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书的表演终于结束,规规矩矩给二老穿好鞋袜。
大厅里的人明显长出一口气。
“这也太变态了。”
“谁家好人结婚当场洗脚啊?”
“怂么风俗?”
只有李奇知道,彭玉书作为小日子人,才能想着这么非人类的招数出来。
就在大家以为尬演结束,可以开始正常的婚礼流程之时。
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两个花枝招展的老太婆。
穿得跟火腿肠似的,有点鲜花怒放的感觉。
音乐一下子就起来了。
俩人说是彭玉书这边的亲戚,孩子命苦,早早没了父母。
作为八竿子打不着出了五福的长辈,她俩要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随着音乐越来越激烈,俩老太太在台上这顿蹦啊。
又是摘葡萄又是挤牛奶,翻花手下大跨,摸爬滚打的。
中间还劈了个叉,差点把通红的裤衩子掉出来。
雨姐是彻底懵了。
参加这么多年婚礼,何时见过这种节目。
这辈子造的孽太多了么?终究是逃不了命运的惩罚。
“这俩老逼登嘎哈呢?
像老蟑螂被人喷完药没死透似的,跳得跟头把式的,我好想上去踹她俩一脚啊。”
李奇连忙拦住她。
“别别,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就让人演呗。”
“关键这演得也不像婚礼啊。
把气氛弄得颠沛流离的。”
给雨姐气得都开始捅成语了。
李奇也实在是没看明白,彭玉书这家伙弄这俩人上来,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他问廖海涛。
“你们准备咋抓人?
这台上一场游戏一场梦的,你们现在上去大家都得以为是闹剧的一部分。”
廖海涛也脑瓜疼,干脆一摊手。
“一会儿仪式结束,冲上去就摁住。
过了今天,事情就成了定局,再想抓他就得往京城打报告了。”
雨姐忽然露出渗人的笑容。
“我有个招,可以让你们有理有据的抓住这个小帅哥。
不过李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奇吓得双手抱肩。
“姐,你要干啥?
我不出台。”
“滚,我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我得为我的陈金一守几天贞洁,起码当一礼拜处女。
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廖海涛直接帮李奇同意了。
“行,你问,李奇要敢不说,我拿电棍捅到他说为止。”
“你这人怎么那么损呢,我要把雨伞塞进你皮燕子里然后撑开。”
李奇一边说,手上一边做了个撑伞的动作,把廖海涛吓得一缩屁股。
他吓唬完人,这才转向雨姐。
“你问吧姐,我知无不言。”
“这一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
你二嫂唐春燕不是陕省的嘛,怎么嫁给你二哥的?
咱说句良心话,就李海那个瘪瘪掐掐的样,可配不上燕子。”
李奇一乐。
“就这事儿啊。
二嫂在老唐家算最小的姑娘,养到十几岁,老唐家为了供三个儿子念书学手艺,家里穷得尿血。
就想把她送人,或者直接找个彩礼高的卖出去,先当童养媳。
反正是养不起了。
正好一个远房亲戚串门,看我二嫂能干,就说愿意把她领回太河市,在家里当个丫头用。
管饭,但不给工钱。
老唐家自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二嫂才到了我们牛心镇。
至于我二哥嘛,怎么说呢。
那个憨货,用我妈的话讲,学习学不明白,玩也玩不明白,混也混不明白。
一天到晚,在哪都能一坐一个坑。
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啥。
我当时淘气,拎着棒子出去跟人打架,喊他去起哄他都不敢。
后来,有一年开春,河里才解冻,我二哥去摸蛤蟆。
正好赶上我二嫂去河边洗衣服。
招我二嫂干活那家人也是做损,四月份的东北,河水拔拔凉,能把人冰死,就逼着我二嫂去河边洗洗涮涮的。
可我二嫂当时寄人篱下好几年,一个小姑娘没依没靠的,人家让干,她也没辙。
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冻得直哭。
我二哥看着我二嫂哭,他也跟着哭。
我二嫂当时脾气就上来了,吓唬我二哥。
问他,你个驴草的,我手冻得钻心疼,我才哭,你跟着哭什么丧?”
李奇说得绘声绘色,雨姐听入迷了。
“那你二哥咋回答的?”
“要不我妈总说,我二哥不吱声不吱气儿的,但是命好。
你猜我二哥说啥?”
不光雨姐,廖海涛和其他警员也都歪着脑袋仔细倾听,此时眼中都带着迫切的催促。
“别卖关子了,快说,你二哥说的啥?”
“我二哥说啊。
我看你哭,就像有人把我心从胸腔子里掏出来,在地上磨啊,踩啊的那么疼。
我也忍不住想哭。”
雨姐一拍大腿。
“哎呀卧槽,李海一天耷拉个脑袋,像聋哑人似的,这话说得也太赶劲儿了。
我要是燕子,这一句话起码霍霍他三回。”
李奇听雨姐这么骂二哥,翻了个白眼。
“后来呢,快点说啊。”
“后来因为我二哥这一句话,我二嫂就认定了他,直接就把他拿下了。
俩人处上了对象。
当年秋天,二嫂就要跟二哥结婚。
因为她嫁给我二哥,就不用继续在那家人手里遭罪了,起码有个自己的家。
可惜我妈不同意。”
“为啥啊?”
雨姐这小暴脾气腾就上来了。
“你家老太太凭什么看不上我们燕子?”
李奇叹口气。
“哪是看不上,是心疼。
我们家那时候上边有大哥李鹏吸血,刚拉一皮燕子饥荒给大嫂凑上彩礼,大操大办了婚礼。
下面李哲念书,我妈恨不得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惯得没边。
家里头大马勺都生锈了,喝粥都喝不上溜,哪有钱给二哥结婚。
可二嫂非我二哥不嫁,自己说不要彩礼,不要三大件,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妈同意就行。
因为她家父母那时候也全力在供儿子呢,一样是半分钱嫁妆都给不出来。
二嫂结婚的时候,他们嫌路费贵,一个人都没过来,就她妈给寄了一床棉被,五尺花布。”
雨姐点点头。
“是燕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妈真就一点都没管?
老太太也够狠心的。”
李奇摇摇头。
“也不算吧。
我妈在当时牛心镇的小市场,给俩人租了个位置最不好的摊位,就这,还是妈走了好几家亲戚,磕头作揖才借来的钱。
又在市场边上,找了个四处漏风的小破房,交了半年房租。
当年这些,一共花了28块钱。
那估计是我妈能借出来的最后一笔钱了。
俩人结婚连个仪式都没有,就一家人吃了口饭。
饭桌上,我妈说,老李家肯定是亏待了唐春燕,但那时候家里就那么大能耐。
二嫂自己愿意嫁,以后就别怪她。”
说到这里,满桌人都有点沉默,还是廖海涛说了一句。
“那个年月,大家都穷。
你家又是那么个情况。
倒也真不能全怪我姨。”
李奇砸吧砸吧嘴。
“二嫂倒也没怪,她也知道,我妈的心思都在李鹏和李哲身上。
所以当时就跟我妈明说的。
既然老李家没管李海,她认。
不过,以后老李家所有的事儿,她也不掺和。
我妈自己把家里所有能耐都放在了大哥和小弟身上。
那就让他俩养老吧。
李海跟她,就关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逢年过节回家走动一下,面子上过得去。
其他的事儿,互相都别求。
我妈当时也同意了。
所以前些年,家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二哥二嫂都不闻不问的。”
雨姐听到这里,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啪嚓一声,把桌子掀翻了。
“我特么听着怎么就这么来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