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沉弦曾经支配过的心理阴影。哪怕现在也是队友,身体的本能反应依然让他想要后退。
“别怂啊,大家伙。”
一道轻盈的身影落在亚当的盾牌顶端。苏千星手里把玩着两把青色的短刀。他的眼神锐利而坚定,象是刚出鞘的刀。
“这是一个机会。”苏千星盯着沉弦,声音里透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看看我们和那个‘+’号之间,到底差了多少。”
“作为防御者,我会尽职。”
角落里,一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将手中的塔盾重重砸在地上,他是青元。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土黄色光晕扩散开来,将六人所在的局域连接成一个整体。
最后一位,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尤菲米娅。
她手持权杖,神圣的光辉将她衬托得如同不可侵犯的神只。但此刻,这位高傲的圣女却微微皱眉,目光在沉弦身上停留了许久。
“沉弦。”尤菲米娅开口了,声音清冷,“这不仅仅是测试。如果你控制不住力量,这里可能会变成我们的坟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沉弦站在场中央。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就象是一个准备下厨做饭的厨师,而不是一个即将面对人类六大巅峰战力的战士。
“洛溪,这把刀太重了,会伤到他们。”
沉弦轻声说道。
手中的巨型斩舰刀化作黑雾消散。
“雪烟,这次不用冰冻,会影响他们的动作。”
“心云,不用破甲,他们的盔甲也是联邦资产。”
沉弦就象是在哄孩子睡觉一样,一个个安抚着躁动的刀姬们。最后,他空着双手,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六个人。
他的眼神变了。
那种平日里的温和、那种面对妹妹时的宠溺、那种面对政客时的冷漠,统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那种平静,就象是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规则很简单。”
沉弦的声音在空旷的斗兽场里回荡。
“你们可以用任何手段。武器、源能、战术、甚至偷袭。”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对着六位人类最强者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只要能让我移动一步,或者让我用出哪怕一把刀姬……”
沉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绝对自信的弧度。
“就算我输。”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这是羞辱。
这是对六位站在人类金字塔顶端的sss级强者,最赤裸裸的羞辱。
“轰!”
东方极身上的白色气浪瞬间炸开,他脚下的合金地面直接崩碎。
“好小子……”
东方极咬着牙,笑容变得狰狞而兴奋,手中的白狱棍发出了渴望鲜血的嗡鸣,“你这狂妄的劲头……还真是深得我真传啊!!!”
“那就别怪老师……不讲武德了!!!”
……
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第一滴冷汗从亚当的额角滑落,尚未落地,就被某种无形的气机蒸发成了一缕白烟。
“既然都不动,那我先来!”
打破死寂的是风。
不,比风更快。那是苏千星。
这位新晋的sss级刺客,在话音未落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了。双刀切开了气流的阻力,他的身体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青色残影,以五倍音速绕到了沉弦的右后方——那是人类视觉的绝对死角。
“得手了!”
苏千星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手中的短刀直奔沉弦的颈动脉。这把刀并非凡铁,而是由高频振动的粒子流构成的切割刃,哪怕是航母的装甲也能象切豆腐一样切开。
然而,就在刀刃距离沉弦皮肤只剩三毫米的瞬间。
“叮。”
一声清脆得有些荒谬的撞击声响起。
苏千星感觉自己不是砍中了肉体,而是砍进了一座实心的中子星。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刀柄疯狂倒灌,瞬间震裂了他的虎口,两只手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他惊恐地抬起头。
沉弦依然背对着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象是夹住一片飘落的树叶一样,轻轻夹住了那把足以切开坦克的粒子短刀。
刀刃在高频振动,发出刺耳的尖啸,试图切开那两根手指的皮肤。但沉弦的指尖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速度不错,五倍音速。”沉弦的声音平稳得象是在念说明书,“但发力技巧太粗糙。。这是多馀的动作。”
“什么?!”苏千星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沉弦的手指微微一扭。
崩!
沉弦反手一弹,苏千星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着远处飞去远
“别发呆!一起上!”
一声暴喝炸响。
东方极抓住了苏千星被弹飞的瞬间空档,从正面轰然杀到。
他全身的肌肉膨胀了一圈,青筋如怒龙般盘踞在皮肤下。手中的白狱棍裹挟着足以粉碎山岳的动能,将周围的空气压缩成了一枚肉眼可见的高压空气炮,对着沉弦的天灵盖当头砸下!
这一棍,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
这是东方极巅峰状态下的全力一击,哪怕是一艘深渊战舰,也会被这一棍子砸成两截。
“来得好。”
沉弦终于抬起了眼皮。
他不闪不避,甚至没有抬手格挡。他只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脏骤停的动作——他用额头,迎着那一棍子撞了上去。
“咚——!!!”
整个地下七层剧烈震颤。恐怖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横扫而出,地面上的特种合金地板像波浪一样卷起、粉碎、剥离。
烟尘散去。
东方极保持着下劈的姿势,双手颤斗,虎口鲜血淋漓。白狱棍这把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神兵,此刻竟然在中间弯曲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而沉弦……
他站在原地,额前的刘海微微有些凌乱。
“力度勉强合格。”沉弦吹了吹额前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如果是以前,这一棍子能让我脑震荡。但现在……”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弯曲的白狱棍上。
“太轻了。”
“该死!别让他喘气!”
墨玄夜的声音嘶哑而急促。
无数道漆黑的影子从沉弦脚下的阴影中窜出,化作数千条黑色的锁链,瞬间缠绕住沉弦的脚踝、膝盖、腰腹和脖颈。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青元双手猛地拍击地面。
轰!
沉弦所在的局域,空气瞬间因为重力的剧变而扭曲。一百倍的重力意味着他身上的每一克血液、每一块骨头都要承受平时一百倍的重量。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形成一个深坑。
“尤菲米娅!趁现在!”墨玄夜吼道,嘴角的鲜血溢出,显然控制住沉弦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半空中的尤菲米娅早已蓄势待发。
她背后的六对光翼展开到极致,手中的权杖凝聚出一团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白色光球。
光球拉长,化作一道直径五米的毁灭光束,带着净化一切的高温和冲击力,精准地轰向被“禁锢”在原地的沉弦。
这是一个完美的杀局。
控制、削弱、定点爆破。
六位sss级强者的配合天衣无缝。
耀眼的光芒吞没了沉弦的身影。巨大的爆炸声让整个斗兽场的防御护盾都在疯狂闪铄报警。
“成……成功了吗?”
亚当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团还在翻滚的能量风暴。
烟尘中心,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所有人瞳孔骤缩。
狂风吹散了烟尘。
沉弦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双手插兜的姿势都没有变。
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影子锁链,在他轻微的肌肉紧绷下,象是腐烂的草绳一样寸寸断裂。
那百倍的重力压在他身上,连让他脊背弯曲哪怕一毫米都做不到。
至于尤菲米娅那毁天灭地的光束……
贪饕一横,那些恐怖的能量波动便如同面条一样被吸入刀身
“味道有点淡。”他评价道,“下次加点高能粒子,口感会更好。”
绝望。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笼罩了六位强者的心头。
物理攻击无效。能量攻击被吞噬。控制技能被蛮力崩断。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人类了。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黑洞,是一个行走的物理法则崩溃点。
“既然你们打完了……”
沉弦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那该轮到我了。”
他并没有出拳,也没有出腿。他只是抬起右手,对着空气,做了一个简单的弹指动作。
“脑瓜崩。”
这只是一个玩笑般的名字。
但在这一瞬间,沉弦拇指与中指交错的地方,空气被压缩到了肉眼可见的液态。指尖弹出的刹那,恐怖的动能在一微秒内释放。
“嘭——!!!”
这不是指响,这是炸雷。
一股肉眼可见的透明冲击波,呈扇形向前横扫而出。
首当其冲的亚当,举起手中的重锤试图格挡。
“咔嚓!”
那面曾经挡下过深渊旗舰主炮的巨盾,在接触冲击波的瞬间,就象薯片一样碎成了粉末。
亚当整个人象一枚被踢飞的足球,惨叫着倒飞出去,狠狠砸进了墙壁里,扣都扣不下来。
紧接着是青元,他的重力力场像肥皂泡一样破碎,整个人被气浪掀翻在地,滚了十几圈才停下。
墨玄夜的影子被强光照散,尤菲米娅被狂风吹得在空中失去平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
哪怕是最强的东方极,也被这股单纯的气浪推得双脚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达半米的沟壑,整整后退了五十米才勉强停下。
一指。
仅仅是一个脑瓜崩产生的风压。
六位人类最强战力,全线溃败。
尘埃落定。
整个斗兽场象是一个被陨石犁过的废墟。
只有场地中央,那一小块沉弦站立的地方,依然平整如初。
沉弦收回手指,看了一眼脚下。
他的鞋底,依然稳稳地踩在那个最初的圆圈里,连一毫米都没有移动过。
“测试结束。”
沉弦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周围那些从废墟里艰难爬起来的昔日战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却又极其欠揍的笑容。
“各位,作为陪练,你们很努力了。”
……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整整十秒。
这一分钟前还代表着人类最高工业结晶的测试场,现在看起来就象是被一群发狂的巨型地鼠犁过了一遍。合金地板像卷边的铁皮罐头一样翻起,露出了下面还在滋滋冒火花的线路层。
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臭氧、烧焦的橡胶以及……某种名为尊严的东西破碎后的味道。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墙壁上的一个人形凹坑里,几块碎石滚落下来。亚当象是一幅挂歪了的抽象画,整个人嵌在贫铀装甲墙里,深度至少有半米。
亚当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堆闪闪发光的金属粉末。
那不是碎片,那是粉尘。在那一记脑瓜崩产生的瞬间高压下,超合金装甲的分子结构直接崩解,变成了最原始的金属尘埃。
“我的装甲……”
亚当那张粗犷的脸抽搐着,声音听起来快哭了,“这可是我那是透支了三年的津贴才换来的……”
“别嚎了。”
不远处的废墟堆里,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推开压在身上的混凝土块。墨玄夜狼狈地爬起身,原本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象个鸡窝,那一身衣服装更是变成了乞丐装。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伤势,而是本能地去摸地上的平板计算机。当看到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且彻底黑屏后,这位联邦的大管家终于露出了一种比刚才面对死亡时还要绝望的表情。
“很好。”墨玄夜推了推只剩半个镜片的眼镜,语气阴森得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装甲的报损单,场地的维修费,还有我这台存了三千份绝密文档的终端……沉弦,你下半辈子的津贴没了。哪怕你是联邦之剑,你也得给我打白工打到死。”
“只要能管饭就行。”
沉弦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他正蹲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瓶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矿泉水,递给躺在地上怀疑人生的东方极。
东方极没有接水。他呈“大”字体躺在一个浅坑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那个被气浪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天花板。在他手边,那根曾经笔直如尺的白狱棍,此刻弯曲成了一个滑稽的“u”型,就象是被顽童随手折弯的铁丝。
“我刚才……是不是很蠢?”
东方极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飘。
“有一点。”
沉弦诚实地点头,“其实你可以躲的。但你非要硬抗。”
“躲个屁!”
东方极猛地坐起身,牵动了断裂的肋骨,疼得龇牙咧嘴,但眼里的火气却反而更旺了,“老子是老师!哪有老师面对学生的一根手指头还要抱头鼠窜的道理?那以后我在虹翼还怎么混?那群小兔崽子还不得笑死我?”
他抓起那根弯曲的棍子,试图用膝盖把它顶直,努力了几次却纹丝不动,最后气急败坏地把它摔在地上。
“变态。”
东方极指着沉弦的鼻子骂道,“你小子现在就是个纯粹的变态。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人打架,是在跟一颗正对着我喷射的超新星拼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