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在沉弦胸口的那道伤疤上。
沉弦浑身一颤。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痒。那种触感太轻了,象是羽毛,又象是蝴蝶停在皮肤上。
“还疼吗?”
一道带着颤音的精神波动,直接钻进了沉弦的脑海。
沉弦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丫头的“分离焦虑症”又犯了。自从从e-39回来后,只要沉弦离开她的视线超过五分钟,她的精神力就会开始暴走。
“不疼了。”
沉弦在脑海里温和地回应,同时抬起那只擦头发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那湿漉漉的白发。
“洗完澡为什么不吹头发?会感冒的。”
沉佑清没有理会他的说教。
她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贴了上来。
那件宽大的黑衬衫贴在沉弦湿润的胸膛上,瞬间就被浸湿了一块。她太矮了,头顶只到沉弦的胸口,她就把脸埋在沉弦的胸肌之间,双手环抱住沉弦精瘦的腰,用力收紧。
紧到沉弦甚至能感觉到她肋骨的型状。
“我做噩梦了。”
她在脑海里说,声音委屈得象是个被遗弃的小猫。
“梦见你还在那个虫洞里。梦见你身上全是火。梦见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
沉弦的心脏象是被针扎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那一幕给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推开她,也是第一次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那是梦。”
沉弦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双手环抱住她瘦弱的背脊,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一点,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避免脚心着凉。
“哥在这儿呢。哪儿也不去。”
沉佑清在他怀里蹭了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象是要确认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活着的味道。
“你又骗我。”
她在脑海里控诉。
“你上次推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沉弦语塞。在这个拥有精神链接的妹妹面前,任何谎言都是苍白的。
沉佑清抬起头。
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就在沉弦的下巴下面。
她松开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黑色的金属项圈——那是联邦研发的、用于稳定精神力的抑制器,也是一种定位设备。
她把项圈举到沉弦面前。
“戴上。”
她的精神波动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沉弦愣了一下:“这是给你的精神抑制器,我戴它干什么?”
“定位。”
沉佑清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粉色的眸子里闪铄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
“我要随时都能感觉到你在哪。哪怕是在梦里。”
“要么你戴着它。要么……你把我变小,装进你的口袋里。”
沉弦看着她那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甚至可能精神力暴走拆了这栋楼”的表情,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他这就是养了个小祖宗啊。
“好好好,我戴。”
沉弦接过那个黑色的金属环,咔哒一声,扣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这本来是戴在脖子上的,但他戴在手腕上正好是个手镯。
“看到了吗?戴上了。”
沉弦晃了晃手腕。
沉佑清盯着那个手环看了一会儿,确认那上面的信号灯和自己的精神频率连接上了,这才满意地抿了抿嘴唇。
她松开了抱着沉弦腰的手,转身跑回沙发旁,拿起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大功率吹风机。
又跑回来,举着吹风机递给沉弦。
“帮我吹头发。”
她转过身,背对着沉弦,乖巧地坐回了地毯上,那件宽大的黑衬衫罩着她小小的身体,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沉弦看着手里的吹风机,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妹妹。
房间里的灯光很暖。
没有深渊的机械海,没有反物质炸弹的倒计时,也没有随时会死的紧迫感。
只有吹风机嗡嗡的暖风声,和指尖穿过发丝时的那种柔软触感。
沉弦插上电源,打开热风。
他的动作很轻,手指梳理着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小心翼翼地不让热风烫到她脆弱的头皮。
沉佑清感觉不到声音,但她能感觉到那双大手的温度,和头皮上酥酥麻麻的震动感。
她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向后靠在沉弦的小腿上。
在这个钢铁丛林的缝隙里,在这个充满了危机与未知的世界里。
这是属于他们两兄妹的,唯一的、绝对安全的孤岛。
……
午后的阳光穿过防弹落地窗,被新安装的空气过滤系统筛去了燥热,只剩下金色的暖意洒在地毯上。
相比于外面热火朝天的重建工地,寓所里安静得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声,以及……某种电子游戏激烈的击打音效。
叶雪烟正毫无形象地瘫在那个占据了客厅三分之一面积的米色真皮沙发上。
作为曾经一剑冻结万千机械大军的冰之女王,此刻的她穿着一件宽松得过分的丝绸吊带睡裙,两条修长得令人眩晕的大白腿随意地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脚踝处还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毛绒拖鞋。
她手里捧着最新的战术平板,当然,现在被用来打游戏了。
那张平时清冷高傲的御姐脸上,此刻正挂着一种名为网瘾少女的焦躁表情。
“啧,这辅助是把脑子落在深渊了吗?奶我啊!我就剩一丝血皮了你还去普攻boss?!”
叶雪烟一边疯狂戳着屏幕,一边嘴里吐出足以让那个辅助玩家羞愧自杀的毒舌语录。
“这操作,是在用脚指头玩吗?还是说他的终端漏电把他脑壳电麻了?”
沉弦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从开放式厨房里走出来,正好听见这句暴躁的发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尽量避开那一堆零食包装袋和快乐水瓶子。
“雪烟,注意米线。”
沉弦随口开了个玩笑。
“哈?”叶雪烟的视线甚至没离开屏幕,只是那双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由于御主你的供能太过给力,导致我现在精神亢奋。还有,这把要是输了,我就把这破平板冻成冰棍。”
话音刚落。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defeat”。
空气瞬间凝固了三秒。
“咔——”
平板的边缘瞬间结出了一层白霜,温度骤降。
“别!”沉弦眼疾手快,一把从她手里抢过平板,“这是联邦刚配发的军用级终端,里面还有刚才墨玄夜传过来的防御图纸,你把它冻坏了墨玄夜会哭的。”
叶雪烟怀里一空,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终于舍得动一下了。她象是一只慵懒的波斯猫,慢吞吞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由仰躺变成了侧卧,单手撑着脑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倦意的冰蓝色眼睛,上下打量着沉弦。
“哟,咱们尊敬的联邦之剑阁下,刚才那抢夺武器的速度不错嘛。看来还没退步。”
叶雪烟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沉弦的衣角。
“我渴了。”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就象是在使唤一个用了几十年的贴身男仆。
沉弦指了指茶几上那瓶刚开封的可乐:“就在你手边,伸手就能拿到。”
“不想动。”
叶雪烟回答得干脆利落,“手酸。刚才操作太累了。”
“……”
沉弦叹了口气。这女人,在战场上挥剑斩舰的时候也没见她喊累,玩个手游倒是娇气得不行。
他认命地拿起可乐,递到她面前。
叶雪烟并没有伸手去接。
她只是稍微张开了那两片薄薄的、涂着淡粉色唇膏的嘴唇,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然后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示意沉弦:喂我。
沉弦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但还是把瓶口凑到了她嘴边。
叶雪烟喝了一小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啧,不冰。”
她嫌弃地别过头。
“常温的快乐水是没有灵魂的洗脚水。沉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居然给我喝这种东西?”
“冰箱刚才被洛溪塞满了布丁,还没来得及制冷。”沉弦解释道。
“我不听。”
叶雪烟开始耍赖,她在沙发上蹬了蹬腿,那件丝绸睡裙顺着大腿滑落,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晃得沉弦眼睛有点花。
“我要喝冰的。立刻,马上。”
沉弦看着她这副这副“我是大爷”的屑样,突然笑了。
“行,要冰的是吧。”
沉弦把可乐瓶重新塞回她手里。
“自己冻。”
“哈?”叶雪烟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让高贵的sss级冰系刀姬,用那种能冻结时空的本源力量,去冻一瓶三块钱的可乐??”
“你刚才还要冻几万块的平板呢。”沉弦反驳。
叶雪烟气结。她坐起身,那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滑落在胸前,遮住了若隐若现的。
她眯起眼睛,盯着手里的可乐瓶,就象是在盯着一个阶级敌人。
“行。沉弦,你变了。以前你都会哄着我的。”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伸出那根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塑料瓶身上。
“嗡——”
一股恐怖的寒气瞬间爆发。
不是普通的降温,而是那种带着法则气息的极寒。
客厅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五度。。
这是对力量妙到毫巅的控制。
“拿去。”
叶雪烟把挂满白霜的瓶子塞回沉弦手里,顺便把冰凉的手心贴在沉弦温热的小臂上取暖。
“帮我拧开。手滑,拧不动。”
沉弦看着这个刚才还能单手捏爆敌人头颅的女人,现在居然连个瓶盖都拧不开,无奈地笑了笑。
“咔哒。”
气体逸出的声音。
沉弦把拧开的可乐递给她,但叶雪烟并没有接。
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沉弦的领口,稍微用力一拉。
沉弦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向沙发倒去。
为了不压到她,沉弦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势,将叶雪烟圈在了身下。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沉弦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特有的、象是薄荷混合着雪松的冷冽香气。
叶雪烟并没有慌张。相反,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抬起那双依然带着凉意的手臂,环住了沉弦的脖子。
“宝宝,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的姿势很危险?”
她的声音放低了,带着一种御姐特有的磁性和慵懒,象是羽毛在心尖上挠。
“如果被你那个护兄狂魔的妹妹看到了,她大概会用精神力把这栋楼拆了。”
沉弦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的脸。
“那你还不松手?”
“我不。”
叶雪烟坏心眼地收紧了手臂,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谁让你刚才凶我的。”
她微微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沉弦有些局促的脸。
“刚才的游戏输了,我不开心。”
叶雪烟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又带着一丝命令。
“你要补偿我。”
沉弦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靠在她柔软的身上。
“怎么补偿?帮你把那关打了?”
“庸俗。”
叶雪烟撇了撇嘴,“那是必须的。但还要别的。”
她松开一只手,指了指茶几上的那盘水果。
“我要吃那个草莓。最大的那个。”
沉弦伸手去拿。
“还有,我要那个游戏里的新皮肤。虽然丑了点,但必须全收集。”
“买。”
沉弦把草莓递到她嘴边。
叶雪烟张嘴咬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草莓,用舌尖推了出来,抵在沉弦的唇边。
“这半个太酸了,给你吃。”
沉弦看着她那副“我这是赏赐你”的屑表情,无奈地张嘴吃掉了那半颗草莓。
确实有点酸。
但看着叶雪烟那双笑成了月牙的眼睛,沉弦觉得这味道还不错。
“还有。”
叶雪烟重新躺回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过来,给我当靠垫。刚才那个姿势躺得我腰疼。”
沉弦认命地坐过去,调整好姿势,让这位姑奶奶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叶雪烟心满意足地拿起平板,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这把你要负责指挥。要是再输了……”
她回过头,在沉弦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就把你冻成冰雕,放在阳台上当衣架。”
沉弦搂着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窗外,夕阳西下。
在这个充满了硝烟与钢铁的世界里。
这点带着可乐味的凉意,大概就是最奢侈的甜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