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饰非从没想过,爱丽丝的游泳技术能这么好。
就像是一条真正的人鱼,她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那些碎石和海兽之中。每当饰非以为她要发生意外,和那些东西发生碰撞之时,她都会灵巧地变换方向,同时还不忘拉动手中缆绳,将饰非也带离危险地带。
距离卡的严丝合缝刚刚好,既能保持上浮,又不至于慌乱。饰非甚至要怀疑她受过专业的训练,专门应对这种水下环境。
爱丽丝承认这点。伊丽莎白王族崇尚的是精英教育。王族需要的是具备才能的人,而非一事无成的庸者。
所谓的精英,向来不会只局限在某个单独的领域,全能之才才是他们所追求的。
所以,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坐在家族安排的学堂里,学习那些繁琐的贵族礼仪,每周还要定期参加各种其他课程,这其中包括了潜水,高尔夫以及其他的能被赋予精英色彩的运动。
用爱丽丝的话来说,在那种毫无乐趣的日子里,一天中最闲暇的时间或许也只有潜水课时,泡在水里的那片刻时光。
水底是一片被隔绝的世界。待在那里,她就不用再想其他的许多事。
但现在,这片被隔绝的世界里除了她之外还有骗子先生存在,这倒是也算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一只海兽再次张开尖牙朝着两人冲来。速度似箭,爱丽丝及时张开火环,在水中隔开一片空间。
借助火环爆发时炸开的水流,她的速度又变快了几分,几乎是一口气,她带着饰非冲出了海兽的包围圈。
顺势上浮,两人在这个深度下刚好可以俯瞰整个海沟之上的海面。只不过,刚看了一眼,饰非的表情就变的前所未有的严峻。
和特里同号刚下沉时的地中海相比,此时此刻,眼中所见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海底被撕开了数道裂痕,这些裂痕用极快的速度蔓延,然后互相交织成网。原本平整的海底陆地此刻已经支离破碎,岩浆从中涌出,像是血液一般淌遍视野。
岩浆的炎柱从裂隙中喷出,它们激荡起气流,在海底形成范围极大的漩涡龙卷。海兽的尸体碎屑伴着这些漩涡纷飞,一时间,整个海水都被搅的浑浊不堪。
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视野中间那条最大的裂缝。
它的宽度几乎占据了整片视野,哪怕是数只座头鲸那样的巨兽并排,也难以将其填满。岩浆继续缓缓从其中上浮,很快,饰非看见那座被岩浆浸满,蜕变为赤金色的高塔。
0-035?那座遗迹居然也上浮了?
饰非对此感到惊异但与此同时,他看见遗迹之中还有一些东西跟着漂浮而出,它们以平稳的速度朝着饰非和爱丽丝所在的方位漂来。
“那是什么?“饰非顿在原地。他试着眨眼,但等到他看清时,忽然之间,义眼的温度像是一块烙铁,要将他的眼眶都给灼穿!
灵性视觉里那些漂浮而来的东西就是一团团火焰一团纯粹的灵性之火!
但与此同时,他的右眼还能保持视觉,在现实世界中,他亲眼看见,这些从遗迹中飞出的漂浮之物全是花纹古朴的青铜罐。
这些罐子
饰非反应慢了半拍,但等到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罐子出现在水中意味着什么时,一切为时已晚。
一团火光在眼前爆开
灼热的火舌在海水之中喷吐,最恐怖的高温甚至让四周的海水在一瞬间全部汽化!
大海出现了空洞,随之而来的高温爆炸气流则正面冲击悬浮在海水中的两人。浪潮逆卷,就算潜水服设计时采用了最优秀的隔温材料,在面对这种极致的高温时,却也显的杯水车薪。
饰非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是游到爱丽丝身边,然后,他一把将女孩揽进怀里,顺势一个旋转,他背朝青铜罐的方向,迎接那些高温气流。
疼仿佛是要让人陷入昏厥的疼痛
潜水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高温瞬间将饰非背部的肌肉全部灼烂,然后碳化!
同样被加热到沸腾的海水也顺着这道口子灌进潜水服中,一瞬间,海底的高压环境让饰非觉得身上压了一块重石,他的喘息开始急促,身体也动弹不得。
他没力气了深海高压让他耳膜生疼。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他被用力往下,向着海渊深处拽过去。
天旋地转
他只能看见四周全是爆开的橘黄色火光然后,在某个偶然的瞬间,他瞥见脚下的那座海底遗迹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蔓延而出。
——那也是灵性吗?
但为什么,那些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条蛇?
数量繁多,数以千计,万计,数百万计的毒蛇这些灵性构成的蛇互相盘绕交织在一起,它们齐刷刷地看向上方,向饰非投以视线,并吐着信子。
饰非有一种感觉,它们似乎在凝视自己,然后,它们等待自己坠落,变成它们的一员。
义眼视觉被更多纯粹的灵性所覆盖,在一片蜂鸣与白光的嘈杂中,他似乎又看见那些蛇群的灵性融合,成了一条更庞大,更恐怖的巨蛇!
高塔之上,熔岩将符文的痕迹烙印的更深。这些符文向外散发出奇异的红色光芒,照亮深海!
红色的异光汇聚在饰非所窥见的那条白色巨蛇之下这光像是一个佝偻的人,他跪在巨蛇的身下,俯首称臣。
“嘶鸣之渊的缠骨者,鳞片镌刻星之暗的父。“
“您以毒腺哺育新生,腐土之中绽开苍白子宫。”
“您以尖吻亲吻衰亡,朽骸里孵化永恒之蛹。”
“请垂听,我献上蜕皮苦楚为祭,我奉上颤动脊椎为盏,盛满月潮涨落之毒。”
“请赐予,生命如喉舌穿刺虚无,死亡如毒液奔涌。”
“信誓以此缠骨为证,凡胎奉您为至高的父。”
“嘶——沙——哈——”
在一片眩晕感之中,饰非听见那佝偻的身影说出祷词,而在祷词的最后,却只留下一段有如毒蛇嘶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