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浸染着九重宫阙,鎏金兽炉吞吐的烟霭沉香,在殿柱间织就淡青色纱幔。
天光斜照,将御案前执笔的身影,勾勒成一道修长而威严的剪影。
国师凌鹤卿手持战报,步履沉稳地穿过九重丹墀,停在了御阶之下。
风过回廊,衣袂翻飞间,卷起他袖中未干的墨香。
这位执掌皇朝星象的国师,连呼吸都带着山河的韵律。
“陛下,镇灵关急报——幽影族撕破结界,大举入侵。同时,葬神渊异动,血月蔓延三千里,已侵蚀云上学宫的天剑秘境。”
他微微躬身,双手将玉简呈上,声音清冷如霜。
九龙御座之上,人皇裴清衍一袭玄金黑袍,指节轻叩龙纹扶手。
冕旒垂珠微晃,却遮不住那双如渊般沉静而威仪的眼眸。
他缓缓抬眸,目光暗藏锋芒。
“南域王何在?”
短短五字,却似重若千钧,让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裴清衍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似寒潭落石,激起层层无形的威压。
殿外候着的侍卫们,不自觉地绷紧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回陛下,南域王已亲临镇灵关,击退了幽影先锋,并率领玄甲军驰援天剑战区。”
凌鹤卿广袖垂落,如鹤翼舒展,声音清冷而平稳。
他立于御阶之下,一袭长袍衬得身形如竹,眉目间透着疏淡的书卷气,却又隐含上位者的从容。
袖间若有若无的墨香浮动,仿佛一卷摊开的江山策论,字字皆藏风云。
“哦?”
裴清衍指尖一顿,手指在玉案上叩出清响。
他抬眸望向阶下的凌鹤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南域王竟会驰援其他战区?”
“哪次不是剿灭镇灵关异族后便扬长而去?”
“何时这般……”
“古道热肠了?”
他唇角微勾,嗓音低沉。
“云上学宫的新生正在天剑秘境试炼。”
“其中,有阮轻舞。”
凌鹤卿广袖垂落,闻言神色未变,只淡淡道。
话音落下,殿内沉香忽地一滞。
“原来如此。”
裴清衍指节微蜷,眼底那抹玩味渐渐沉淀成深潭般的晦暗。
“这般情形下,他还能顾全大局——倒是难得。”
裴清衍缓缓靠回龙纹椅背,玄金袖摆上的日月纹绣熠熠生辉。
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渊王和墨王也在天剑战区。”
凌鹤卿补充道,袖中星盘流转过一道传讯符的微光。
“那边战况如何?”
裴清衍屈指敲了敲案上堪舆图。
“六界已至天剑战区,目前那边已脱离危险。”
凌鹤卿回禀着徐清来给他传回的战况。
“魔尊、灵帝、鬼帝都亲赴天剑战区,陛下是否要移驾?”
裴清衍玄金广袖骤然翻卷,案上星图应声而灭。
冕旒垂珠激烈碰撞,在殿内荡开一串金玉之音。
“荒唐!”
这一声喝斥如惊雷炸响,震得殿外侍卫齐齐跪地。
凌鹤卿却仍挺直如松,只见帝王眼中寒芒如剑,将满殿烛火都压得黯淡三分。
“帝君坐明堂而治天下,将帅持利剑以卫疆土。”
他指尖叩在龙纹扶手上,每一声都似雷霆隐现。
“三界之主,竟擅离职守,如此胡闹?他们还真是任性妄为。”
人皇裴清衍稳坐殿中,玄金冕旒纹丝不动。
殿内沉水香袅袅,青烟如纱,在他周身缭绕,将帝王身影衬得愈发深不可测。
“南域王,本就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剑。”
他指尖轻抚过案头虎符,声音里带着亘古不变的威严。
“剑出鞘时,自当饮尽犯境异族之敌血。”
“陛下圣明。”
凌鹤卿垂首执礼,素来清冷的眸中泛起一丝叹服。
人皇的身影如山岳巍然,似星河亘古,永远端坐在权力与责任的天平中央。
与此同时,在天剑战区的血色苍穹下,天界驻军的银甲如星河倾泻,数量远胜各界援军。
这些自九重天阙调遣而来的天兵天将,列阵时整片战场都为之肃穆。
他们盔甲上的云纹泛着清光,战旗上的二十八宿图熠熠生辉,连呼吸都带着天规戒律般的整齐韵律。
莲镜立于云端,他指尖轻点,无数道金色命线自天幕垂落,将整个战区划分成明暗交错的经纬。
他将天剑战区布防安排妥当,云上学宫的新生,只需要在天剑战区磨砺己身,会有大军为他们保驾护航。
“莲镜。”
谢云止的目光,落向了司命星君莲镜。
“可安排妥当了?”
“尊上,已全部安排好。”
莲镜的声音如冰玉相击,不带一丝波澜。
“既如此,那你去一趟白玉玲珑楼,为昙儿调理一下身子。”
谢云止的语气不容置疑。
“???”
莲镜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
“尊上让我——去调理凡人之躯?”
向来古井无波的声线,终于出现一丝裂隙。
“嗯,即刻过去吧!”
谢云止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遵命!”
莲镜沉默三息,广袖中的命盘都忘了转动。
当他踏着星辉出现在白玉楼前时,发梢的霜华罕见地凌乱了几分。
这位执掌天命的星君,此刻正对着楼阁犹豫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司命星君,请进。”
星泪的声音将莲镜的思绪拉回。
他微微颔首,随着纱幔掀起,一阵清雅的茶香扑面而来,与天界惯有的冷香截然不同,带着人间特有的温润。
玄天星轨袍上的星宿图纹,随着他的步伐明灭流转,在茶室的地面上投下变幻的星影。
莲镜的目光落在榻上那道身影。
阮轻舞正专注地雕琢着一方白玉星盘。
指尖的刻刀在星盘上灵巧游走,每一道阵纹落下都带起细碎星芒。
银白的长发从她肩头滑落,在晶石表面投下流动的光影。
“司命星君来了!稍等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就好。”
莲镜静立茶室中央,玄天星轨袍上的星宿停止了流转。
他如同一尊冰雕的神像,连呼吸都凝着霜气。
琉璃眸中倒映着她指尖跃动的灵光——却始终沉默如镜。
直到阮轻舞放下刻刀,星盘在她掌心绽出完整的周天星图,莲镜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态。
茶香氤氲中,他的影子投在白玉地面上,竟比月光还要清冷三分。
“现在,可以开始了。”
阮轻舞将星盘轻轻搁在案几上,抬眸时正对上莲镜那双琉璃般的眼睛。
这可真是一朵高冷的小莲花呢!
“司命要怎么为我调理?”
莲镜广袖中的命盘无声转动,银发尾梢的星尘,在空气中凝滞了一瞬。
司命星君在阮轻舞清澈的目光中,显出一丝罕见的迟疑。
“初次……接这种任务,尚需尝试。”
莲镜的声音带着疏离,缓缓地落下。
玄天星轨袍上的星宿图纹忽明忽暗,仿佛在推演着从未涉足的人间医理。
“请便。”
阮轻舞点点头表示理解,如烟似雾的含情眸,安静地望着他。
“请将手给我。”
莲镜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在尾音处微妙地轻颤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手,玄天星轨袍的广袖垂落时,指尖竟不自觉地微微蜷缩。
“司命星君也会紧张么?”
阮轻舞唇角微扬,将手腕轻轻搁在软垫上。
莲镜的指尖悬在她的手腕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失礼了。”
莲镜喉结微动,却还是将手掌覆了上去。
在肌肤相触的刹那,净月莲的神魂圣光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将两人的手笼罩在皎洁的光晕中。
他神魂的光芒纯净得不染半点尘埃,每一缕都带着天道赐予的治愈之力。
“司命的圣光很温暖。”
阮轻舞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
向来清冷的司命星君耳尖竟泛起一丝薄红。
“莫要玩笑。”
“呵——还是一朵,会害羞的小莲花呢!”
阮轻舞体内的圣月灵体,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开始自发泛起皓月清辉。
这一刻,莲镜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吸引力,自阮轻舞的神魂散发而出。
“嘶——”
莲镜的呼吸陡然一窒。
他圣洁至极的神魂,竟然不受控制地与她的神魂交织,如同月下清莲与水中倒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莲镜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每一缕思绪的波动,就像月光轻抚过莲瓣般亲密。
更令他心惊的是,自己的神魂竟在主动迎合这份交融。
“这是……怎么了?”
净月莲的圣洁之力不受控制地流向她,而她的圣月清辉则如潮水般涌入他的灵台。
在这神识相缠的玄妙境界里,连天道法则都变得模糊不清。
“司命的神魂……好凉。”
阮轻舞的神识轻轻拂过他的神识,带着好奇与一丝顽皮。
莲镜听到她的话,瞬间涨红了俊颜,耳根滚烫至极。
“我们——试试能不能让神魂,退回各自灵海。”
莲镜的呼吸彻底乱了节奏。
他想要抽离,却发现自己的神识早已与她难分难解。
“不能分开呢……怎么办呀?”
她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丝丝无措,让司命星君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怜惜。
莲镜垂眸,看见她眼中映着自己染上绯色的面容。
素来清冷如霜的司命星君,此刻眼尾泛红的样子竟比红莲还要艳上三分。
他喉结滚动,神识不自觉地又向她靠近了几分。
“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他试图运转天规之力分离神魂,却发现越是挣扎,两人的神识缠绕得越紧。
阮轻舞的月辉温柔地包裹着他每一缕神念,如同月光拥抱着清莲,带着令人心悸的亲密。
玄天星轨袍上的星图完全乱了章法,无垢玉带也染上了她的月辉光华。
“不能挣扎……只能交融。”
莲镜经过多方尝试,最终艰难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任由圣月清辉浸透他每一寸神魂,莲魂完全染上了她的气息。
莲镜终于艰难地收回神识,眉间天痕已是一片滚烫。
“今日的治疗——就到这里。”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紊乱。
他仓皇起身,玄天星轨袍上的星图完全乱了方位,银发间的星霜簌簌坠落,几乎是落荒而逃。
“呵——”
阮轻舞忍不住低声轻笑。
“真是一朵可爱的小莲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