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圣乔治，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这个被陆禾用精神冲击彻底击溃，道心寸裂，连五阶都维持不住的老僧，现在在说什么胡话？
又疯了？
这是约瑟夫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下一秒，约瑟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面前的圣乔治，虽然依旧形容枯槁，僧袍破败，但他的身上，那股原本已经溃散消失的气息，正在重新凝聚。
不。
不是重新凝聚。
而是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涅盘重生！
如果说，之前的圣乔治，像是一座宏伟但布满裂痕的佛像，随时可能崩塌。
那么现在，他就像是佛像崩塌后的废墟之中，长出了一株菩提。
一株扎根于毁灭与绝望，却向着天空，散发出无尽生机与禅意的菩提！
一股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圆融、更加浩瀚的意志，从圣乔治的体内缓缓散发出来。
这股意志不再带有之前那种强行“度化”他人的侵略性，也没有了【阿育王】晚年的悲苦与不甘。
它变得……空灵。
宁静。
宛如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又像是万物寂灭之后的最终虚无。
它包容一切，又超脱一切。
约瑟夫感受着这股全新的意志，脸上的惊愕，逐渐转为了极致的震撼。
他……他不是疯了！
他竟然真的……在道心破碎的废墟之上，悟出了全新的道！
因祸得福？
不！
这是破而后立！
是涅盘重生！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约瑟夫的脑海，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是狂喜！
难以抑制的狂喜！
一个道心有瑕的五阶传说，虽然强大，但终究有其极限，有其破绽。
就像圣乔治，他的“佛国净土”看似强大，却被陆禾用始皇帝的帝王意志，用【阿育王】自身的历史悲剧，轻易地从根基上将其瓦解。
但现在呢？
一个斩断了过去，重塑了道心的圣乔治！
一个不再执着于【阿育王】，而是走出了自己“佛道”的圣乔治！
他的潜力，将无可限量！
甚至……他有可能，触摸到那个传说中，至今无人能及的境界！
六阶！
想到这里，约瑟夫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这对美利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仅没有损失一位五阶的守护神，反而得到了一位潜力无穷，未来可能成为世界最强者的存在！
这简直是……天大的利好！
有了这样一位全新的圣乔治，美利坚的战略纵深将瞬间扩大无数倍！
那头正在逼近的五阶【火焰领主】，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难以解决的灭顶之灾了。
那……
自己还需要看那个华夏小子的脸色吗？
还需要被他用区区一个心象领域，用一座城市的安危来要挟吗？
不需要了！
完全不需要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约瑟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指挥平台上回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重新掌握主动权的畅快！
他转过身，目光穿透合金墙壁，仿佛看到了那个此刻正在某间客房里休息的年轻身影。
“陆禾啊陆禾……”
约瑟夫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而戏谑。
“你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到吧？”
“你用尽心机，想要废掉我美利坚的一根擎天之柱，结果……却是亲手为他打磨了道心，助他涅盘重生！”
“你送给我的这个‘秘密’，我收到了。”
“真是……一份大礼啊！”
这一刻，之前被陆禾压制的所有憋屈、愤怒、不甘，全都烟消云散。
棋盘，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
与此同时。
哥坦城基地，一间最顶级的套房内。
瓦伦娜几乎是逃也似地将陆禾送到这里，说了句“您请好好休息”之后，就立刻转身离去。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无形的帝王威压碾碎灵魂。
房间巨大而奢华，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军事基地的景象。
远方，天际线已经被染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那是【火焰领主】所带来的末日景象。
陆禾却没有去看那头正在逼近的庞然大物。
他背着手，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淡然地投向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指挥中心大楼。
他在等。
等约瑟夫的反应。
圣乔治，应该已经废了。
那是从根源上，否定了【阿育王】毕生的追求，否定了他佛法的根基。
对于一个将信仰视为一切的修行者来说，这比肉体上的死亡，要残酷一万倍。
一个废掉的五阶传说，对美利坚而言，是一个沉重到几乎无法承受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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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三大天之痕的“真相”。
接下来，他会为了哥坦城，为了美利坚，不得不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然而……
就在这时。
陆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从心底悄然升起。
并非危险。
而是一种……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的微妙感觉。
他缓缓闭上双眼，将自身的感知提升到极致。
始皇帝的天魂，如同一面无瑕的镜子，映照着天地间最细微的能量流动。
风声，远处士兵的呼喊声，机械的轰鸣声……
一切杂音都被过滤。
然后，他“看”到了。
不，是“感受”到了。
就在那座指挥中心的方向，一股全新的意志，正在悄然诞生。
它不像【火焰领主】那般狂暴、炽热，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也不像约瑟夫的【萨拉丁】那般，带着铁与血的杀伐之气。
这股意志……
空灵，澄澈，浩瀚。
仿佛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积雪，又仿佛深海万米之下永恒的宁静。
它没有攻击性，却又无处不在。
它没有压迫感，却又让人本能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陆禾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股意志的源头……
是圣乔治！
他没废？
不，他废了。
旧的那个【阿育王】，已经被自己亲手碾碎了。
但是……
在旧的躯壳和道心之上，一个新的存在，诞生了！
陆禾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前世无数典籍中的记载。
顿悟。
涅盘。
破而后立。
他脸上的那份从容与淡定，第一次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
他算计了圣乔治道心的缺陷，算计了【阿育王】历史的悲剧，算计了帝王意志对虚无佛法的绝对克制。
但他唯独，漏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一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信仰的苦修士，在被逼入绝境，在信仰彻底崩塌之后，所可能爆发出的……求道之心。
当一个人连“我”都失去了，那还有什么不能舍弃？
还有什么不能堪破？
“干！”
陆禾低声吐出一个字。
自己，好像亲手……为美利坚，锻造出了一个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敌人。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裂痕依旧。
这只搅动了风云，将美利坚逼入绝境的手。
现在，却似乎为对手送上了一份天大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