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伴整整一年,怎么不算认识?”
“我还知道,你心口有一道月亮印记呢!”
星泪拍打着水晶小翅膀,声音幽幽的落下。
“可惜竹子无心,终究不识故人。”
“主人为你深入禁区,采尽天材地宝,连九叶剑心果都分你一半。”
“结果倒好,你一走了之,害得她拖着病体四处寻你。”
“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生怕你五感尽失,在外难以存活。”
“而你!竟然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蝶翼剧烈震颤,洒落的星辉如泪光点点。
“甚至——连句谢都没有。”
“主人真是白救你了!”
“早知今日,当初在天渊裂谷,就该任你在蚀魂黑雾中化作枯骨!”
星泪一肚子的火,他早就气得不行了。
这次正好主人不在,他对着凌鹤卿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凌鹤卿身形猛然一晃,如遭九天雷劫劈中。
他指节发白地攥住心口衣襟,仿佛那里正被利刃寸寸剜开。
“救我的人……真的是小月亮?”
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裹着血沫般的痛楚。
五感尽失,九叶剑心果,心上月痕……
这些连他贴身侍从都不知晓的秘密,此刻被星泪一一揭露,如尖刀剖开尘封的记忆。
凌鹤卿如坠冰窟。
星泪的话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冰锥,刺进他每一寸血肉。
“当然是我主人救了你!”
“不然还能是谁?”
错位的真相仿佛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震得他神魂俱颤。
“主人不愿挟恩图报,才始终没有与你相认。”
星泪悬停在他眼前,化作了人形。
骂了他一顿之后,他倒是也消了气。
“你也是幸运,当初遇到的是她。”
“若你遇到的是一剑开天的人皇陛下,以他那杀伐决断的性子……”
“最多大发善心,给你一剑,送你上路。”
“总不可能,还妄想人皇陛下会悉心照顾你吧!”
“……”
凌鹤卿听到他的话,顿时就自闭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
他完全无法反驳。
他之前是鬼迷心窍了吗?
为什么会觉得他家陛下是个好人?
所以,他堂堂神界的神子,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算什么?
算他倒霉?
算他大冤种吗?
最重要的是,人皇裴清衍从来都没说过,是他救了他。
完全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认定了裴清衍,然后默默地守护他。
人怎么能瞎成这样?
“你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感知不到外界,主人不曾怪你与我们相见不相识。”
星泪见他这副快要碎掉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
“她啊……其实一直很担心你。”
“怕你在宫中被人欺负,怕你在外面过得不好,还在明月宫给你留了一个管家之位呢!”
“你若在人皇这边混不下去,就来明月宫吧。”
“那里永远是你的家。”
说完,星泪盯着他,见他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忍不住又有些恼火,声音提高了几分。
“喂!你到底看没看见我主人?”
“嘴长着是用来说话的,不是让你当锯嘴葫芦的!”
凌鹤卿身形微晃,雪袍染着露水,在风中簌簌作响。
他闭了闭眼,声音轻得似要散在风里。
“小月亮在山河阙……与陛下在一起。”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喉间涌上腥甜。
“他们此刻……不方便被打扰。”
嗓音枯涩如裂帛,每个字都似刀割。
他忽然想起醉梦的药效有多霸道。
悔意如潮水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竟亲手将小月亮,推进了别人的星河。
“我家主人和人皇陛下?这件事,我们王上他知道吗?”
星泪倒吸了一口凉气,瞥了悬浮于不远处的银月天阁一眼。
南域王还在这呢?
主人,她这么着急吗?
不怕王上醋坛子打翻了?
“主人明日可还要继续参加新生大比呢,她本就体弱……”
星泪有些担心地说道,目光落向了山河阙。
人皇裴清衍还真是他主人喜欢的高岭之花。
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天天跟随在主人身边,居然都不知道!
他真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瓜!
“我去接她。”
凌鹤卿开口说道。鲜血自他紧握的指缝滴落,在白玉砖上绽开红梅。
他忽然起身,朝着山河阙走去。
原来他的身体,比他更早认出了她。
每次靠近时心口的灼痛,都是烙印在魂魄深处的记忆在嘶吼。
“这——不好吧?”
“小竹子这么勇的吗?”
星泪顿时就僵住了。
看到凌鹤卿真的直接闯入山河阙,他身影化作流光,拍着水晶小翅膀跟了上去。
然而,山河阙之内,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见鬼,人呢!”
星泪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踪迹。
“完了——小月亮在陛下的须弥境里。”
凌鹤卿的嗓音在发颤,醉梦毒的药效,跟九叶剑心树叶的香气息息相关。
原本在他的计划之中,药引是陛下殿中用来泡茶的剑心叶,可他万万没想到,人皇陛下竟然会带她去须弥境。
那里可是种着九叶剑心树。
人皇的须弥境,从未让外人进去过,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一步。可如今,他们除了在此等候,别无他法。
“小竹子,你当初为何会被困在黑雾禁区?”
星泪扑闪着蝶翼落在大殿玉栏上,幽蓝的荧辉映着他好奇的眸光。
凌鹤卿静坐窗边,月光为他雪色衣袍镀上一层清冷。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心口,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月痕。
“为寻我的未婚妻。”
声音轻盈如风。
“她失踪多年,占卜所示……最后出现在禁区。”
星泪蝶翼一颤,顿时就激动了。
“你竟有未婚妻?”
“指腹为婚。”
凌鹤卿望向窗外星河,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神女,提着琉璃灯在月下追着他喊砚修哥哥的模样。
“她幼时被恶徒掳走……”
掌心下的月痕微微发烫,那是婚契尚未消散的证明。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他挥手间熄灭殿内熏香,雪色广袖在夜风中泛起涟漪。
“可若连我都放弃……”
“这世间就再无人等她归家了。”
星泪怔怔望着他,忽然发现他清冷的俊颜,此刻眼角竟凝着一滴未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