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阮轻舞仰起小脸,湿漉的睫毛下眸光清亮如水,指尖在池中轻轻一划,漾开涟漪。
“您瞧,徒儿已经学会这行龙族古文了。”
粼粼波光间,金色符文如游鱼流转不息,映得她眼角那颗泪痣也染上细碎金芒,恍若星辰坠入眼底。
“我们……能不能出去学呀?”
她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颤。
“您的尾巴缠得太紧,徒儿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说着,她轻轻戳了戳腰间那片冰凉坚硬的鳞,指尖传来细微的颤动。
又故意低低咳了两声,发间流苏随之簌簌轻颤,溅起的水珠沿她脸颊滑落,似泪非泪。
岁烛的龙尾仍环在她腰间,银白鳞片在幽蓝水光中泛着泠泠寒色,闻声稍稍松了力道,却仍未完全撤离。
“徒儿还听说,您和云止尊上,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呢……”
她忽然轻声说道,语气里掺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原来师尊待我好,只是拿我当个幌子,尽是虚情假意。”
“小舞儿——”
岁烛的龙尾骤然绷紧,猛地激起一圈浪花,水声哗然荡开,打破了满室氤氲的静谧。
“莫要胡言。”
“哼,师尊既然心有所属,又何必对徒儿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阮轻舞别过脸去,声音里带着赌气的颤音,发间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搅碎了映在水面的月光。
岁烛的龙尾在水中不安地摆动,银鳞掠过她漂亮的尾纱。
他低叹一声,声音沉得像是浸透了千年的月色。
“小祖宗,孤的半身龙髓都予了你,炼成了枕月丹……孤对你的心,何曾有过半分虚假?”
他终是说出了口。
往日隐瞒,只因深知她性烈如酒,宁肯魂飞魄散也绝不愿以他的骨血为引,延续自己性命。
“那枕月丹里的灵髓……是师尊的?”
阮轻舞浑身剧颤,恍如惊雷贯体。
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再盛不住汹涌的泪。
颗颗泪珠夺眶而出,竟在空中凝成剔透的泪钻,叮咚坠入水中。
“六界灵髓孤皆试尽……唯孤之龙髓,方能暂抑你灵海破碎之痛。”
他抬手温柔地去擦她颊边泪痕,却怎么也擦不净,顿时方寸大乱。
“是孤不好,孤不该说这些惹你难过……孤只是…怕你误会。”
阮轻舞颤着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那道横亘在他腕间、永不能愈合的霜色深痕。
往日种种疑惑——为何强大如师尊却独独治不好这一道伤?
此刻皆化作万针穿刺心口,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每一颗让她安神的枕月丹,竟都是他剔髓削骨的痴狂。
“小祖宗,莫再哭了……”
“孤求你——”
岁烛的龙尾焦灼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碎玉般的涟漪。
见她落泪,竟比昔日剜髓之痛更灼心千百倍。
“你要什么,孤都给你——”
银白的龙尾卷起万千流萤星辉,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整个人裹挟出寒池。
寝殿内深紫色的星轨无声流转,水晶帘映照着窗外纷扬而落的桃花雪,光晕迷离,恍若梦境。
阮轻舞身披的月白鲛绡上缀满细碎星辰,湿透的银发如银河般倾泻在她身后。
她每一颗无声坠落的泪钻,都晶莹剔透,砸在岁烛的心上,令他这位龙帝也方寸大乱,心疼得手足无措。
“师尊……”
她忽然俯首,温软红唇如蝶栖落,轻轻触上他腕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岁烛周身剧震,龙角迸发出灼目金芒,整座宫殿的星轨随之疯狂流转震颤,水晶帘叮咚急响,恍若星河倾颓。
窗外一弯孤月倒映入寒池,澄明如镜,恰似多年前那个雪夜。
天地皆白,万籁俱寂。
他亲手剖开龙骨取髓时,紧咬着她绣的那方银月帕子,看月光在冰面上寸寸碎裂,恍若银河倾洒。
而今,她浸透眼泪的亲吻烙在旧伤之上,竟让这道经年不愈的霜痕,终于结出了相思痂。
“师尊,徒儿会医好您的。”
阮轻舞的声音轻得像一场即将散去的梦。
“您待徒儿这样好……”
“可我既无法许您整颗心,又怎敢误您一生。”
她摊开掌心,那两枚被她藏了许久的忘情丹静静浮现,泛着冷冷寒光,被她递到他眼前。
“如今,徒儿允您——心无挂碍。”
她的心早已痛得快要碎裂。
都说情深不寿。
她翱翔九天的师尊,是云端恣意的天龙,本该逍遥于万丈红尘之上,不该被她的尘网,困锁一生。
岁烛望着她取出忘情丹的刹那,整个身影几不可察地一晃。
他看着她决绝的眼,那里映着他自己碎裂的倒影。
“好。”
他声音沉静得可怕,仿佛万丈深海下的坚冰。
“既然这是你所愿——”
他拈起那两枚丹药,当着她的面,送入口中。
咽下的刹那,整座宫殿流转的星砂骤然凝滞,万千光华尽数冻结。
他唇边还凝着未化的冰霜,手臂却已不容抗拒地将她打横抱起。
龙鳞碾过水晶榻,纠缠出细碎璀璨的星火。
他带着忘情丹凛冽寒意的薄唇狠狠压下,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惊呼。
他唇间的冰霜,碾着她温软的唇瓣,激起她一阵细微的颤栗。
“唔…师尊…!”
她破碎的呜咽被他尽数吞没。
这吻如同龙渊万丈之下的玄冰,雪顶最凛冽的风,刺骨生寒。
可辗转间,他舌尖携着焚尽一切的滚烫,长驱直入,不容抗拒地撬开她的齿关。
似涅盘劫火,几乎要将她的神魂都烙上他的印记。
周遭凝结的星砂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热点燃,不再冰封,反而悬浮流转,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将纠缠的两人笼罩其中。
窗外桃花雪落得更急,片片沾着月华,无声撞上水晶帘,又翩然滑落。
他的龙尾不知何时已紧紧缠绕上来,每一次唇舌厮磨都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力度,仿佛要将那忘情丹的药效连同她决绝的心思一并搅碎、吞噬。
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夹杂着她无力承受的轻喘和他愈发沉重的呼吸。
他微微退开寸许,银丝断裂在唇间,他星空般的瞳眸深处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控的旋涡。
“让孤忘情?”
他低哑的嗓音磨过她的耳廓,带着未散的药香和浓烈的占有欲。
那忘情非但未能抹去丝毫情愫,反将他最后一丝克制焚烧殆尽。
她竟想让他忘?
休想。
既将他拖出无边孤寂,又岂容她独自抽身?
这情劫既已种下,那便纠缠至永世——至死方休。
“小舞儿……你的气息,早已渗透孤的每一寸神魂,叫孤如何能忘?”
话音未落,更深的吻再次落下。
不再是方才掠夺般的凶狠,反而带上了一种慢条斯理的、折磨人的缠绵。
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他的气息、他的一切,一寸寸重新烙回她的神魂最深处。
叫她再也不敢,将他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