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荣显看不起古人,而是琉光宝鉴背后的技术,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能轻易复制的。
纯净的玻璃,至少还要再过五六百年才会被研制出来,更别说用于制作镜子的化学镀银法了。
仅凭这两项技术,露华浓记的利润,他能安安稳稳地吃好几辈子。
这就是他留给荣家的传家技艺,有了这门手艺,就算将来荣家遭遇变故,也能凭借它东山再起,稳稳地传承下去。
至于后人如何经营,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他能做的,就是为家族打下坚实的基础。
“啊!”一旁的张初翠听完两人的话,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帐,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是再加之琉璃镜,露华浓记一年的利润岂不是要将近五百万贯,比你父亲挣的都多。”
荣飞燕也忙不迭地点头,眼里满是惊叹:“是啊母亲,这可不是小数目,咱家以后再也不用愁钱了。”
“多吗?”荣显见她们二人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心里暗自想到,要是让她们知道,顾廷烨凭借着外祖父留下的产业,每年能有两千万贯的收入,不知道会不会更吃惊。
跟顾廷烨一比,他现在依旧算得上是“穷得稳定”,每年的收入也不过才堪堪达到顾廷烨的八分之一。
当然,顾廷烨的财富是白老爷子一辈子心血积累下来的,而露华浓记才营业没多久,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只要他愿意,想要赶超顾廷烨也并非难事。
只是他觉得没必要急于求成,现在最重要的是积攒名声,把露华浓记的招牌彻底打响。
等将来名声够了,再慢慢增加商品的供应量,到时候利润自然会水涨船高。
“大娘子,少爷,马车检查好了,能走了!”这时,车外传来老吴兴奋的声音。
他又试着驱动了一下马车,果然平稳了许多,再也没有往一边偏的情况了。
老吴高兴得直嚷嚷:“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正常了,我什么也没碰啊!”
荣显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解释,只是对老吴说道:“好了,别罗嗦了,赶紧驾车,咱们进宫去。”
老吴连忙应了一声,甩了个清脆的响鞭,马车再次缓缓动了起来,这一次,车身平稳得很,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颠簸和倾斜。
车厢里的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张初翠还在小声嘀咕着露华浓记的利润,荣飞燕则在盘算着琉璃镜一个月的利润,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皇宫
垂拱殿前的台阶覆着薄霜,青石板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荣显整了整锦袍衣襟,依着大周仪制,缓步迈向那座朱红巍峨的大殿。
刚至殿门,内里便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字字铿锵,穿透雕花门扇,震得人耳畔发麻。
“陛下!国库空虚如洗,边患屡禁不止,再不推行变法革新,整饬朝纲、充盈府库,不出五十年,大周必亡于内忧外患之中!”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变法之举,虽会得罪士族豪强,却能解万民之困、固社稷之基。陛下若想做中兴之主,重振大周雄风,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万不可因一时之顾虑,错失救国良机!”
…
荣显立在殿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听着内里熟悉的声线,心中顿时一惊:好大一张画饼,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吃得下,可别吃撑了。
不用猜,定是王安石在推销他那套变法主张。
什么中兴之主,什么五十年亡国,纯属危言耸听!
没有他王安石的变法,大周凭着现有的根基,照样能安稳运转百八十年。
呸!不要脸,吓唬人谁不会?荣显在心底暗自腹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躬敬肃穆的神色。
“荣二郎,快些进来,陛下召见!”就在这时,内侍省总管张德义急匆匆从殿内走出,脸上带着几分焦灼,一把拉住荣显的衣袖,便往殿内拖拽。
荣显心中纳闷,往日传召从未这般急迫,可一踏入殿内,眼前的景象便让他瞬间了然。
王安石身着青色官袍,跪伏在内殿之中,背脊却挺得笔直,显然还在据理力争。
书桌后的赵祯,正皱着眉头,一手揉着发胀的眉心,一言不发,神色间满是疲惫与不耐。
这是陛下未曾采纳变法之议,反被王安石死缠不放,弄得左右为难。
荣显心中忍不住偷笑,皇帝也不容易啊!
王安石本就是出了名的“头铁”,性格执拗到了极致,凡是他认定为对朝廷有利的事,必定会反复上奏,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而赵祯偏偏是个不喜搅扰百姓安稳的君主,素来主张“宽简治国”,更何况王安石的变法牵扯甚广,几乎触及了所有上层阶层的利益,他自然更不愿轻易采纳,于是便有了眼前这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僵持局面。
想到这里,荣显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朗声道:“启禀陛下,小臣奉旨前往扬州检查盐务,如今差事已毕。盐税亏空之弊、官吏贪墨之实,皆已一一厘清,具体情形详见奏疏,恭呈陛下御览。”
“此外,臣居扬州期间,恰逢当地匪患作乱,为保地方安宁,已率军将匪寇尽数剿灭,地方治安复归稳定,剿匪详情亦附于报告之中,恳请陛下审阅。”
“哦?二郎来了。”赵祯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从龙案上拿起一份奏疏,递给身旁的张德义,吩咐道:“二郎,你来看看这份奏疏,看完之后,说说你的看法。”
荣显稀里糊涂接过奏疏,指尖触碰到泛黄的纸页,抬眼扫了眼示意自己直言的赵祯,又看了眼跪在地上、嘴唇微微蠕动,显然还想继续进言的王安石,心中顿时打了个转儿:当官,可真难啊!
他连科举都还没参加,就已经要替陛下扛下这般棘手的“锅”,这要是真踏入朝堂,往后类似的事情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果然,不管是哪个朝代,打工人的命都是一样的苦,为了些许俸禄,只能撸起袖子苦干,还不能对老板有半句怨言。