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带着浓重时代烙印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许多中年观众的心里,让他们心头一震。
就在王彬娓娓道来的同时,他身后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缓缓浮现——
歌名:《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
台下的观众一下子就被这个充满戏谑与讽刺意味的歌名钉住了目光!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锁在舞台上,继续听着王彬说话。
王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
“允许我国的美人儿,先富起来。”
“哈哈哈哈——!”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会意的哄笑。
然后,王彬的语气猛地一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与玩世不恭,一字一顿地说道:
“允许……‘二手月季’……先富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上的追光灯“啪”的一声熄灭!舞台上的所有灯光同时归零!
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就在这片黑暗中,一阵悠扬、带着些许忧伤的电吉他声,像月光下的溪流般,缓缓流淌出来。是郑涛弹奏的分解和弦,很慢,很轻,完全没有刚才的狂躁与燥烈,反而多了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柔。
郑涛的吉他,静静地铺了四个小节。
忽然,另一束追光灯亮了。
这束光精准地打在舞台后方,那个一直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许念。
追光灯下,他指间还夹着一支燃着的烟,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拿起了一个造型古朴的乐器。那是一个葫芦丝。
在全场观众错愕的注视中,许念把葫芦丝送到唇边。下一秒,比郑涛的吉他更为悠长、更为婉转、带着浓郁云南风情的旋律,从葫芦丝中缓缓流淌出来,轻轻飘向剧场的每一个角落。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谁也没想明白,在这样一场燥到爆、吵到疯的摇滚现场,在主唱刚刚喊完“允许二手月季先富起来”之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葫芦丝?
悠扬的葫芦丝前奏还在空气中飘荡,如同一缕来自云南、带着水汽的清风,温柔地抚摸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紧接着,徐瑞的贝斯也悄然潜入,它的音色低沉而圆润,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与郑涛那清亮的电吉他分解和弦、许念那婉转的葫芦丝旋律完美交织在一起。
三种截然不同的音色,竟然奇迹般融合成一种异常动听的乐章,既有现代乐器的精致,又有民族乐器的风情,温暖之中,还悄悄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舞台上的灯光也在这一刻柔和亮起,不再是先前那种刺眼的白光,而是一种温暖的橘黄色,如同黄昏的余晖,均匀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乐队成员在光晕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连他们身上那怪诞的服装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温馨而暧昧的氛围,持续了整整四个小节。
不知何时,王彬已经换上了一把民谣吉他,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阵清脆的扫弦声也加入进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撒下一把碎石,乐曲的层次瞬间变得丰盈起来。
而后排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静止的陈杰希,依旧双臂抱胸,维持着蓄势待发的临界状态,一动不动。音乐的铺垫,已经全部完成。
王彬凑近话筒,用一种近乎呢喃、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唱腔开口了:
“我像一盒名牌的香烟……”
“我塞进了穷人的口袋……”
“我像一只贪婪的耗子……”
这几句歌词几乎完全没有落在旋律上,更像是一段粗粝、未经雕琢的念白。
那种发音方式,那种荒诞到极点的歌词,再配上台上这群穿着旗袍和背心的怪人,瞬间形成了巨大的、超现实的冲击力!台下的人全都懵了,震撼到甚至忘了喧哗。
王彬咧嘴一笑,继续用那种怪异的腔调唱道:
“我被富人收养起——”
就在他唱到“起”字,准备拖出最后一个“来”字长音的时候——
“——来!!!!!”
“咚!!!!!!”
那个“来”字不是唱出来的,而是和一声惊天动地的鼓响一起炸出来的!
陈杰希动了!
他那蓄满力量的身体猛地前倾,鼓槌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军鼓与镲片上!
没有铺垫,没有过渡,就像平地起惊雷!只此一下,仿佛引爆了整座军火库!
“二手月季”在瞬间从刚才的温情脉脉,直接切换到了狂暴模式!
王彬手中民谣吉他的扫弦力度陡然加大,发出近乎撕裂的噪音;郑涛的主音吉他也加重了失真,旋律变得狰狞而扭曲;徐瑞的贝斯线开始疯狂奔涌,像暗河一样死死托住整首歌的根基;而许念的葫芦丝,原本悠扬的旋律在刹那间变得急促,音调拔高,每一个音符里都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焦躁与不安!
“轰——!!!”
台下的人群,被这记平地惊雷般的变化彻底点燃!
刚才的错愕瞬间转化为最原始的冲动,所有人不顾一切地再次开始疯狂pogo,身体的撞击声、脚底的摩擦声和喉咙里的嘶吼声汇成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洪流!
王彬此刻就像一个磕了药的多动症患者,抱着吉他在舞台上疯狂来回走位,双腿不时抽搐,身体随着节奏剧烈晃动,嘴里还不停地扫着弦。
他猛地冲回话筒前,继续以那种癫狂的姿态吼唱:
“我像一盒治性病的药……”
“我被爱人偷偷打开……”
“我像一个犯了戒的神仙……”
唱到最后一句,他已经不是在唱,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话筒狠狠地吼了出来:
“我被老天踢了下来——!!!”
在他这声呐喊的尾音还未彻底消散之时,徐瑞和郑涛的和声如同鬼魅般骤然蹿起,他们的声音尖锐、诡异:
“一群猪他飞上了天!”
“一群海盗淹死在沙滩!”
“我的儿子被做成了金钱!”
下一秒,王彬也同时加入,他们三人用尽全力,一起嘶吼出最后一句和声:
“摇曳的花枯萎在河岸呐——!!!”
就在这句歌词的尾音仍在剧场上空盘旋时,所有人清楚地看到,许念猛地放下手中的葫芦丝,从旁边的乐器架上,一把抓起了一件金光闪闪的“大杀器”——那是一把唢呐,而且是他这次准备的尺寸最大、音调最高亢的一支。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念已经鼓足了腮帮子!
“嘀——嗒——!!!!!!”
一道仿佛能撕裂苍穹、刺穿耳膜的唢呐声,如同一记血色闪电,猛然划破整个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