘。
那个可恶的男人就那么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牢门外看着他发癫发狂。
“想死?还不到时候,你这个鱼饵总要有点儿用处,不钓上一条大鱼来,我不会让你去见阎王的。”顾晨斜挑双眉,笑容有些邪恶。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能这么轻易就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顾晨,你这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
高世鹏的狂笑与咒骂在地牢中回荡,带着穷途末路的疯狂和刻骨的怨毒。
他死死瞪着顾晨,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找到一丝被激怒的裂痕。
顾晨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看透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唇边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夺我妻?杀我子?”顾晨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就凭你?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敢报、如今身陷囹圄、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阶下囚?”
他向前一步,隔着牢门,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高世鹏的层层伪装
“你这般急切求死,甚至不惜用最恶毒的话来激怒我,无非是想速死以保全秘密,保护你外面那些同党,对不对?”
高世鹏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掩盖:“少废话!顾晨,是男人就给我个痛快!否则……”
“否则怎样?”顾晨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否则你的同伙会来救你?还是会像你刚才那声鬼叫一样,提醒他们逃跑?”
高世鹏瞳孔一缩,顾晨竟然猜到了那声警告的含义。
但他强自镇定,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顾晨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你一心求死,只能说明很害怕我查到你的来历。你的家族,怕是有些来头儿。”
顾晨的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高世鹏心里。
他没想到顾晨洞察力如此敏锐,不仅能模仿狼嚎设局,还能瞬间解读他绝望下的本能反应。
“你这么怕连累他们,”顾晨继续施压,目光牢牢锁住高世鹏,“说明你绝非普通百姓出身,你的家族可能是威震一方的名门世家。”
高世鹏呼吸一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癫狂:“你放屁!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冲我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顾晨摇了摇头,眼神充满讥诮,“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现在越是急着求死,我越是不能让你死。你活着,他们才会投鼠忌器,才会慌乱,才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幽深:“想想看,如果你死了,你的同伙是会觉得解脱,立刻远遁千里,从此高枕无忧?还是会因为你的死,更加愤怒,更加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从而做出更不理智、更容易被抓住尾巴的事情?你觉得,他们是哪一种?”
高世鹏的脸色变得惨白。
顾晨的每一个假设,都戳中了他最恐惧的可能。
父亲如果得知他死讯……是会痛心撤退,还是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杀了我!你杀了我!”高世鹏睚眦欲裂。
顾晨向前一步,隔着牢门,目光如古井深潭,幽深难测:“你越是想死,我越觉得你活着更有价值。”
高世鹏的呼吸陡然一窒,脸上的疯狂之色僵了僵。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高世鹏声音嘶哑。
偏过头去,不敢再与顾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对视。
“不知道?”顾晨轻轻一笑,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那我们来聊聊你知道的,你身手不错,受过严格的训练,不是寻常江湖路子,倒有几分军伍的狠厉和章法。你用来传递消息的法子,也很特别,非熟知北地山林与兽群习性者不能为。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刺客该有的。”
他顿了顿,缓缓道:“一个出身行伍的人,出身北地,家族又是有些势力的,莫非你家中是镇守边关的武将?”
顾晨只是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轮廓,却让高世鹏心头大骇。
这个猜测,如同重锤敲在他心上。
父亲高铭,正是吉林将军
高世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尽管他极力控制,但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眼底闪过的惊惶,没有逃过顾晨的眼睛。
“看来,我猜的方向,似乎不算太离谱。”顾晨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
高世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顾晨的每一句话都像绞索,正在慢慢收紧。
他原以为激怒顾晨求死是最直接了当的解决方式,却没想到被顾晨反过来利用,将他的不怕死变成了可能加速家族暴露的蠢行。
看着高世鹏眼中那疯狂褪去后剩下的茫然、挣扎和深不见底的恐惧,顾晨知道,火候已到。
他不再多言,转身对守卫吩咐:“给他换上精钢镣铐,每日饮食仔细检查,不许他有任何自伤或绝食的机会。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也不得与他交谈。”
他要让高世鹏在绝对的孤立和等待中,慢慢消化这份恐惧,让那份对牵连背后之人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外面局势可能的变化,不断煎熬他的意志。
走出地牢,顾晨才对心腹低声下令,部署真正的行动:“加派人手,秘密排查近日所有入住客栈的可疑人员,重点留意是否有结伴而行、举止谨慎的中青年男子?同时,留意任何异常的聚会或信号。”
他顿了顿,补充道:“韩府那边监视照旧,但要更加隐秘。若发现有人试图接触高氏,或高氏有异常举动,先不要打草惊蛇,盯紧他们接触的对象。”
高世鹏在牢中瘫软如泥,先前求死的狠厉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后怕。
顾晨没有严刑拷打,没有威胁他,却用一番话将他置于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他活着,成了悬在家族头上的一把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他死了,又可能成为点燃火药桶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