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能量乱流的余波仍在无声地舔舐着破碎的空间，却再无人关注。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毁灭风暴刚刚平息的核心区域，聚焦在那道拄着戟、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的染血身影上。
以一敌十，反杀其七！
这个战绩，超越了在场绝大多数生灵想象的极限。
纵然是那高踞王座、俯瞰战场的圣族主宰，古金色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他沉默地注视着林墨，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林墨残破的躯体，直视其神魂深处燃烧的某种东西。
“不灭的意志…融合道则的雏形…还有那古怪却直达本源的拳意…”
玄幽低声自语，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此子若生于圣族，当有资格角逐‘圣子’之位。可惜…”
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波澜敛去，重新恢复成俯瞰众生的漠然。
林墨表现出的潜力越惊人，今日就越不可能让其活下去。这无关个人恩怨，而是种族大计下的必然。
与此同时，战场边缘，那侥幸存活下来的三位异族半步真仙，终于从同伴瞬间湮灭的极致恐惧中挣扎出来。
他们浑身浴血，气息起伏不定，或断臂，或胸膛塌陷，显然也在方才的混沌风暴中受了不轻的伤。
但比起此刻林墨那如同风中残烛、仿佛轻轻一吹就会彻底熄灭的状态，他们的状况简直要好上太多。
短暂的死寂后，杀意再次滋生，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毒辣。
“他不行了！绝对不行了！”那位先前祭出“万魔盾”却惨被毁去的魔族魔仙。
此刻魔瞳赤红，里面交织着心痛、怨毒与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他的神魂在涣散，本源在崩裂！连站都站不稳了！”
“刚才那两拳，还有那分身，绝对耗尽了他的一切！”
“不错！”另一位巫族强者，手中只剩半截法杖，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
“他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此刻不杀，更待何时？难道要等他缓过气来，或者灵霄界再出什么变故？”
最后那位妖族妖仙，虽未言语，但一双凶睛死死锁定林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杀意的呼噜声。
他损失了本命荒兽内丹，道基受损，对林墨的恨意最为滔天。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无需言语，瞬间达成了共识——不惜一切代价，立刻、马上，彻底灭杀林墨！
哪怕拼着伤上加伤，哪怕可能被对方临死反扑带走，也绝不能给这个人族妖孽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动手！”
化作一道扭曲的、充满不祥与衰败气息的灰黑色魔影，如同索命幽魂，无声无息地扑向林墨，所过之处，连虚空都染上了一层腐朽的灰败。
毒焰中，无数细如微尘、肉眼难辨的诡异蛊虫虚影振翅飞出，铺天盖地，发出令人神魂刺痛的嗡鸣，专噬生命精气与魂魄本源。
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青黑色巨爪，爪尖寒光流转，携带着崩灭星辰、撕裂万物的纯粹力量，当头抓下！
这一击，近乎舍身，势要将林墨连同那片空间一起捏爆！
三道攻击，皆是燃烧本源、透支潜力发出的绝命一击，威力虽不及全盛时期，但胜在狠辣刁钻，封死了林墨所有退路，更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亡命气势！
攻击未至，那混合着腐朽、剧毒、毁灭的恐怖气机已然降临。
林墨本就残破的身躯更是如遭重击，猛地一颤，又喷出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块。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中的嗡鸣越来越响，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身体的本能都在疯狂叫嚣着“倒下”、“放弃”。
“结束了吗…”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
然而，就在那三道索命攻击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前一刹那——
就在那三位异族强者脸上已然浮现出狰狞快意，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
林墨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那双原本因重伤而略显涣散的眼眸深处，一点幽邃到极致的暗芒，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骤然亮起！
那不是战意，不是疯狂，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也决绝到极致的……漠然。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原本属于“雷煌真龙帝相”最后残存的虚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第三道身影，悄然浮现。
这道身影，与之前刺杀圣族强者的第二分身不同。
他更加凝实，气息也更加晦涩，虽只有天人境巅峰的气息，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混沌雾气。
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与林墨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沉寂的气息，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静静地托举着三件物事——
一枚缭绕着空间波纹的残破玉符，一截烙印着暗淡雷纹的焦黑断木，以及一滴晶莹剔透、却内蕴狂暴龙威的血珠。
这赫然是三件与林墨自身大道紧密相连、堪称顶级真仙器胚子或本源印记的珍贵之物！
第三分身出现的毫无声息，甚至没有引起多少空间波动。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位扑杀而来的异族强者，最后落在林墨本体的背影上，微微颔首。
“本尊，再见！”
只有绝诀，没有怒吼。
有的，只是一种早已注定的牺牲，与义无反顾的决绝。
下一刻，在那三位异族强者惊骇欲绝、瞳孔骤然收缩的注视下，第三分身动了。
他并非攻向任何一人，而是将手中的三件本源之物猛地按向自己的胸膛！
同时，他整个身躯瞬间化为最纯粹、最不稳定的大道能量，与那三件本源之物强行融合！
“以身为引，以器为薪…道则，归墟。”
平静到令人心寒的低语，仿佛最后的道别。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那不是爆炸，而是一种“坍塌”，一种“归寂”！
仿佛一片小型的宇宙走到了尽头，所有的大道、法则、能量、物质，都在向内疯狂塌缩，然后在某个临界点，释放出超越极限的毁灭！
第三分身连同三件顶级真仙器本源，在这一刻，化为了最纯粹、最暴烈、也最彻底的“湮灭之源”！
恐怖的冲击波并非向外扩散，而是首先形成了一片绝对毁灭的领域，将那三位异族强者及其发出的攻击，完完全全地笼罩了进去！
“不！！！” 魔族魔仙的魔影最先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在那归墟之力下瞬间消融。
碧绿毒焰与万千蛊虫如同遇到沸雪的蚊蝇，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化为虚无。
妖族妖仙那遮天巨爪寸寸崩解，连同他庞大的妖躯一同被那毁灭之光吞噬、分解。
他们燃烧本源发出的拼死一击，在这等层次的自爆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
毁灭的光芒持续的时间很短，但造成的破坏却无法估量。
首当其冲的，便是林墨自身布下的“封天领域阵”。
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二十多件仙器，在这股同源而出却又狂暴无匹的毁灭冲击下，再也无法维持阵型与联系。
嗡！锵！叮！
一连串清脆而哀伤的鸣响中，二十八道色泽各异、但均暗淡无比的流光，如同受到重创的飞鸟。
纷纷从虚空中显现，颤抖着，悲鸣着，化作一道道微光，仓皇地逃回林墨那残破不堪的体内，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
封天领域阵，彻底崩溃！
林墨本体，则如同怒海中的一片枯叶，被那自爆的余波狠狠掀起，向后抛飞。
他早已无力抵抗，甚至连护体的微光都无法凝聚。
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的意识，在这一刻终于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光芒散尽。
星空，重新显露。
只是那片区域，已经彻底化为虚无中的虚无。
没有能量乱流，没有空间碎片，甚至连最基本的物质尘埃都找不到。
只有一个巨大、平滑、仿佛被最精细的工具切割出来的球形“空洞”，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边缘处空间法则缓慢而艰难地自行修复着。
空洞中央，空无一物。
那最后三位异族半步真仙，连同他们的一切痕迹，已然彻底消失于天地间，神魂俱灭，点滴不存。
十位异族半步真仙，尽殁！
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绝对寂静。
唯有远处，林墨那残破的身躯，正缓缓向着灵霄界方向的虚空深渊飘落，生机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线，如同星海中一粒即将熄灭的尘埃。
圣族主宰，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
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个飘落的身影，又看了看那片虚无的空洞，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以身为葬，以器为殉…好一个林墨，好一个…人族。”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星空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以及一丝更深沉的冰冷。
“星主！”
“师尊！”无数残存的势力纷纷冲向林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