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目光沉沉地在面前这几十号人脸上扫了一圈,眉头微蹙,没说话。
马三看出他的迟疑,凑过来问道:“您这是看什么呢?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尽管吩咐。”
“你们人太多了,我得记一下样子。”苏然直言不讳,“等会儿真要动起手来,别到时候搞错了,误伤自己人。”
苏然心里自有顾虑!
周家村的村民他是见识过的,个个彪悍得很,真要是闹起来,场面肯定乱得很。
他和程律师就两个人,记不住这么多面孔,万一混战里认不出自己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马三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嗨,您早说啊!您和程律师就俩人,我们记你容易,可您记我们这么多脸确实费劲。”
他转头冲身后的车队大喊一声:“车上有剪刀和剃刀吗?赶紧的!”
人群里立刻有人应声:“有的三哥!剪刀剃刀都备着呢!”
“有就快去拿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马三吼了一嗓子,又指了指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冲手下嚷嚷,“都给我听好了!照着我这个标准剪!越光越好!一根头发都别留!”
他手下的人都是些常年混江湖的,最是听话麻利,闻言立刻一窝蜂地往车上钻,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堆剪刀剃刀跑了下来,当场就互相帮忙剪头发。
苏然看着这阵仗,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马三摆手,咧着嘴笑,“您不就是怕误伤兄弟们吗?都剪成光头,您一眼就能认出来,多方便!”
他又转头冲那帮正剪头发的人催:“快点快点!都给我麻利点!别磨洋工!老板还等着咱们办事呢!”
马三一边喊,一边亲自上手指导,指着一个剪得不够干净的小子骂:“对对对!就这么剪!后脑勺那块别留茬!剪不了的直接拿剃刀刮!车里有水,拿水泼着刮!快一点!”
约莫十分钟的功夫,那帮人就齐刷刷地搞定了。
一个个脑袋剃得锃亮,在晨光底下晃得人眼睛都有点花,站成一排,看着就透着一股子凶神恶煞的威慑力。
马三得意地冲苏然一扬下巴:“您看,这样可以了吗?保准不会认错!”
苏然看着眼前清一色的“毛亮蛋”,忍不住点头:“行,挺好的,够醒目。”
马三得了准话,立刻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喊:“都给我精神点!出发!直奔周家村!”
苏然目光落在马三脸上:“看你年纪比我大,我就叫你一声三哥。”
马三姿态放得极低:“您是老板,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都听着。”
“上次我和包总来闹过之后,村口怕是设了路障。”苏然语气淡得很,“到时候你大车在前面开路,我小车跟在后面,别出岔子。”
旁边的程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补了句:“不到万不得已,就别硬闯。万一闹出人命,后续的麻烦够咱们喝一壶的。”
马三点点头:“懂懂懂!先智取呗,真要不行,再来硬的!”
程律师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然立刻催促:“走了走了,上车!别等咱们到了,老严那家伙已经被人打死了,那这笔买卖就亏大了。”
“怕什么。”程律师语气四平八稳,“谭总早就给过安家费了,就算真出了事,也有人兜着。”
苏然没再接话,一记手刀挥过去。
马三立刻扭头冲身后的弟兄喊:“都愣着干嘛?上车!”
两辆高头大马的货车轰隆隆发动,卷起一阵尘土,马三亲自坐了头车的驾驶室。
苏然的黑色轿车跟在最后面。
果然,车子刚开上坡道,离村口还有两公里的地界,就被拦了下来。
三个村民抄着手守在路中间,一堆半人高的大石头横七竖八堆着,摆明了就是不让车辆通行。
马三“吱呀”一声刹住车,推开车门跳下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哎呀,几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让过了?”
最前头的村民斜睨着他,下巴扬得老高:“这路是我们村自己的,我们想让谁过就让谁过,你管得着?”
“是是是,您说得对。”马三点头哈腰,“我是等着去装货呢,要是晚了,老板那边的罚款我可担待不起啊。”
村民眯起眼,上下打量他:“什么货?好好的大路不走,怎么偏要从我们这过?”
“嗨,去隔壁村的砂石厂拉石头呗。”马三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一脸实诚,“大路绕太远了,这小道近,能省1个多小时呢。”
村民们互相递了个眼神,点了点头——隔壁村确实有个石头厂,这小子没乱说。
“那行,麻烦几位大哥把路让一让?”马三陪着笑,往前凑了两步。
谁知其中一个村民突然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滚滚滚!要走就从大路走,别在这碍眼!”
马三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很快舒展开。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开封过的烟盒,递到领头村民面前:“哥,您看这事儿……”
领头的村民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哪是什么烟,满满当当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
他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横肉都堆出笑来:“你早这个态度不就完了嘛!”
说着,他拿起对讲机,扯着嗓子喊:“有两辆货车要过,已经完成检查,没问题!”
马三指了指路上的石头堆,笑容更谄媚了:“哥,麻烦您受累,把这些石头弄一下?”
领头的村民搓了搓手指,笑得一脸精明:“你想自己弄,还是让我们弄?我们村有铲车,推得快,省得你们费劲儿。”
“那肯定得麻烦你们啊!”马三连忙应着。
领头的村民立刻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一铲子五百,两铲子一千。不过你小子懂事,我送你一铲,三铲子,保准给你弄干净!”
这话一出,马三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
他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别着的匕首。
就在这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马三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语气压着火:“怎么了,苏哥?”
电话那头传来苏然冷静的声音:“是不是要钱?别跟他们废话。”
马三咬着牙,压低声音:“苏哥,要不我直接把这几个杂碎叉了?省得后续麻烦。”
“不用。”苏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别打草惊蛇。先给钱,让他们把石头铲开,等铲完了,把这几个家伙全绑了,一个都别放过。”
马三眼底的戾气褪去,换成了狠厉的精光,他对着电话应道:“懂了,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