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光芒永远渗不透的世界另一端
粉红色的孢子依旧无穷无尽地飘落,只是聚落周围那些黏腻的菌毯和脓液花朵,似乎因为之前献魂仪式的成功,而得到了压制,扩张的速度都慢了一丝。
聚落中央那簇被视为生命之源的篝火,此刻燃烧得异常稳定 火焰的情绪仿佛得到了慰借。
“带好最珍贵的火油,还有那些最干燥纯净的木枝。这一次必须成功将纯净火种引回聚落!”祭司老婆婆站在篝火旁,脸上那些皱纹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
而她面前的两名灼痛者神情亢奋,眼中满是狂热与期待,奋力点了点头。
祭司老婆婆的目光随即转向篝火左侧那个较为偏僻的兽皮帐篷。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那里面不再是面对艾拉时的慈祥,而是一种评估工具剩馀价值般的冷漠。
帐篷内,那个腿上长满黑色菌痂的前任引火女,正象受惊的虫子般死死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
她通过帐篷缝隙,眼神惊恐绝望地看着祭司投来的那道视线。
“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艾拉这个外来者一定会失败,你必须失败!”
瘸腿女人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溃烂流脓的小腿皮肉里,试图用疼痛压制恐惧,心中疯狂地向篝火诅咒着。
而在中央那座洁净的帐篷里,艾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迷茫后,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在眼前虚空抓了抓,视线聚焦。
那道赤金色的光之路径,依旧清淅无比地存在于她的视野中央!
它从一个温暖的光点延伸出来,指向帐篷外的某个方向,穿透兽皮和迷雾,蔓延向视野无法企及的远方。
这不是幻觉,而是某种与篝火创建联系后获得的感知。
“真的……成功了。”艾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庆幸,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
这道指引是她逃离这个地狱的唯一方法,也是唯一的路标。
帐篷帘子被轻轻掀开,祭司老婆婆走了进来。
看到艾拉醒,她脸上瞬间堆满了那副令人作呕的慈祥与躬敬的表情,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腐败的花。
“艾拉,火焰果然眷顾着你!你现在是聚落新的引火人,是火焰选中的使者!”
祭司老婆婆走到艾拉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要你成功将纯净火种引回聚落,你将是这里最尊贵的人,火焰将永远庇佑你,享受最好的食物、最安全的位置,甚至……可以选择最强大的战士成为你孩子的父亲!”
她用充满诱惑力的语言描绘着成功后的未来,试图加深艾拉的归属感。
艾拉则强忍着拍开那只手的冲动,脸上努力挤出温顺的羞怯笑容,声音轻柔:“谢谢你,老婆婆!是火焰赐予了我新生,为了聚落,为了大家,我什么都愿意做!”
祭司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对艾拉的温顺感到高兴。
随即,她转身从旁边一个褪色的木箱里,取出一件颜色暗红到发黑的长袍。
“穿上它,它会保护你,让迷雾中的腐败子民畏惧,让你更贴近火焰的意志!”祭司老婆婆将长袍递给艾拉。
艾拉接过长袍,那粘腻的触感和扑鼻的腥气让她胃部一阵翻滚。
但她仅仅尤豫了一瞬,便迅速顺从地将这件血色长袍套在了自己破旧的皮夹外面。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保持着温顺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指引……很清淅,我感觉不能耽搁太久。”
祭司老婆婆对她的反应越发满意:“好孩子!我们这就准备!”
片刻后,除了必须留守照看聚落的人,聚落所有成员再次聚集到了篝火旁。
这一次,人群的站位有了微妙变化。
艾拉身着刺眼的血红长袍,独自站在最靠近火焰的地方,两名全副武装的灼痛者青年站在她身后左右。
而那个瘸腿女人,只敢远远地趴在火焰光芒勉强能照到的边缘,努力缩紧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眼神却怨毒的盯在艾拉背上。
“新的引火人,将为我们寻回延续生命的纯净火种!让我们为她祝福,愿火焰赐予她勇气,驱散前路的迷雾与畸变!”
祭司老婆婆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庄严。
“火焰,予汝勇气,以痛苦为躯,以燃烧为魂,愿您眷顾引火之人,赞美火焰!”
烧伤的拾火人带头,所有人跟着念诵起这段重复了无数遍的祷词,声音参差不齐,却带着一种麻木的虔诚和隐隐的期待。
祭司老婆婆转向艾拉,枯瘦的双手张开,脸上是近乎癫狂的兴奋:“去吧!去吧!沿着火焰的启示,把希望带回来!”
艾拉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和立刻逃跑的冲动,朝着祭司和众人,无比虔诚地鞠了一躬。
起身时,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两名灼痛者身上鼓鼓囊囊的包裹。
同时,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在途中制造混乱,夺取物资,并利用对指引的独家解释权,摆脱他们。
“我们还需要两名拾火人同行,负责携带额外的燃料和应对沿途的腐败侵蚀。谁愿意为聚落,为火焰承担这份光荣的风险?”
祭司老婆婆浑浊的目光转向另一侧那七八个笼罩在灰袍里的拾火人。
除了为首那个脸上有严重烧伤疤痕的拾火人头领,其馀拾火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抹恐惧。
进入远离篝火的迷雾深处,意味着更高的腐败风险,更诡异的腐败生命,以及……引火途中的消耗品。
沉默在弥漫。
祭司老婆婆的眉头皱起,手指缓缓抬起,准备随意指定两个倒楣鬼。
但就在这时!
“我愿意同行。”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总是蜷缩在岩石阴影里,袍子下不断渗出脓液的灰袍青年,缓缓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他拉低了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消瘦的下巴暴露在火光下。
他目光隔着人群与艾拉短暂地接触了一瞬。
艾拉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便认出了这是那个给予她警告和唯一生路的青年。
祭司老婆婆似乎也愣了一下,她认出了这个青年,一个在聚落底层缓慢腐烂,被视为不祥的半废物。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慈祥的微笑:“很好,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愿意为火焰献身’的忠诚之人。火焰会记住你的奉献,庇佑你的旅程!”
艾拉听到“你的母亲”几个字,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看着青年那隐藏在兜帽下的轮廓,心中涌起强烈的担忧和一丝愧疚。
他是这个吃人地狱里,唯一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
青年对祭司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拉紧了兜帽,站到了准备同行的拾火人队列旁边。
袍角滴落的脓液,在篝火映照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逐渐扩散的湿痕。
随后,祭司老婆婆不再浪费时间,随手又指定了另一名瑟瑟发抖的年轻拾火人。
“愿火焰照亮前路,驱逐一切黑暗与腐败!”祭司老婆婆最后高声祝福。
在聚落众人复杂且麻木的目光注视下,这支畸形的队伍,将艾拉围在中间。
艾拉最后看了一眼那簇给予她指引也象征着束缚的篝火,随即沿着视线中的赤金光路,缓缓没入了永恒弥漫着腐败与未知低语的浓雾深处……
灰袍青年默默跟上,他的步伐有些蹒跚,但异常坚定。
他握紧了藏在袍袖中的手,那里皮肤下的菌丝蠕动,似乎正在蕴酿着某种最后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